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渊淡淡一笑,那张清秀的脸这才舒展开,上面的线条在此刻也变得异常柔美:“那我自然便随你一同前往。”
“你有如此高的修为,那为何我从未在他人口中听闻过你的名字与命灵?还是说,你实际上是一个百余岁的老头子,已经数十年未在世人面前露面?”
“虽然我的年岁确实不与容貌相符,但若是说我有百余岁那可就太老了。我这人年少时一心修行,连九霄的大试都因为闭关而错过,之后行走四国多年也从未遇上过什么倒海境之上的强者,不为世人所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若是梁城主知道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存在,他恐怕也会感到无比惊讶。”
谭渊哈哈一笑,随后仰起头长叹道:“梁洵凭一己之力斩落九黎供奉,退敌北山,倒是我到现在还未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齐天弈看了一眼谭渊,摇了摇头道:“如今正当天下巨变之初,乱世中总会英雄辈出,指不定哪天你的名号就会传遍四国。”
“有时候啊,真觉得你不像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故友。”
……
有了身旁这块怎么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这一路便变得格外轻松,齐天弈根本无须担心自己的安全,因此一些平日里被世人认为是九死一生的路他也只当作是闲庭信步。
“如今已经过汉水,待进入巴山便算是入了炎国国境,而它的都城蜀庆正位于岷水与蜀水二江相汇之处。以你的速度,应该四日便能到达。”乘汉水上的渡船过了江,谭渊看着面前的高山向齐天弈解释道。
“那你随我一同入蜀庆?”
谭渊沉吟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你千里迢迢来到炎都,想必也是有要事在身,都城中的光景,我也着实已经看厌了。江湖相会,有聚必有散,你也明白,我若想找你在容易不过了。”
“好。”齐天弈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向着巴山走去。
但就在他以为谭渊已经离去时,一个拇指大小的丹瓶被轻轻放置在了他的头顶。待他反应过来回首寻找那人的身影时,只有丹瓶因这一转身从头顶掉落。
齐天弈连忙伸手接住,拔开塞子后明显的有些失神。
一瓶龙骨粉,若是将其焚出的香全部吸收,他那已被血珊瑚粉淬炼过的筋骨怕是还会更上一层楼。
“若仅仅只是陪同走了十日就能换取这样的东西,那修行之事未免也太过于简单了点。”齐天弈自嘲地笑了笑,收起丹瓶后继续朝着蜀庆的方向行去。
这一连走了三天后,齐天弈能明显的感觉到炎国与先前的苻国截然不同,那种盗匪横行的山脉在炎国境内可以说是完全就不曾出现过。更与之形成对比的是,炎国境内,只要是像样一点的道路,不论能否通行马车,皆是二十里一小驿站,二百里一大驿站,若只是简单的留宿过夜,还分文不收。
而齐天弈经过的其中一个大驿站,其占地着实是让他大吃一惊,足足上百间可供过夜的房间,甚至连药馆与集市都能在其中找到。
向旁人一打听,齐天弈这才知道此处的驿站地处要道,有时或许还要接纳官府与军队之人。
“倒的确不愧是四国中实力最为强盛的国家,恐怕即便是还未进入蜀庆的人,就已经会先行有了打算选择不再离开此地。”
不仅如此,越靠近炎都蜀庆,越深入炎国,齐天弈所能感受到的天地灵气便越是活跃,它们就如同水满将溢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入齐天弈的身体中。
一路上,谭渊也给齐天弈说起过炎国的借灵秘术,而如今他所感受到的,竟和谭渊所描述的完全一致,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此,齐天弈并不感到惊讶,从他能领悟并控制天地灵气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有所预感炎国的借灵之术与此相比必然是大同小异。前三日着急赶路。眼看当下已经能见到蜀庆城的轮廓了,齐天弈随即放慢了脚步,在一片欢快的鸟鸣声中闭上了双眼,完全将自己的行动交于了天地灵气的指引。
因为是一路向南,入春的天气已经感受不出寒冷,寂静了一个冬季的枯木上开始抽出了如纺锤丝般的嫩芽,五感变得异常灵敏的齐天弈还能够清晰的闻到一阵携带着泥土气息的花香,听到不远处解封不久的河水潺潺而流。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或许对于这些天地灵气来说,正是这样凝聚而成的。
若是日后想觅得一处隐居之地,除了炎国恐怕是再无他选。
一阵微风轻拂发梢,齐天弈也从中听到了迎面而来的古道上的铃音,并非只有一声,而是层层叠叠、绵绵不绝。虽看不见,却不难判断出其数量之多。
又翻过了一个小山丘后,齐天弈不由自主的为眼前的景象微微张开了嘴。此处离蜀庆城仍有十里的路程,但来往的商队与旅人已是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停留在河边饮马之人更是形成了一道独特的光景。
虽然孛临城与蜀庆城的城池大小相差无几,但论入城的人数,即便是当今的孛临城也完全抵不上蜀庆半数的半数。
蜀庆的城墙实际上并不高,与别国那些十余丈高、三丈厚的城墙相比,它竟能给人一种小巧玲珑之感,就好像城墙仅仅只是城墙,并非用来抵御外敌,而是划清了一座城的区域,就这么简单。
半个时辰后,齐天弈站在了蜀庆的北门前,头顶之上赫然是一块黑底金字的匾。不偏不倚,不大不小,却又不失庄重之意。
这便是那座无数人朝思夜想的炎都蜀庆,一座仿佛能包容万物的城池。
此刻还未至正午,但一入城便能看到各色的酒楼已经升起了炊烟,揽客的人更是布满了整个大街。齐天弈所穿的这一身也是在入炎之前谭渊不知从哪找来的,虽与蜀庆的人的衣着看上去不同,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价值不菲。
“虽说是好衣服,但我还是对这种浅色的青衣不太合适呢。”齐天弈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寻找着路旁能落脚的酒楼。
若是孔老知道我拿这些钱如此花销,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气的吐血……
看着眼前这座气派的酒楼,归云阁三个大字赫然映入齐天弈的眼中。虽知这里的价位必然是到不了迎春楼那么的离谱,但齐天弈还是犹豫着是否要进店。
还没等他多加考虑,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便已经上前挽着他的手臂:“这位客官,既已到此,何不进店与小女子小酌数杯?掌柜的,贵客一位。”
“喂,我还没决定……”
齐天弈话还未说完,这名揽客的女子便是连拉带哄地将他“请”进了酒楼。
这难道也是所谓的入乡随俗吗?齐天弈满脸黑线,但既然已经进来了,他也只能坐下,看向方才拉他进店还迟迟不肯离去的女子道:“我一人坐,不必陪饮。”
那名女子身体一僵,但随后立刻回过神来笑问道:“看客官似乎是别国来的,不知想要吃点什么?我们这……”
“你去安排。”齐天弈打断了女子继续介绍,摸出了五枚金币置于桌上。
“那……客官您稍待片刻。”女子显然也是没有遇到过齐天弈这样的客人,只能不失礼仪地笑了笑,收起了金币后识趣地走开了。
五枚金币在归云阁这等酒楼,也算是较高一等的花销了,没等一会,便有人送上了酒菜。
齐天弈斟满了一杯酒,口中百无聊赖地轻声道出了一句不知从何听来的戏言:“山好好,水好好,入楼一笑无烦恼;来匆匆,去匆匆,良辰醉醒大梦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