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灵城。苍灵学院灵师院。
十几名学员按照男女分成两队,分别在整个房间的左、右两侧排成两条整齐的竖列。女学员所组成的队伍明显更长一些,男学员所组成的队伍则几乎只有女学员的队伍的一半长。
一整排高大而沉重的储物柜摆放在正对着房门的墙边。两名身穿制服的女工作人员分别坐在储物柜前方的椅子上,查看学员们依次展示出来的身份证件。确认过身份证件上方的全部信息之后,她们便走向身后的储物柜,将不同的柜子打开,再将其中的包裹和信件递给学员。
站在女学员的队伍中间的叶如歌略微低着头,几乎完全把自己的身躯缩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身材相对高挑的女学员身后,似乎不想让周围的任何一个人注意到自己。事实上,在这个几乎不比用来上大型综合课程的教室小多少的房间里,身材较小、释放出的气息也相对微弱的她也确实不算显眼。不过,在所有排队的学员当中,只有她一个人身穿代表真实属性学员的配色的米色制服。也正是因为如此,站在队列末尾的两个女学员一直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她,站在另外一条队列末尾的两个男学员也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向她。她装出一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和她们的样子,低着头,双手在胸前紧握,整个人显得十分拘谨,也十分乖巧,慢慢地随着整条队伍向前方的办公桌移动。
“证件。”
刚刚坐回到办公桌后方的椅子上的女工作人员抬起几乎和叶如歌的手臂一样长的脸,眉毛一扬,用下巴对准叶如歌的面庞,向她伸出手掌。
“啊……嗯,是。”
叶如歌像是刚刚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办公桌之前一般,不由自主地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连忙从制服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用双手把证件递过去。
“嗯……叶如歌?好。”
女工作人员一把接过证件,迅速地扫视证件上方的文字信息和画像,随即把证件往桌面上一拍,转身走向储物柜。她抬起手掌,指向一个和她的脑袋几乎平行的柜子,解开施加在柜子表面的灵力封印,再拿起自己悬挂在腰间的一串钥匙,用其中的一把钥匙打开柜子的锁,随即从柜子中取出一个包裹和一份信,将它们一同摆放到办公桌上。
“这是你的包裹和信。”
“啊?这……”
叶如歌再次突然一愣,直勾勾地盯住宽大而结实的包裹。她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叶恒远竟然还会给她寄包裹。在此之前,叶恒远总会在日常训练的间隙或者作战任务结束之后给她写信,却从来没有给她寄过包裹,更别说是这种包装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她能够拿得动的大型包裹。
“怎么?”女工作人员再次抬起一张长脸,干瘪的嘴唇向上抽动一下,先指向写在信封表面的“叶如歌收”,再指向捆扎在包裹表面的军用包装带,“难道它们不是你的吗?”
