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巴巴
随着科技的发展,进步的电子程序和机械化生产让相当一部分人类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但是依旧有相当一部分工作需要人类来完成:它们通常不产生价值,不值得政府投入大的价钱,也不会为此而研发专门的机器人用以此类工作。该国的人民也不屑于从事这种收入低、工作环境恶劣、体力消耗过大的工作。因此在这个时代,那些相对发达的国家从那些贫困的国家里引入大量底层工人,那些贫苦的人轻信着那些人嘴里所说的那些国家遍地是黄金的谎言,拖家带口地全家偷渡了过去。那些所谓的遍地黄金的国家,的确有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精美的巨大人工雕塑,在地上跑的飞行设施和在天上飞的车。它拥有你所能想象到的一切,但这一切统统不属于你。人类的文明已经脱离了地球的局限,开始了对于外太空的探索,依旧改变不了住在地下的那些贫民牺牲自己的健康来换取极其廉价的报酬。这座城市的信息网已经发达到可以随时定位到在这个城市里的每一个人,能够快速搜索到他此刻正在干什么。但是每天都在更新的报道中没有任何人提及这座城市的地下还生存着终日饥肠辘辘的人,就像是这座城市没人会去数地下生活着多少老鼠一般。
相对于发达的A国来说,C国太过于贫穷了,因此C国的人想尽一切办法的想要进入到A国去,刚开始C国的人可以借着旅游或者探访亲戚的名义进入A国,再后面随着A国检查的严格,他们不得不混入那些装载货物的车里,冷冻食物的货仓,某些空气稀薄的铁皮桶里或者只能从外面打开的箱子里。虽然经常会发生以为遗忘或者意外情况而导致的偷渡者死亡事件,但是丝毫不影响到C国偷渡者的热情,最近的一条关于偷渡者的消息是:一群偷渡者头戴着氧气面罩背着氧气罐躲在了装满石油的油桶里,从C国运出来到被查获至少过去了28个小时,被查获的时候那些人甚至还有呼吸,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在这漫长的时间里经历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凭着何种的意志坚持下来的。新闻里像这般连续发问了几次。
但是并没有想着思考此类的问题,这个世界不会只存在一列把人装在油桶里通往希望的列车,这也永远不会是存在的最后一列。
由于形式上的“人道主义”,A国也不会明着抓捕或者屠杀这些异国人,它还需要这些低廉的异国人来从事那些本国人所不屑从事的工作。
也因此尽管生存困难,到达A国的方式各自曲折。经过了几十年的时间,C国的人也在A国生活并且定居了下来,他们中的有些甚至搬出了地下,住到了地上的房子里,虽然房子狭小而简陋,常年散发着霉味。但与之前他们所经历的苦难相比,眼前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他们在这里有自己的生活区,既为了彼此相互帮助,也为了安全。A国的人对于他们的敌意并没有随着时间而减弱分毫,相反,政府或者舆论会时常通过将个例事件不断放大的方式来将社会矛盾、阶级矛盾转变成种族矛盾。因为从事工作的局限性所带来的收入问题以及教育的匮乏,C国人的生活状态也一直维持在勉强饱腹状态,即便他们通过饿肚子或者其它方式攒下粮食或者钱财来,不久之后光顾的盗贼也会让他们的生活恢复如初。精神世界的匮乏被精神愉悦药物取代,这类药物的泛滥又加剧了抢劫或者偷盗类问题的发生。到时候政府只需要安排几个人在这里随便拍几条新闻。便会有新的仇恨种子埋藏在那些A国孩童的心中。
即便有少数的清醒者也只能在诸如此类的洪流之中哀鸣。
极少数的C国人幸运地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攒下了一些钱,成为了介于A国和C国之间的人,因为同A国的人打交道时,总能从对面有意无意的行为里感觉到对他们身为C国人的鄙夷,他们也开始为自己身为C国人而感到恶心,恨不得连自己骨子里流的血都给换掉。
由于市场需求的日益增多,地下市场里开始泛滥起全身整容术,这些没有经过专业认证没有合法经营资质的机构会利用那些稀奇古怪的工具、机器和药物对消费者的头发、皮肤、五官、手指、脚趾甚至骨骼进行改造。手术会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以及无法评估的术后后遗症和漫长的恢复期,有不知道具体数量的人直接死在了手术台上(因为交易和手术的不公开、不透明化导致这些死亡的人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被记录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有多少C国人死在了那些不正规的手术台(屠宰台)上,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那上面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在乎。
每一个进行非法手术的店铺门口都没有任何经营项目和经营范围的标注。只在店铺的上面的招牌上醒目地写了几个大字:快捷便利通往天堂之门!
