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云庄。
松鹤堂。
顾庄主跟翟谷主坐在梨花交椅上,沏好的茶已有些凉了,两人却都一动未动。
“曾在江湖之中也听闻这眠龙液罕贵无比,所以虽是一种迷 香,倒却也未听闻有人用过...”顾庄主蹙眉道。
“世人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眠龙液与其说是迷 香,倒不如说是一种补药,尤其对练功之人的修为内力大有裨益。虽能致人昏睡却对人体毫无害处。此乃昔日玄冬药婆所炼制,成份中含有冬凌草,龙涎香,银蛇骨,火莲花等等三十味奇罕之物,如此稀奇不算,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三十味药材所生季节不同,而要炼制这眠龙液,却需不离泥土的药材,要将四时的药材养在一处,用在一处,也是难为了这玄冬药婆。更令人叹息的是,昔日所炼制的眠龙液也不过一瓶,如今有幸得之在手的人可称的上是奇货可居,只因这成分中的一味药材赤练银蛇如今早已绝迹,纵然玄冬药婆在世,这眠龙液也是再不可得了。如今的一滴眠龙液在江湖中已是有市无价,即便是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了。世间迷香何其之多,能将精通迷香之人迷晕的迷香也不是没有,但这人却偏偏要用眠龙液。在我看来,他不仅无害温姑娘之意,倒对她有怜惜之情。如此顾庄主且可将心放宽些,温姑娘想来必定无恙,至于她的下落,再因循这条线索,着人继续细细查探就是。”翟谷主抚须道。
“此事本就蹊跷,丘扬的五姐本就不曾与人结过仇怨,经翟谷主一番开解,映雪一夜之间凭空消失的原因就更加不得而知了。即是如此的话,那用这一滴罕贵无比的眠龙液将她迷晕并带走的人会是何人?目的又是什么?”
顾庄主神色微动,翟谷主则轻抚胡须,两人似都在深思不已。
而此刻,得到消息的顾凤游跟顾怀中已下马回到了山庄,却听身后有人叫了声“二哥”,回头一看,原来是顾君瑜跟顾凌云两人也已神色匆匆地赶了回来。
“可有什么消息?”顾凤游的神色依旧,一双眼睛虽有光彩却也不如昔日那般明亮,而是多了几分沉重。
“没有,五姐常去的地方我们都已去过了杜姐姐外出不在,唐姐姐也没提供出什么特别的线索,这两日我们已将整个凉城县翻了一遍,却还是没有一丝线索。”君瑜眉头深蹙,语气难得如此带着情绪。
“既然找不到线索,先去看看翟谷主怎么说。”
众人点点头,不一会儿,便带着一身风尘气来到了映月小筑。
“大伯,这位可是翟谷主?”顾凤游跟其余几人朝两人一一施过礼。
“不错,翟谷主已知道了这香叫做眠龙液,罕贵无比,据此推断出映雪应该平安无事,带走她的人也应该并无太大恶意。此香如何罕有我也不必细说,你们过后便可得知。若能找出这香现今在何人手中,映雪的下落就不难判断。凤游跟君瑜对探查之事更为熟悉,就交由你们两人去办,凤游领紫鸽堂人手,君瑜依旧领驱鹰堂人手,速速去罢!”
听顾庄主一言,众人绷紧的弦顿时一松。
顾凤游看了看顾君瑜,两人的心虽已放下不少,可心情此刻还是一样急迫,于是也不再多说,拜别顾庄主跟翟谷主便马上离开,留下顾怀中跟顾凌云两人。
“你们几人先去休息,我与翟谷主再叙叙话。”顾庄主对着剩下的几个人道。
顾丘扬跟顾怀中、顾凌云一齐出了门,顾怀中迫不及待地问顾丘扬,“七弟,大伯说的可是真的?只因那迷香是眠龙液,所以映雪应该会平安无事?”
于是顾丘扬将他听到的细细又向两位哥哥说了一遍,两人的神色才放松了些。
三人同行,沉默了半晌,顾怀中却道:“老四,你可想过,大伯为何没有派咱们去?”
顾凌云一双凤眼望了望天,“咱们这次呆在庄中的时间已够长了。”
“的确,万马帮拆分的事务不能再耽搁了,我想大伯不日便会派你我回分舵,完成后续拆分之事,你怎么想?”
“小妹的下落有二哥跟六弟七弟去找,我会听大伯的,回灵州分舵。”顾凌云望着天上的一朵云出神,缓缓道。
顾怀中正要说话,顾丘扬却抢道:“四哥可真是面冷心也冷,五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该以五姐为先才是。”
“丘扬,不可对四哥这样说话!”顾怀中喝止了他,转头对面无表情的顾凌云道,“我也是这样考虑,人多反倒要误事,你我准备准备,届时便各回徐州跟灵州分舵,也好帮二哥他照应通州跟茂陵分舵诸事。”
“哼,你们都不关心五姐,你们不去找她,我去!”顾丘扬竖着浓眉怒目瞪向他们。
顾怀中看着他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小子,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老四你没生气吧?”
“我如何会跟他置气?他年纪还小,但总有一天也会长大的,我倒希望他永远像以前一样那般没心没肺,整天乐呵呵的模样,岂不是也很好?”顾凌云的神色看起来既忧伤,又多了几分柔和。
“是啊,总是少年不知愁!但他已经开始长大了。”顾怀中叹了句。
两人一齐望着天上变幻不定的流云,一时无言。
而此刻,顾庄主与翟谷主两人坐在堂中,却是一时无话。
“映雪之病,是否确有性命之忧?”顾庄主终于开口道,神色间的忧虑已是丝毫不再掩饰。
翟谷主看着顾庄主的神色,思虑片刻,点了点头:“她如今已强自运功两次,气血俱伤,虽是表面看不出异样,但五脏已有损伤,本应好好休养调理,却不想又遭遇这离奇之事...”
“不管怎样,须得尽快找到映雪才是...”顾庄主思虑片刻,又看向翟谷主:“此间无人,我便不再客套,直言相问,翟兄为何要我查探映雪的身世,这与她的病有又何关联,我虽猜得一二,但始终不敢断定...”
“江兄既如此说,翟某也就直言了。这姑娘的体质与气脉异于常人,根源在其父母身上。她体内的两种气脉,一脉至阴,一脉至阳,实在罕见。之所以她之前与常人无异,是因为一出生就被封住了几处要穴,这样阴阳两种气脉才刚好调和,只是随着她年岁渐长,武功渐强,被封的气穴在内功增强后被冲破,才会导致她的阳脉渐盛于阴脉,致使病症发作。这样看来,她的父母很清楚她的病症,或许也留有救治之法。所以,我才让你查明她的身世...”
“当初映雪被送到我这里时,不过五六岁,她只知自己被人养大,却也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当时只有书信一封,是故人托我照顾映雪,信上却未提到映雪的病症,是以,要想查找她的身世,也绝非易事一件,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
说到这里,两人又是默默无言,只余穿堂风时时吹过的簌簌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