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
景蓝的腿骨接上后,景家的人也到了医院,来的却只是个管家,云芯向对方道过谦后便离开了病房。
出了病房,遍寻不着云墨的踪迹,她找了一圈才在住院部的花园里找到云墨。
“无论你是有心还是无意,现在你该去向景蓝道歉。”云芯从可儿那里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景蓝果然是被云墨推下台阶的,至于是故意还是无心,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会去的!”他不是个心胸狭隘的男人,做错了事情他会去承担。
原本,他只是想从景蓝那里抱回女儿。不料,他在盛怒之下根本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才失手将景蓝推下了台阶。
如今,知道错怪了她,他自然会去向她道歉。
他一向言出必行。语毕,他当即从长凳上起身,准备去道歉。
“哥!道歉的时候,表情要柔和些,景蓝她就像个孩子。”从夏铭铖那里知道了景蓝的境况,云芯不禁对景蓝生出了几分同情之心。
到底是怎样的童年,才会让一个本该骄傲的豪门千金,变得如此自闭?
“知道了!”云墨挥挥手,大步离开了花园。
“你的气色看起来不错,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一个略带怀疑的声音从长凳后头的灌木后传来。
云芯这才发现,灌木后的另一排长凳上坐了一个女人,女人回过头来,赫然竟是风昕雨。
“与你无关!”云芯冷道。对于这个女人,她一贯的好脾气全然消失。
风昕雨勾唇一笑,“这是自然。”
见云芯转身就走,风昕雨挑眉道,“其实我很喜欢你,有没有兴趣继续来做我的看护?我为那天的事情向你道歉。”歇斯底里的欺负没有还手能力的人,那向来不是她的作风,有些事情只是做给别人看而已。
云芯身上有种暖暖的气息,像她这种常年生活在阴暗中的人,其实也很渴望汲取温暖。
云芯闻言顿住脚步,回头对她嘲讽道,“哦?你喜欢人的方式还真特别,我可承受不起。”
语毕,她也不多做停留,毫不迟疑地离开花园。
看着云芯离开的背影,风昕雨眸中透着几分深思,唇畔却带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笑。
良久后,一名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风昕雨身旁。
夜风轻拂过,她姿态慵懒的坐在长凳上,左手搭在长凳的扶手上,食指和中指轻轻敲击着木质扶手,一下一下,仿佛敲在男子的心上。
男子颀长的身材配上剪裁合体的商务西装,自然的流露出都会精英的干练气质,但他此刻颔首弯腰的姿态,又不免透出几分战战兢兢 。
“风总,集团那边已经做出决定,会在下个周一召开董事会,您的调任已成定局。”
“老爷子给出的理由是什么?”风昕雨凤眼一睐,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男子低声答道,“因为丈夫外 遇,所以风总您在精神不佳的状态下,在医院歇斯底里伤人的新闻见诸报端,风氏的股价受此影响,已经连续两天下挫,为了将负面新闻的影响降到最低,集团决定将您下调到风影传媒。”
“一降必有一升,风御展呢?”风昕雨将无名指上的婚戒取下,放在手里把玩着。
“董事长就他的聘任提议已经提出,下周的董事会会同时进行表决。”
闻言,风昕雨微勾红唇,冰冷的眸子中透出浓浓的讥诮,“亏老爷子聪明一世,居然误将这头披了羊皮的狼当做一只绵羊来豢养,总有一天,风氏集团会被他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不过她会在那之前将风氏收入囊中,让风御展什么也落不着。
“总裁,那我是否也跟随您一起退出来?”
风昕雨右手举起钻戒,将之迎向远处射来的灯光,戒指上的钻石反射而来的刺眼光芒,刺得她微眯凤眼,“你身份还没暴露,就继续留在集团,以后我还需要你帮忙!”
“是!”
“找个律师代我去和彭键谈离婚,”要演戏,就演足全套,这桩婚姻本就是个形式,私底下两人还不是各玩各的,不过现在看来,它的存在已经毫无价值了,“黑格呢?让他来见我!”
男子闻言便知,接下来的事已经与他无关,他只需做好她交待的事情便可,多嘴绝不是明智之举。
片刻之后,另一身型壮硕的男子出现在风昕雨面前,男子一身的黑衣加上黝黑的皮肤,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难以辨识。
“黑格,我交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安排好了,明天商业周刊的头条,在刊出这宗大型政府采购案的最后赢家是铭丰集团的同时,也会曝出风氏的投标书被铭丰集团的商业间谍窃取的头条,并且这个商业间谍已经被揪出,他就是集团里的业务部经理王道南。”男子面无表情回道,被毁坏的嗓子发出沙哑暗沉的声音。
“很好,接下来我们只需要作壁上观,”然后坐收渔翁之利,风昕雨拇指和食指摩挲着钻戒,“至于王道南这件事,不用刻意瞒着苜棠,我要让她来求我。”
“是!”
