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童年,似乎每一处都透露着自卑的气息,我不知道长大成人以后的我还有多少的为人处世之道是饱受童年的影响,但我知道,那样的影响一辈子都不会消失。即便我很不想承认,可是心底里关于自卑的那颗种子,早就已经在身体里生根发芽,成长为不可撼动的参天大树。而现在的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本去连根拔起,光是让它不要疯狂生长,就已经付出了整整一个青春的代价。
单车是小学的记忆,是童年的烙印。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骑单车,小学三年级以前我是在家门口的小学堂上学的,但是小学堂那时候只有学前班到二年级,升上三年级就要告别家门口的小学堂,去到管区的总校区上学。而从我家去总校区上学的路途较为远,走路至少要半个小时以上,又没有人接送,只能骑车代步。那时候,所有的学生都是自己骑单车去上学,所以我也早早就学会了骑单车。
小学时候,我最大的一个愿望就是有一辆新的“震动”单车,那是当时较为普遍,较为流行和好看的一种单车类型。而我从小学到中学从来没有骑过“震动单车”,骑的是家里最老气的,爸妈当时从收破烂的地方回收起来的二手车,买回来自己动手修好。等到我骑它的时候,它的二手时代已经经历过了姐姐和哥哥两位主人,而我是第三个使用它的人。轮到我的时候,它已经锈迹斑斑,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长年累月的破败痕迹在它的身上一览无遗,也即将面临着时代的淘汰。暗黄暗黄的车身,我们一骑就是很多年,其他的同学早就有了最新款的单车。每次上学放学,五颜六色的单车簇拥着整座校园,时代的新鲜气息扑鼻而来。
而这其中我的单车,是最为老气,最为破败不堪的,经历过最多风风雨雨的。从前我一直觉得哥哥姐姐们走过的路,我都会一一经历,所以不需要去烦恼太多什么,可是后来什么东西到了我这里的时候,时代都已经飞速发展,很多东西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的自行车早就不再适合我的时代,每一次看着成群的车队从校门口争先恐后涌出来的时候,我的内心都苦涩不已,但是我什么也没有说。
不敢和爸妈说,我想换一辆新的单车,因为家里的规矩从来都是如此,大的用完了就留着给小的用,而很多东西,注定了是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办法选择的。这样的消极对待并不是努力可以改变的结果,我们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些事情是努力也改变不了的。
小学六年,我只骑过两辆单车,都是比较老式的那种单车。
第一辆单车,是爸爸当时从回收站买回来的,已经破败不堪,根本认不出原来的样子,是适合小学生骑的单车。在我的记忆中,它一直是铁生锈了,泛黄落败的样子,橙黄带着暗黄,我找不到适合的词语去形容它的一身古老颜色。
对于它的记忆是从小学三年级我成为它的主人之后才有的,至于之前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它的上一任主人是我哥,但我哥只骑了一段时间,不到半个学期,因为我也要去总校区上小学了,家里给我哥买了新款的单车,它就转辗到了我的手上。
那辆小黄单车,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新式的单车已经风靡了好几年,到我的时候,它早就被时代的洪流淹没,淘汰了,各部件都透着要罢工的气息,单车的车链也已经生锈,每一次踩上去都框框作响。还经常会掉链子,有很多次都在放学的时候掉链子。记忆中很深刻的一次是,我的老黄又掉链子了。那时候刚放学,我在停车的地方,碰见了我哥,我哥比我大两岁,高两级。虽然同一个学校,但我们几乎没有一起上过学,那时候大家似乎都一样,都是和各自的小伙伴一起上学,很少会和兄弟姐妹一起上学的。我哥帮我修好了车链,就和他的同学走了。我慢悠悠地自己一个人走在后面,可是刚出校门没多久,车链子又掉了。
可是我哥他们已经走远了,我试着自己修了很久,都没有成功。最后只得自己推着车走路回家,在半路就碰到村里的小伙伴,她们那天是结伴一起走路上学的,于是我们就一起走路回家。
