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闻起来真好看

　　此刻，一间光线不算强烈，泛着晕黄色惨淡灯光的房间里，一男一女正在进行性交易。

　　男的温柔地把女方放在一张巨大的床上，像是放下一个布娃娃般温柔，（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张床相对于这间狭小的房间来说太过于巨大了，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也如同此刻，她年轻而富有活力，皮肤像是刚拆封的棉花糖，而压在她上面的男人则一大把年纪，贴在她身体上她所接触到的每一块皮肤都是粗糙干燥的，像是砂纸一般令人烦躁。此刻他正隔着衣服用鼻子贴在自己的身体上从上到下地闻个不停，兴奋时他便亲吻在衣服上面，这一点也让她兴奋不起来，但是因为他给的钱要比其它的男人多，她便配合着假装兴奋地娇喘起来。那男人戴着银色边框的眼镜，穿着西服（甚至还扎着领带，说实话这看起来有点滑稽，就好像他不是来嫖妓而是来参加某个宴席的。但是她忍住了，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她虽然年轻，但是因为职业的原因接触到了常人难以接触的形形色色的男人，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她愿意成为他们的初恋、前妻或者其它什么的。），那男人隔着衣服在她身子上折腾了好一阵子，却没有把她的衣服脱下来亲吻她的皮肤，他像条狗一般用鼻子在她身上闻来闻去。她想他是那方面不行了吧，她先前也遇到过几个也是同他这样隔着衣服亲热了一会儿便偃旗息鼓了，但是他又似乎同他们不一样，她有些说不上来，但是从他一进来房间的一瞬间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她就察觉出来了。但是她也觉察到那不是恶意，也不会对自己造成危险，但她的潜意识仍旧在脑袋里不停地重复：不要吃任何他给她的东西，不要闻他任何递过来的东西，不要同意他提出来的捆绑要求，他有任何想要动用武力的倾向一定第一时间穿好衣服（不穿衣服也可以）跑出去。

　　他没有伤害她，只是从拿来的包里拿出一整套衣服让她换上（甚至连内衣和内裤都准备好了）。

　　她有些羞耻地在他面前背转过身把衣服和内衣脱下来，然后开始穿起那人准备好的衣服。那人阻止了她，这是他进房间后第一次同她说话，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似乎还停留在某种激动的情绪之中。他让她去隔壁的房间换衣服，他想享受那种拆开礼物的惊喜感。

　　真是一个怪人！

　　她一边内心泛着嘀咕一边去另一个屋子里换衣服。

　　等着她从屋子里出来，那人已经走了，并且拿走了她刚换下来的所有衣服。她整个屋子看了半天，没有丢任何东西，也没有什么值得拿走的东西了。

　　她换好了新衣服，在大床中间躺下。

　　此刻她穿着一身新衣服同这间屋子格格不入，如同她身下的大床一样。

　　            你的样子

　一条雄蛇把一条雌蛇缠绕起来，他们两个彼此紧紧地贴在一起，一条像是融化了，一条像是要把另一头吞到肚子里。

　　她跟他说：“你把我勒的太紧了，我快要无法呼吸了。”

　　他的吻紧跟着亲上去：“可是啊，亲爱的，我爱你。我爱你胜过世界上的一切。”

　　他的话快要把她整个融化了，那些缠绕在她身上源源不断渗进她身体里的力量开始让她暖和起来了。她催眠着自己：这不是痛苦，这不是束缚，这仅仅是爱，汹涌而澎湃的爱罢了。

　　他用嘴啃食着她的身体，凶狠而温柔，他使劲地用身子挤压着她是身子，他想着再用点力便能把她挤进自己身体里了。她再那里一个劲地喘息，他分不清那是快乐还是痛苦的声音。他顾不得了，他的河岸决堤，山洪便要来了。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被他按在了那里，洪水淹没了她的整个身子，她被他的爱弄湿了整个身子。她痛苦而欢愉，他征伐而怜悯。