“枫蓝国际和明海金控那边呢?”
“枫蓝国际已经答应和我们合作,明海金控配合的意愿并不高。”
“哦?”风昕雨一挑柳眉,凤眸中闪过阴鸷和厉色,“你知道该怎么做的!黑格,我不管你采用什么手段,我只要结果!”
语毕,风昕雨自长凳上起身离开,一抬手便将手里的钻戒扔进了灌木丛,她只留有用的东西,无价值的东西她则弃之如敝履,一如这钻戒。
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风昕雨离开,眸中除了淡漠,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直到风昕雨的身影消失在花园,他化为一抹黑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很快也消失在花园中。
医院停车场
夏铭铖微眯眼审视着,不远处那抹钻进黑色SUV的身影,深沉的眸中透着几分深思。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居然还活着!夏铭铖一直以为他已经死在了四年前那场组织覆灭中,如今看来,他不仅没死,还成了风氏的御用爪牙。思及此,夏铭铖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目送父母载着可儿离开,回头见云墨站在身边,云芯冷着脸睨他一眼,“我希望今晚这种状况是最后一次!”
原本很严肃的警告,被云芯清甜柔美的嗓音说出来,完全失了该有的气势。
云墨鼻梁上贴了OK绷,原本的俊美无俦和威严气势被毁得所剩无几,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看见云墨滑稽的模样,云芯有些忍俊不禁,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还不是你老公干的好事!”云墨睐一眼云芯身边的夏铭铖,他真怀疑夏铭铖根本就是存心的,恐怕他是想讨回上次自己赏他那一拳吧?
夏铭铖坦然的目光落在云墨身上,“如果再有下次,你试试看?” 那就绝不只是一拳的问题。
“不会有下次了!”女儿的走失,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这种恐慌焦虑的情绪从来不曾在他身上出现过,直到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他才意识到胃部的隐隐抽痛,也让他明白,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作为一个男人,他有多么失职。
想到这里,他感激的目光投注在妹妹身上,“芯芯,这些年辛苦你了,以后可儿由我来照顾。老妈这学期的课结束就退休了,以后他们会搬到我那里去,可以帮着我照顾可儿,你就不用再担心她,好好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你休想因为爸妈帮忙就推脱你自己的责任。”闻言,云芯嗔怪的警告他,今晚若不是亲眼见到云墨为可儿的失踪焦虑得近乎发狂,她绝对不会轻易放手将可儿交给云墨,她相信这一次的教训会让他牢牢谨记。
“我不会,”云墨摸摸鼻梁上的OK绷,表情有几分不自然,“好了,回去休息吧,折腾一个晚上了!”
“对了,虽然你们的感情很好、很恩爱,但我还是觉得尽快举行婚礼比较好!”
临回家前,云芯被云墨一句话搞得雾煞煞,她和夏铭铖感情很好很恩爱?云墨到底哪只眼睛看到她和夏铭铖恩爱了?
云芯一路上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才想到摊牌那晚,家人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恼羞成怒到最后的欣然接受,他们态度的转变实在是太过突然和诡异,如今想来还是让她很好奇。
云芯决定,无论如何她也要从夏铭铖这里得到答案,否则好奇心就这么被吊着,今晚她恐怕没法睡觉了。
她洗完澡出来时,夏铭铖已经身着睡袍半倚靠在床头看文件。她佯装大方的坐到梳妆台前擦护肤品,感觉到身后有道灼热的视线胶着在她身上,她终于还是露出了几分娇羞之态。
最近,因为轻微的脑震荡,晚上她睡得比较早,每当早上醒来发现夏铭铖躺在身畔,她羞得只想躲,压根没勇气质问他的不守信。
有几次在她还没睡着时,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躺到了床的另一侧。想到他曾说,想让他们的婚姻成为一桩真正的婚姻,她居然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既然选择了婚姻,这个问题就无法逃避,至少她是喜欢他的。
于是,两人就这么开始了同床共枕的生活。
想到今晚从医院回来时,想了一路的问题,云芯转身问道,“夏铭铖,我想知道那天晚上,你是怎么说服我爸妈和我哥的?”
她长发披散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直直瞅着夏铭铖。
夏铭铖放下手里的文件,抬眸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却不料他只说了句, “该休息了!”
