他的力气越发收紧,他的声音愈发急切,甚至到了哀求的地步。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呢?父亲说的明明都是对的啊哥哥……为什么你不听呢?”
雷彻呼吸不上来,双眼几乎泛白,红水在脖颈处停止流动,他本能的用手去抓那双手,却只是抓出了一点血迹。
不是吧,自己的实力对上他也不至于这样不堪吧?
雷彻没看见,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细细的红水绳像是网一样附着在杜隽的手上,让雷彻无法对那双手造成什么真正的伤害。
于是他只能用最后一点气,在嘴上输出,雷彻觉得自己不会死,女皇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他并没有那样害怕。
况且,他对于死的概念也没有人类那样恐惧,顶多觉得惊慌失措,却不影响思考。
“咳咳、你自己明明也觉得……不对……你自己、明明很清楚……我所说的一切是什么……”
“不对……我不觉得没什么不对的……”
杜隽的眼神飘忽,雷彻想,他明明很清楚,但是他走不出。
“哈……你清楚、我为什么回避……你自己知道我什么意思……别忘了……我们有一部分是共通的……”
雷彻死死瞪着杜隽,他眼中充满血丝,口鼻流血,却仍然强撑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撑住……继续撑住,不能让他转到那个想法,那个吃掉自己的想法上。
雷彻是不希望自己在被打到的情况下再损失太多的,现在赫连贺不在,其他人各自投入战斗状态,援兵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到,他看见海厉风脱不开身,那么现在,只有雷彻和杜隽两个人面对彼此。
既然已经败了,那就绝不能损失太多,一定要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能让他意识到,现在是吃他的好时候。
哪怕让他失控,至少要等待机会,等待援兵……
可是好难受……靠!为什么痛觉抑制不能再强一点!
他朦胧间看见杜隽困惑的眼神,他意识到,这家伙明白了什么。
他们有一部分完全相通,雷彻想到什么,雷彻明白了什么,杜隽很清楚。
那些事实他都很清楚,杜隽很聪明,他明明知道自己的产生源自恐怖的血祭,明明意识到,自己可能和雷彻一旦融合,就再也没有所谓的自己了,但是他有退路可走吗?
他没有,悲哀的是他没有机会,现在,即使他有了那样的意识,他也没有走向另外一条路的勇气和机会。
他不可能像雷彻这样脱离,他有了自己的阵营,他站在了女皇的对立面,而即使他脱离出来,他犯下的罪,他杀过的人,也不能让他轻易的,坦坦荡荡的活着。
太晚了,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太晚了。
雷彻明白,于是他也明白。
雷彻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脸上,说不准是自己的血还是他的眼泪,也许只是他的血,红水滴在脸上辣辣的,失去了意识就是如此,会失去对红水的掌控……反正他现在也懒得思考那些事情。
他的意识模糊朦胧,从心底涌现的,不属于他的不想死的欲望折磨着已经半死的他,雷彻只想睡觉。
鸩子献身的本能,他们不想死的欲望,拉扯着雷彻,让他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他知道睡觉不好,一般在非睡觉时段想睡觉,对于不睡觉的鸩子来说通常是快要死了的前兆,但是他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又无法挣脱,雷彻的意识索性掉进了一个属于他的深渊中。
他置身于空旷的梦境空间,里面什么都没有,也没有资料柜,这样空旷的感觉却让他心神安宁。
他躺着,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是处在一片死寂与黑暗中。
是啊,不必思考那些东西,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穿越者,鸩,还有背负那些活下去的,愚蠢的愿望,人活着就是为了去死,为什么不直接去死呢?
有人出声,有许多人出声。
“可是你不能死。”
“你不会忘了吧?”
他疑惑的问。
“忘了什么?”
那个人无奈的笑了笑,声音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他的身形,他的气质,几乎都和雷彻一模一样,等阴影从他身上消除,那副面孔,则和雷彻完全一致。
他就是身体的主人,能个未被取名的,雷悟真正的孩子。
他的脸与数以百计的脸叠加在一起,模糊又熟悉,雷彻不由得产生亲近感。
啊……他们是老师。
在自己尚未降临人世时,教自己一切的老师。
教自己如何行走,如何说话,如何沟通,如何表现得像是人类的老师。
让自己摆脱鸩的身份的老师。
“唉,真是的……我把这具身体交给你的时候,可是和你约定过的,只有你做到这点,我才能离去。”
“给我立个碑,把我的名字写上去,我不想死的时候还没有名字,还是他的孩子,恶心的要死。”
雷彻更加困惑了。
“我……为什么要照做?”
“你为了活下去与我们做了交易,你是我们创造的生命,你的一生,都携带着我们的某一些东西,雷彻,你不会真的要放弃我们之间的契约吧,这我可不允许。”
“我记得……我记得这个契约,可是,我现在不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强烈的想要活下去,”
“因为不止你一份,雷彻,你想要活下去的强烈欲望,从来不属于你一个人。”
“你的生存欲,来自我们所有人,我们死前的不甘,对于生的向往,支撑你活过每一次残酷的实验,我们希望达成我们的目的,我们希望你记住我们,然后完成我们的一部分愿望。”
“然后呢?”
他的手搭上自己的肩,比自己情感更加充沛的,坚定的双眼,能够露出爽朗肆意笑容的双唇,雷彻想,如果他活着,他或许是个比自己更加明白如何活的好的人。
“你活好你自己的,你忘了吗?需要我提醒你你在这场合约中获得的东西吗?那是我们都想要,却未曾拥有的东西。”
“此刻,我们与你一起感受活着的感觉,你却不想活了,难不成,是想违背自己当初的诺言吗?”
雷彻心中升起一丝微妙的感情。
然后他还没来得及判断这感情是什么,就看见那人脸色一变,撸起袖子,表情变得恨铁不成钢起来。
“那么以上是我代他们对你说的话,我自己可不想活,我急着投胎呢,但是!打成这个丢人样子你怎么好意思自称从我这里学的!给我下号!换我来!”
他面无表情的被一拳撂倒,被迫让出了手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