另外一条队列当中的男学员们先后把目光转向叶如歌,并对她露出有些迷惑或者好奇的样子。在此之前,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几乎没有在学院里见过叶如歌,更没有和她一起上过课。事实上,在苍灵学院灵师院目前在读的全体学员里,真实属性的女学员非常少,只有在学员档案里数得过来的少数几个人。这正是外貌相对不算突出的她随时有可能变得引人注目的原因。就连另外一个体型偏胖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扭动自己圆润的身躯,把带有几分怀疑的目光投向她。
“啊……不,不……”叶如歌当即露出有些慌张的表情,先连续摇头,再轻轻点头,“都……都是我的……”
“那就拿好东西,快点走吧!别耽误下一个人!”女工作人员有些不耐烦地向前摆手。
“嗯……是。”
叶如歌当即乖巧地回话,走到办公桌前,把信封和自己的证件一同收回到制服口袋里,随即把手伸向宽大的包裹。一股柔和的灵力波动从她的一双小手上释放出来,转化为一个几乎完全透明的能量托盘,将看上去十分沉重的包裹托举起来。她悄无声息地从房间边缘离开,没有去注意周围的任何人。
走出行政楼的大门之后,叶如歌便立刻改变操控灵力的姿势,把包裹调整到自己身上,让几乎完全透明的灵力波动从下方和左、右两侧托住包裹,并用双臂把包裹环抱住。随后,她便迅速地向女生宿舍区走去,尽可能地避开自己在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少数几个观察力相对敏锐的学员先后注意到她的身影,却都没有过多地注意她,每个人的目光都只是短暂且随意地从她身上扫过。
叶如歌走回自己住的那一栋女生宿舍楼,沿着楼梯上楼,迅速地回到自己的那一间宿舍。此时此刻,除她之外,整间宿舍里空无一人,所有的抽屉、衣柜和储物柜也全都是关着的。与她住在同一间宿舍的女学员们所拥有的武灵种类和属性都和她大不相同,需要上的课程种类和除通识课程之外的大多数课程的上课时间也和她不同。因此,除睡觉时间之外,她很少会和她们同时处于宿舍里。平日里,她也很少和她们交流,甚至和她们基本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不过,对于早已经习惯孤独且不害怕孤独的她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她轻轻地把自己抱在胸前的包裹摆放到自己的桌子上,再用双手将紧贴在她胸前的信封安放到一旁,再走到窗户边缘,小心翼翼地拉上外侧的那一层半透明的窗帘。确认走廊上没有向这间宿舍传来的脚步声之后,她重新走回到自己的桌子前方,坐到椅子上,轻手轻脚地解开结结实实的包装带,将包裹拆开。
装在包裹里的,是一整套用金属制成的魔灵导器。从外形上看,这一套魔灵导器就像是一整套普通的女式贴身软甲,不仅有上衣和护腿,还有袖套、护膝和护腕。但是,从它的每一个部件的表面释放出的灵力波动和微弱金属气息却又能够证明,它确实是一整套能够作为防具、甚至或许能够作为武器使用的魔灵导器。
叶如歌惊讶地瞪大双眼,并张大嘴巴,似乎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便在她来到苍灵学院灵师院学习之后,她也仍然完全没有见过这种制作成贴身软甲形状的魔灵导器。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用指尖抚摸上衣形状的部件。魔灵导器当中释放出的灵力波动是无属性的柔和灵力波动,不但对她完全没有刺激性和排斥性,反而还让她感到有些舒服。而且,这一套魔灵导器当中的每一个部件的外部材质、身体触感、宽度和厚度都和普通的贴身软甲没有什么区别,且刚好符合她的尺码,还因位于每一个部件的边缘位置的能量法阵都足够小而不会妨碍她的身体活动。她始终记得,哥哥叶恒远曾经对她说过,他自己从玄甲门获赠的那一件御风护甲对他在灵力元素的掌控能力和引导能力方面的修炼有很大的帮助。因此,即便不需要任何解释,她也能够想到,摆放在自己面前的这一整套魔灵导器必然能够对她起到和哥哥的那一件御风护甲类似的作用。她露出满怀感激的笑容,轻轻地闭上眼睛,抬起双手,用手掌缓慢地抚摸魔灵导器的表面,从上衣的顶端一直抚摸到底部,再抚摸表面同样柔滑的护腿和袖套。把整套软甲魔灵导器全部抚摸一边之后,她才重新睁开双眼,缓慢地拆开哥哥寄来的信,坐正身体,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信纸的两侧,逐字逐句地阅读信纸上的内容。
“……无论如何,师父和我所在的西线战场的整体形势已经变得对我方更加有利,我军在西线战场当中所取得的主要战果也是能够令所有人满意的。在近期的一系列作战任务当中,我和整个第五中队曾经面对过很多困难,也曾经遇到过足以致命的危险。但是,我们都成功地冲过我们目前遇到的所有困境,并多次得到师父、费团长和田大队长的鼓励和嘉奖。至今为止,我们还没有直接面对实际综合战斗力远胜于我们的敌人。从目前来看,在短时间之内,我们也很难遇到这样的危机。因此,你完全不需要为我担心什么。……”