见他睡下,她失望地走到床的另一边躺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她下意识的往床沿挪了挪,尽量不让自己碰触到他。
关了灯,室内陷入黑暗之中,云芯毫无睡意的睁着眼翻来覆去。半晌后,她无奈侧身面对夏铭铖,眼睛已经适应了周围的黑暗,虽然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却能看见他的脸部轮廓,“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夏铭铖莞尔低笑,却是答非所问,“你不怕摔下床?”不过以前几天的经验,翌日一早,她绝对是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闻言,云芯立即往床中央移几分,这样他是不是就愿意告诉她了?
她的举动仿佛取悦了他,他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萦绕,让她不自在的红着脸又往床沿移回去。
察觉她的动作,他展臂将她圈进怀里,结实的手臂环上她的腰,“我告诉他们,我们在一年前的一次旅游中认识,互生好感,在短短几天的旅途中,我们深深的爱上了彼此,却在回程途中遭遇了一场意外,因为附近医院欠缺医疗设备,我们被送往了不同的医院,却没来得及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终究失去了对方的音讯。直到半个月前的相亲让我们再次相遇,爱火重燃之下,我们已经有了亲密关系,所以急着领证。”
云芯还来不及因他的动作感到羞赧,听闻他的说词,她惊愕得久久无法做出反应。
原来,夏铭铖编故事的能力比她还强啊,而且这故事还不是一般的狗血……汗……
“你这么说,我们很容易在他们面前穿帮的,那种相爱的感觉是装不出来的。”
“所以,”他再次低笑出声。
“所以什么?”黑暗让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被他困在怀里的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胸口的震动。
“所以我们需要培养相爱的默契。”
“怎么培养?”语毕,云芯倏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瞬,她已经被夏铭铖压在身下,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么暧昧,她的心跳迅速脱序,“可不可以……不要压着我,你好重!”
“亲爱的老婆,你应该尽快适应你老公的体重!”他附在她耳畔轻喃,下一秒,她的唇便被他覆住。
夏铭铖辗转吮吻 着 她的唇舌,他绵密的吻自她的额头、眼、俏鼻和诱人的樱唇一路蜿蜒而下。
在最后关头踩下刹车,几乎欲 火焚身的他不舍的放开怀中诱人的温软,躲进浴室冲冷水澡。
云芯躺在床上仿佛还未回过神来,直到浴室哗哗的水声传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什么。
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排斥他的亲密行为,在被子里摸索着,半晌没找到睡衣,她伸手打开床头灯,将睡衣重新穿回身上,窝进被子里,她甜甜的笑了。
他明明可以不用忍受欲 望的折磨,让她变成他名副其实的妻子,但他却选择忍耐。
她能感觉得到,他在循序渐进的诱导自己了解他熟悉他。
她将手放在心口处,触摸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流动着丝丝甜蜜的心田掺着莫名的狂乱。
怎么办?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思绪恍然中,云芯感觉到床另一侧的下陷,下一刻,一个温暖厚实的胸膛将她纳入怀中。
她对他柔柔一笑,这笑,几乎摄去了他的心魂,他克制着心底的骚动,怜爱的在她唇角轻啄一记,“怎么还不睡?”
“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云芯将手放在他的胸口上,用手指隔着他的睡袍轻压着某一处,“你胸口和背部的疤是怎么来的?”她并没有亲眼看见,但仅凭手的触摸她也能判断出这几条粗粝的疤痕,必定是因为很严重的伤才留下的。
“那是很多年前的旧伤了。”时间已经久到几乎已令他忘却了那段岁月。
“是在非洲的时候留下的吗?”她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他曾经有过的那一段经历,身上留下了这么多疤,他一定遭遇过很残忍的伤害。
接收到她的在意,他吻了吻她细柔的发,“嗯,这不过是一个男人成长的印记。”
她将脸埋在他胸口上,两只手揪紧了他睡袍的前襟,心底弥漫的怜惜之情几乎满溢而出。
察觉她的动作,他的心一柔,这个感性的女人啊!
“如果你在意的话,我去整掉!”他语带笑意的揶揄着她,企图引开她的注意力。
“鬼才在乎!哼!”她轻捶他胸口。
他闷笑道,“既然老婆不在乎,你老公我也乐得免去受那皮肉之痛。”
“睡觉!你明天还要上班呢。”不知道要怎样回应他的揶揄,她只好带开话题,心底却感到惊奇不已,原来他也有些小幽默呢。
“那么,亲爱的,晚安!” 他在她额头上落下轻柔的晚安吻。
“晚安!”
两人相拥而眠。
黑暗再度侵袭室内,两颗逐渐靠近的心,将黑夜的寂寞狠狠拂去,唯留一室温馨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