　　第二天她穿好衣服准备出门时，他叫住了她。他不满意她此刻的打扮，他觉得她此刻穿的上衣颜色过于浓艳了，此刻外面阳光正好，她应该穿浅一点色调的上衣搭配搭配浅色调的裙子。他叫住她，让她按照自己说的换一套衣服。她有些不情愿，但她了解他，所以便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回到屋子里换衣服。换好衣服出来之后，他仍旧不满意，但是他满意于自己否定了她自己的想法并且她顺从于自己的想法换了衣服。

　　在他点头同意之后，她长舒一口气，出门。

　　巨大的房子张开了嘴，把她吐了出来，她忘了自己多久之前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忘了自己最后一次反抗是什么时候。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爱自己，在此之前她离开过一次他，那一次他差一点疯了，因此她在不确定他是否爱她的前提下，她确定他需求着自己，那不能将其称之为爱的东西，也成了一根结实的绳子将他们彼此结结实实地捆在了一起。

　　她觉得她现在像是病了，每天都等着他安排好自己的一切之后才出门。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不适，但是时间慢慢磨平了所有的异样感。她甚至担心起有一天他离开了自己，自己是否能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

　　她不确定他是否爱自己，就像是自己不确定是否爱他一样。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需求与被需求，而非真正的爱情。一只蛇冬眠时苏醒了，她在洞口恰巧看到了另一只蛇，也许仅此而已，欲望拥抱欲望，欲望堆叠欲望，欲望一口把欲望吞了下去，他取代了她，她又融到了他的身体里。

　　当他贴近她耳旁说爱她时，当他拥抱她时。她不确定那是真，又不能证明是假。她想着他们能够彼此相拥地跳到名为“谎言”的池子里也好，如果全世界都喝醉了，那么全世界的人也便都相爱了。

　　她在平坦的路上往前走，内心里还在想着：他爱我么？我爱他么？

　　管它呢。

　            　一只耗子

　　他害怕爱情，与其说是害怕爱情，不如说是害怕伤害别人或者被人伤害。

　　他害怕跟那些他所喜欢的女孩子表白，也许是害怕失败（他自己内心里可能不这么认为。），他将其称之为静态的完美，他跟我说那些女孩子美的像是一幅画，一处风景。任何形式的不和谐都是对她们的一种亵渎。比起拥有，他可能更适合躲在远处欣赏。

　　他喜欢她们在阳光下笑的样子。也喜欢她们柔弱的哭。他喜欢晴天时的她们，也喜欢下雨天时躲在屋子里的她们。

　　他不清楚自己喜欢一个女孩的本质是什么，他爱一个女人的根源是来自于本能雄性对于雌性的追求欲望。但是他的欲望总是浅尝即止。他怯懦、恐惧，她美丽、光鲜，她神圣、富饶。爱意让他澎湃，爱意让他愉悦，爱意也让他担忧和苦恼，就像是他站在一幅画面前，他手里拿着画笔却无从下手，他害怕毁了那幅画，便选择放下画笔，远远观望。

　　他是静止不动的，而美好是流淌的。那女孩喜欢上别的男孩，她俩不避讳任何人地在一起，晴天或是阴雨天。他觉得沮丧但又强压下这不正常的情绪。难道一个美好的女孩不该拥有一份美好的爱情吗？她又不是他的（尽管她不属于任何人。），他会爱上她，当然也会爱上别的女孩子，并未是因为他想要拥有她们，而只是因为她们的美好。他努力使自己平复下了情绪：一切都会好起来了。便以为一切会好起来了。

　　私底下，那女孩跟那个男孩睡过的消息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这只可怜的小鼠气的躲在角落里发抖。消息似乎是从那个男生的嘴里传出来的，他像是炫耀战绩一般同旁的人说起，那些人立马向他投出不一样的眼神。

　　他想着她快点跟他分手吧，然后再找一个新的男人吧。但是她并没有，她依然爱着那个男人，即便是流言已经飘进了她的耳朵了。

　　他夜里睡不着，他想不明白。他把过去的对于她的所有美好都一点点删除，这样他便好过了一些，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便开始厌恶和诅咒起那个女孩子来，他觉得她辜负了自己对她的所有的美好期许，现在，她跟那个男人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便是她的报应，他内心里开始期望那个男的能够在把她伤透之后，甩掉她，这样才好。