“……让包括我和整个第五中队在内的第四灵师团率先换防到我军刚刚占领不久的镇苍关,也是师父的决定。这不仅仅是师父要尽可能地锻炼我,更是因为师父已经对我和我亲自率领的部队放心。师父曾经亲口对我说过:任何一名指挥官都需要尽可能地经历战场上有可能出现的每一种状况,并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解决一切困难。而且,能够把自己的所有知识和能力准确地应用到实战当中的指挥官,才能够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我自己也明白,在最前线驻守的机会,不仅仅是我能够向作战经验丰富的军官们学习的机会,也是锻炼我应对多种突发状况的能力的机会。……”
“……中央军团、魔灵军团的后勤人员与魔灵导器研发人员刚刚将他们研制出的第一批可用于辅助修炼的护身软甲状魔灵导器分配到我们西北军团当中的每一支灵师部队。其中大部分是直接提供给主力战斗灵师部队的,少部分则是提供给后勤部队的。不过,少部分因在本次战役当中获得的战功而获得过嘉奖的军官可以申请额外的一套软甲魔灵导器,并且可将这一套额外的软甲寄回给自己的家属。因此,我决定在师父和费团长面前为你申请一套软甲,并用最快的方式把它寄给你。它不仅能够对你的修炼有帮助,还能够作为防具使用,并且比普通的护身软甲更加坚固。……”
“……如歌,你在学院里什么都不必担心,只需要好好地学习、好好地生活。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或者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直接去找侯院长,侯院长会尽可能地想办法为你解决的。……”
“叶如歌!叶如歌!”
响亮的喊叫声突然从宿舍的窗外传来,径直穿过紧紧关闭的窗户,传入叶如歌的耳中。
叶如歌当即被吓到,娇小的身躯突然颤抖一下,险些把自己紧紧握在手中的信纸扔到地板上,也险些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她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并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她完全能够听出,发出这个声音的人到底是谁。
“叶——如——歌!你在不在啊?”
明显来自于一个青年男性的喊叫声再次响起。站在宿舍楼下方喊叫的人刻意地把自己的腔调拉长,好像完全不在乎整栋宿舍楼里面的其他所有人会不会被他吸引过来。
叶如歌轻手轻脚地从自己的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顿地走到窗户边缘,抬起手掌,缓慢地拉开窗帘,顺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往下看。她一眼便看到站在宿舍楼正下方的男学员,随即立刻露出带有几分为难的表情,本能地抬起另一只手掌,用自己的小手遮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像是害怕看到外表年龄与她相差无几的男学员一般。
身穿紫色制服的雷藏笔直地站在宿舍楼之外的地面上,全身上下都释放出满满的活力,脸上挂着明显带有几分兴奋的笑容。看到叶如歌的面庞从窗户里显现出来之后,他当即变得更加兴奋,抬起手臂,用力向她挥舞手臂,并用另一只手向她做“打开窗户”的手势。少数几个正在出入这一栋女生宿舍楼大门的女学员和两、三个从附近路过的学员先后把目光投向他,并对他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露出对他有多么感兴趣的样子。
叶如歌有些为难地抬起手掌,推开自己面前的窗户。自从她和雷藏一同通过学院组织的特招生考核并一同以特招生的身份正式入学之后,雷藏便经常有意无意地找机会接近她,即便她和他在自身拥有的武灵、自身主要能力和在学院里选择的大多数课程都大不相同。尽管他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任何出格的事,她也不敢和他有过多的交流,最多只是在他每一次设法接近她的时候如实地回答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她早已知道他是雷曦的弟弟,也知道哥哥和雷曦之间的关系,却还是对满怀热情的他感到有些害怕。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任何人这样热情地对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