回到家我哥问我怎么那么久都还没回到家,我说车子坏了,走路回来的。他也一脸震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时候我特别希望单车坏掉,这样我就不用骑车去学校,可以和小伙伴一起走路去学校,不用看着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那老古董单车。可是总不能如愿,因为我爸会修单车,每次我的单车一有问题,他就会帮我修好,单车破旧却从没想过帮我换一辆车。
贫穷很多时候成为了别人嘲笑自己的理由,贫穷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可是却因为这些变得连头也抬不起来。没有人愿意一辈子被贫穷所困扰,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如果连生存都变得举步维艰的时候,那些苦楚是其他人所不能嘲笑和歧视的。
长大成人以后,每一次回顾那时候的自己都是一阵心酸,也许从那时开始就注定未来的学生生涯中,我始终没有勇气成为一个自信勇敢的人,注定了在生活学习这一条道路上,过得比其他人更为艰辛,以至于最后也无法拥有一个好的结局。童年的自卑换来的是一场不明朗懦弱的青春。
除了家人以外,每一个认识我的人都觉得我一个性格内向,沉默寡言的人。所有人都鼓励我要学会去改变,要变得勇敢。可是根深蒂固的东西,哪怕现在都还在心里增长的东西一直在禁锢着我,我没有找到任何的力量去冲破这样的禁锢。
老黄车陪着我度过了两年,已经接近了它的极限。在我读五年级的时候,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哥哥升入了初中住校,而姐姐已经因为家庭的原因外出打工了,家里的三辆单车一下子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但是在那一年,老屋也像老黄车一样达到了生命的极限,一场台风,把老屋刮倒,家里被迫建新房。盖房子是个大工程,搬家就是其中要命的一个环节。人都无家可归了,更不用说那么多没有生命的老物件。动工盖房子后,我的老黄车彻底被遗忘在家门口的柴堆旁,和哥哥姐姐的两辆小红小绿车一样,过着暂时无人问津的日子。
我原本以为哥哥姐姐们已经用不到单车了,那剩余的两辆单车我就可以随便使用了。哥哥的小红车我还没骑过,它是家里最新的一辆单车,买来就给哥哥上学用了。很不幸的是,那一年被置放在家门口柴堆旁的单车,在我们忙碌着盖房子的时候,最新款的小红车被偷走了。我的愿望落空了,而老黄车在雨水的冲刷下,彻底变成了一堆废铁,寿终正寝。哥哥的小红车被偷走后,只剩下姐姐的小绿车。事与愿违,迫于无奈,我只能骑着剩下的最后一辆小绿车去上学。
小绿车是我的第二部单车,本来是妈妈用的车,但是因为姐姐要去到镇上读初中,所以一直是姐姐在使用。小绿单车在传到我的手上时也经历了两位主人,与老黄车不一样的是,那时候的我心理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不再去奢求拥有一辆新的单车,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我彻底被现实击垮,转换了心态,认真地接受我人生中的第二辆单车。虽然小绿车也是款式比较老的单车,但是它给我的小学生时代带去了很多的转变,我享受着它带给我驰骋的快乐,默默在心里画上了一个圆满的遗憾。它的特别在于为我的小学生涯画上了句号,也为我的单车岁月画上了句号。
初中以后,学校距离家更远了,没有人再骑单车上学,我也过上了住校生活,大人们的交通工具也开始逐渐变成了电动车、摩托车甚至小轿车,而我自那以后也很少再骑单车。我上高中后,离家更远了一个月才回家一次,骑单车的次数几乎为零。家里仅剩下的一辆绿色单车逐渐被遗忘在家里的楼梯间,后来有位亲戚说需要一辆单车,妈妈就把小绿车给了那位亲戚。至此,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的第二辆单车,家里也完全没有了单车的踪影。
时代在变化,人们的交通工具也在变化,现在除了儿童单车,成人出行所用的单车似乎已经退出了每家每户。关于单车的点点滴滴也在成人以后逐渐消散,后来我无意中听到了陈奕迅的歌曲《单车》,虽然它表达的主题是父爱,但却勾起了我与单车的记忆,我希望在我还没完全忘却它的时候,把我的单车岁月记录下来,我希望这些经历让我如歌词所唱那般——让我他朝走得坚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