　　他内心里的老鼠从洞里跑出来了。

　　他成了那只老鼠本身。

　　从那之后，他开始本能地讨厌起那些敞开着衣领涂脂抹粉的女人，就如同他讨厌那些裤子拉链拉不好的男人。原本存在于记忆中的那些关于女人的夸赞之词也都成了诅咒，他开始躲着和厌倦那些像花一般盛开的女人。他一眼望去只能看到花落之后的一地烂泥。

　　几年后，他在街头遇到了她先前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只不过几年的时间岁月已经蚕食掉了她的美好。他暗自叫好，心想着自己心里会感到舒服一些，但是并没有，此刻他的心开始莫名地痛起来。

　　那只在洞中的老鼠探出头想要把她叫住。

　　但是他又缩回了洞里。

　　他怕光。

　　           饕餮

　　那只兽来。

　　四足，无耳，怒目圆睁。

　　看见江河，他便一饮而尽。但他依旧淌着口水，喉咙干渴。

　　看见山林里的兽交合，他便想着交合，也不管雄兽或者雌兽，只管交合，全凭着他自己的性子。被他压在身子底下的兽哀求他，他也不管，直到累死了几只压在他身子底下的兽才感到了满足。

　　他又渴了，便喝干了那些兽的血，他饿了，便吃了那些兽的肉。那些兽把他的孩子产在了大地上，他便去吃那些孩子。

　　他越喝越饿，越吃越渴，有一些他的孩子没被他吃掉，长大了起来，他便把她们抓起来，按在身子底下交合。他越交合便越饥渴，越饥渴便越交合。

　　他把那些死了的整个吃下去，把还活着的放走，等着过些日子再连同她们和她们的孩子抓回来。

　　那些带翅膀的怕他便飞到天上去，那些会挖洞的怕他便躲到洞里。

　　他把那些飞在天上的诱骗下来把她们的头咬掉，把躲在洞里的公的咬死，欺侮起洞里其它的兽。他把那些淫乱的玩弄够便咬死，再去玩弄那些忠贞的，他吃完肉便把骨头吐到洞外面。

　　他又生出来九只手，每只手总想着拿东西，他不管到哪里总要拿走一些东西，不管是石头、树叶或是树皮。他的手扒不下树皮，他便用嘴啃，但是他的嘴一咬下树皮，便忍不住往喉咙里咽，他的手着急了便扒开了他的嘴，伸了进去抢夺那块树皮，便也因此丢了几根手指。便是这样那只掉了指头的血淋淋的手拿了树皮，别的手也试图从那只手里抢木头。

　　他贪图一切，他仰起头便想吃掉太阳。他越吃便越饿，越掠夺便越快乐。他命令那些赤身裸体的兽跳下水里给他抓鱼吃，在吃完了鱼之后他便吃掉那些兽。他命令那些身材姣好、皮肤光滑的兽给他跳舞，他找着借口把她们按在身子底下。他找来那些看似凶猛的野兽给他捕捉些猎物回来，然后他会把那只带回猎物最少的野兽当着他们的面吃掉。

　　他又生出了两个脑袋，那两只脑袋埋怨为什么第一颗脑袋在中间，便争吵着要到中间去，他便拧掉了新长出的两颗脑袋吞到了肚子，那两颗脑袋便在他的肚子里吃起里面的东西来，他便更饥更渴更焦虑了。

　　他在森林里奔跑，只看到枯死的树木，烂掉的湖水。他又往前跑便看到了堆积成山的骨头，再往前面一点是堆起来的树叶、树皮和石头。那些在天上飞的野兽都被拔掉了翅膀在地上哆嗦，那些在地上跑的野兽都被揪掉了头颅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祷告。

　　他在大地上四处奔跑，再也找不到可以吃的和喝的东西了，便开始觉察到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剧痛，他只看到他的肚子被从里面剖开了。

　　先前那两个被吞到肚子里的头颅长了手脚从里面爬了出来。

　　他们低下头看向他，沉默地开始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