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啥子名字?”
“不——跟你讲!”
说完,这个手掌大的小人爬上窗台,提着他回答最后一句话时甩上窗台的,比他矮半截
的旅行箱,“嗵”地一下——跳进窗外的草丛里,然后拖着他的旅行箱“噌噌噌”飞快地朝栅栏
那边窜过去,消失——不见。
他来的很突然,仿佛从天而降(不,是从地上来的。“啪”地一下把旅行箱往窗外上一甩,
过了半晌才探出脑袋)。他提着旅行箱跳到我的案桌上,将他的旅行箱往我笔筒上一靠(好得我抓得及时,不然他早就淹没在“笔海”里,被笔杆压成成纸片了)。然后从我扔在一旁的捏
成一团的草稿纸中拿出一个,撕下一角,捋平。再用两只手从我手上将笔立着拿走(如果在
笔盖处加一面小红旗,那他就有几分像一位举旗手了,不过他明显拿得很费力),然后在他
捋好的纸上歪七扭八的写下一行字:
很高兴认识你
然后就是刚才那一幕了——他如释重负的双手一松,一边敷衍地回答我的问题,一边拿
起旅行箱就走了。这算什么?刚开始认识就结束这场相遇?我拿起那张有点皱巴巴的小纸条——字写的真丑!不过我倒挺好奇,把他和他的旅行箱放在一起做成书签会是怎么样的?(我肯定不会将我的好主意告诉他,但也没机会告诉他了。)
“你好,哈狗。”我抬起头循声张望,发现他又出现在我的案桌上。
“那你特么有没得点素质?”是我大意了,竟然会觉得他会是个绅士。
“我喜欢,你管得宽?”
“你也配被我管吗?”不行,跟他说话简直是太气人了!
“嘁,我也不稀罕。”他傲娇地仰起脑阔,见我一脸不屑的样子,又找了个台阶给自己下,“对了,你叫啥子名字?”
“我叫你爹。”我不客气地回答道。不过,转念一想——他可以不是个绅士,但我为什么不可以是。“开玩笑的。邵子杣。”我死气沉沉地补充到。
“啥?是我吃的那个臊子面吗?”他眼睛里突然发出一道光来,看得我瘆得慌。
“你是饿死了投馁胎呀?一天到晚脑阔里面就只晓得吃馁呀?”舌头在我嘴巴里面打着转,深害怕说慢了一秒。
“‘民以食为天’嘛。对了,你冰箱里有莫得吃的?馁嗯一说,我有点饿了。”
这家伙,真不客气!忽悠人是一套一套的,你确定你不是先饿了才了子那个样儿说的吗?
我起身离开了案桌。
打开冰箱。Enmmm...好空旷啊,白茫茫的一片。好像这几天我都是就着面包牛奶度过来的。打开厨房里的柜子,果然——这里面还放有一块被切过的大面包和一瓶没开过的牛奶,我连着盘子一起端了过去(该找个时间出去买点吃的了)。
“拿起去吃!饿死鬼。就只晓得白嫖。”我将盘子放在他脚边。
他正双手轻轻的贴在我的水晶球上,一脸惊喜地看着水晶球里深蓝色的“世界”——雪白色的小圆点漫天撒落,一个比他还小的小人打着伞立在里面。他身后——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摊在我桌上,上面放着一只小拇指大的钢笔。
“欸!看到没得?我找到一个比我还小的人了!”他将脑袋扭过来,对着我十分兴奋地说道。
“你是人呐?”我毫不掩饰地嘲讽到。
他翻了个白眼。
“嘁,不是喜欢随口打哇哇吗?就可以自己说别个,别个稍微说一点你,你就受不了了。真馁是,没意思。”我吐槽到。
“那你爱说说呗,我无所谓了。”他摊了摊手。
这点玩笑都开不起。“这些小玩偶我多了去了。”我漫不经心地换了个话题,顺手从桌下将我的纸箱子抽了出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里面装了各种各样的礼物——橡皮球,鹅卵蛋,埃菲尔铁塔,音乐盒,还有各种小玩偶以及玻璃弹珠和一个木制的“Y”型弹弓。
“还有蛮实多?”他似乎一下子就忘记了之前的不快乐,转过身来。
“咣珰!”“你神戳戳馁呀,馁嗯危险馁东西你摆到馁儿来捞求呀?”他双手叉在腰间,一脸不快地看着盘子里的那副刀叉。
“难不成你跟个耗儿一样钻到里头吃嗦?”我一边轻轻吹拭着箱子上的灰尘,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你管得我啷嗯吃!”他毫不示弱地捍卫着自己的尊严,“搞快拿出来噻,你摸蛆呀?”
我正擦拭灰尘,听到他那么一说,下意识很无语地转过头。
“动不得呀,不晓得自己过来看呀。”
他每一步都充斥着他的不高兴,重重地踩在我的案桌上。绕过餐盘,绕过我的本子,就这样踏了过来。
我把盒子打开了,果然——这里面只剩一个音乐盒了,其他的都已经不知去向了。虽然我早有预感,但心里还是感到一丝阵痛难受。
“不是说还有蛮实多那嘛?没得吹啥子牛阔子?”
“那些跟你一样到处耍去了呗,然后就只剩一个噻。”我胡编乱造着。
东西被拿了出来。
打开。
音乐响起,一个小人随着音乐在她的“专属舞台”上转动着。
“你好。”他伸出手,试着和这位“舞蹈家”打招呼。可这位舞蹈家却只自顾自的转圈圈。
“她囊嗯不跟其他的一起去耍呐?你把她关到这儿馁嗦?”
对呀,就是我呀。我把她关在这里,还不是因为我还渴望保留住关于她的这份回忆。而那些耍去了的,只不过临走时顺便把我想忘记的过去带走而已。但要是说出来他懂得到个屁啊?有可能他是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笔下的小王子,也有可能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探索家,但绝逼不可能会是一个承载到太多不属于别人故事的“回忆机”。
“问你呐。”
我没理他,将纸盒子扔在一旁,把音乐盒放在案头。无意间瞥到他摊在我案桌上的小本子里写着我的名字。我看向他——他见我不张使他,又转过头津津有味地吃着我的面包片。
“你哪闷晓得我名字囊嗯写?”
“你这儿写了有啊!”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我就知道——唯一有我名字的地方——我本子被翻到扉页,还留下了一小个缺口。
“那个口子不是我撕的哟。”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
不过值得让我原谅他的一点是——他将我的名字写的很工整,在他的本子上写着:
今天认识了一个很奇怪的朋友,性格奇怪,名字也奇怪(奇怪?你才奇怪!不对,本来就你才奇怪!)——叫邵子杣。然后他在后面还补了一句: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臊子面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填饱肚子了(就像你要是成为我的书签一样,就好了,对吧?)。不过——我不能那样缺德。(晓得就好)
——2020.8.4 1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