或许吧,用别人的苦难换来的金币铜板,只需要舍弃掉一部分,只需要再忍受一段长长的苦难之路,幸福便是此段旅途的终点站。
眼前的一个酒吧里,一个A国人正对着众人高谈阔论,从他的言语里可以得知他也许是个博士,他对于A国的历史、文化、人文地理无所不知,他举止优雅,话语里还夹杂着A国贵族和A国南部地区口音,众人饶有兴趣地围在他身边,像是群星围绕着太阳。此刻那人正发着光,变得耀眼起来。说到动情时他便举起酒杯,众人便同他一起举起酒杯,所有的酒杯都在灯光下发出夺目的光来,所有的酒杯都变成了星星,围绕着太阳转了起来。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那人又变得兴奋起来,他举止优雅,在大笑之前习惯先拿出手绢把嘴挡上。笑完之后,便给众人讲了一个高雅的色情笑话,那笑话立刻逗的众人捧腹大笑,那些人笑得前仰后翻,他们一点也不觉得那笑话色情,只觉得那笑话搞笑,笑了一半,他们便觉得那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只觉得那笑话色情,到最后他们便不再觉得那笑话色情,只觉得它高雅。他们笑完了便不自觉地端起酒杯来同那人敬酒,那人便优雅地同众人逐一地把杯子碰撞在一起,不同的杯子,不同的酒,不同的肤色,不同的手纹,不同的笑声,都聚拢到了一起,在醉酒时,全世界的人都成了好朋友。
那人此刻还没有尽兴,此刻仿佛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一般,他发着光、散着热,酒吧里的所有人都不能够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这让他从里面烧了起来。他张开嘴,把酒从嘴里灌进去,新鲜的酒、新鲜的血液、新鲜的河流、滚烫的河流、奔涌的河流、包容的河流、肆虐的河流,此刻都一股脑地融入到了他的胃里。当嘴再次张开之前,他便又为众人准备好了一千零一个故事。他从A国东部的一只骡子的流浪开始说起,又讲起了住在A国地底下的那些老鼠的故事,还有那些为了一根骨头打的死去活来的老狗的故事,那些老狗在死之前还在可笑地抱着自己的骨头。还有那些在沙漠里生活的秃鹫,只肯啃食腐肉。在地底下打动的生物,只是因为两个洞碰巧打到了一起,他们便相爱结婚了。没有头脑的蠢熊只会喝酒和耍酒疯,他得了一种病,一不喝酒他便偏头痛。单腿着地乱蹦的笨鸟,肚子一饿便跟邻居交换着吃掉彼此的骨头。还有一只愚笨的小猎狗,不会捕捉猎物,只会把猎人引到自己家门口。有手有脚的脏野猪,自己能劳动却偏不,一心只想着从别人的洞里拿食物吃。
你拍手,我拍手,他们一起欢愉拍手,今天的日子真的不错,于是就把今天当作新的节日,众人把他举起,他开始在全息的宇宙遨游,流星和旋转的星体从他身边滑过。恒星的烧灼和消亡也不能令他难受。众人的欢笑声越来越大,令他的宇宙也开始崩塌。他又觉察到了自己的手脚,于是他拍手,拍手,跟着音乐一直拍手,音乐时而高亢时而悠扬,人们有的欢笑,有的哭泣,直到最后,所有的声音都融入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巨大光团里。
醒来,他正躺在酒吧里的巨大圆桌上,像献给众神的供品。
他慢慢醒来,逐渐意识占据了上峰,开始驱使身体动起来,他看到了酒吧老板此刻正盯着他。
“打烊了么?老板”他问那人。
“并没有,这个酒吧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可怜的C国年轻人。”
他愣住了问那人是如何知道自己是C国人的,此刻的他看起来比A国人还要像A国人。
老板的眼神从他起身便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我已经无法从外貌、语言、甚至是细微的举止里无关确认你是一个C国人了,也许是因为你在睡眠里都在模仿着A国人的语言的缘故。他们的一言一行,他们的习俗,他们的文化,他们的方言,你都了如指掌,你现在比一个真正的A族人都像A族人。可是哟,小家伙,真正的A国人可不会像条狗一般凑过去奉承他们,看到C国的人则恨不得立刻跑过去踩上一脚,再吐上几口唾沫才算满意。我从没见过世界哪一条狗会对主人如此忠心,而对同类如此残忍,即便你此刻穿着崭新的衣服,像个大人物一般给自己的头发做造型。你快要成功了,快要让我以为你能够直立行走变成了人一般。但是一看到骨头,你还是本能趴下身子扑了过去。你卑贱的思维逻辑已经融入到你的血液里,刻到你的身子上,像是用烙铁烙在你脑袋里一般,你要问我怎么一眼把你认出来的,我只能回答我就是知道,而你永远不知道,或者假装永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