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正坐在悬浮在空中的列车之上,那车此刻正高速地通过一座大桥,说实话,他讨厌那个建筑,那玩意儿看起来就像某个裸体的女人躺在那里,张开着腿一般。他有点作呕,因为此刻他坐的那辆列车正从那桥的两腿之间进入,又从另一头钻了出来。
在经历了桥洞里耀眼而魔幻的灯光之后,他从黑暗之中蹿了出来,像是从某个人喉咙里吐出来一般。列车继续平稳地悬浮在路面之上,以此来保证它的速度。也因为交通工具的便捷和高速,这座城市相较于以前的传统城市要庞大的多。高速的交通工具可以让城市变的更庞大,而便捷并且价格亲民的飞行器则让城市的高楼越盖越高。相较于以前,城市的发展像是泡沫越吹越大,不加节制。
这座城市庞大到容纳了几亿人在其中居住,即便一个人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不可能看到整个城市的全貌,这城市被分割成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区域,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区域。这个城市有多么高耸的楼房,多么复杂交错的交通网络,多么宽广的覆盖面积都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的房子依旧是拥挤,他们呼吸的空气依旧是压抑,他们的生活依旧是被工作结实地按在地上摩擦,按照着别人口中正确的生活方式生活,一颗名为生活的钉子扎到了他们的脑袋里,他们不思考便不会喊疼。
A之前并不属于这个巨大的城市,这城市对于他来说是巨大而陌生的。他来自于这个城市的附属城市之一,那座城市主要负责给这个城市生产、加工食物,以及处理和填埋这个这个巨大城市产生的巨量垃圾和污水。说来惭愧,他童年时最大的乐趣便是与那时的玩伴在巨大垃圾车倾泻而下的垃圾里找寻玩具或者别的新奇玩意儿。他儿时生活的城市很小,相比于眼前巨大的城市来说,但即便是这样,在他成年之前他连那座城市的十分之一也没有熟悉过。
此刻,他坐在车窗旁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一切,刚刚有一个如当时的他一般的孩童在窗外正对着他张着嘴呼喊。这列车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画面已经一闪而过了。看不清那孩童是在欢乐和呼喊还是愤怒的嘶吼,隔着厚厚的车窗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一切的答案都飘散在了风中。
这城市像只巨大的怪物趴在大地之上,吸取着地上流淌的血,地底流动的血以及地上行走的血,它衣着华丽,发着光,长着四对附着羽毛的翅膀,它把自己的脸遮住吸引所有看到它的人都朝着它走去,直到众人走到它面前,它才把手拿开,张开血盆大口朝众人扑过来。
个人的巨大痛苦都被巨大的城市所稀释,在喧哗与吵杂声之中诞生的花朵,一出生耳朵便是聋的嘴里便含着喇叭。
A怀念他儿时生活的那座城市,尽管它残破不堪,如同一个衣服破烂到没办法遮住她的胸和下体的妇人,她保护不了自己被那些豺狼啃食,被人群强暴。但是她把他盖在了身体下面,让他得以长大成人。现在回想起来,他的童年是残破而温馨的,尽管同家人挤在被人遗弃的、连窗户都是残破的房子里(这座城市大量的居住人口逃离了这里,因此想找到可以居住的地方是相对容易的,不过大多房子都是残破的。),他们一家人依旧生活地很快乐。他怀念那时从炉灰和燃烧的木头之中翻找出来的土豆的味道,尽管那些土豆很多表皮已经被烤的发黑,但他依旧怀念那些从灰烬里被翻找出来的土豆,就像是他怀念每次都蓬头垢面回家的父亲一般。他的父亲在这座城市的废物处理厂工作(确切来说,这座城市百分之八十的从业者都从事着与垃圾处理和加工相关联的工作,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则靠别的见不得人的工作活着。),因为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的缘故,所以从外面看他的父亲身体十分强壮,但是因为长期每天接触不知名的污染物,他的身体在里面被啃食了干净了,有一天,这台运行着的被油漆把伤口掩盖住的机器轰然倒塌了。
轰隆隆。
随着A所乘坐的列车落地的声音,A从过去的回忆里缓过来。列车门打开,从门口那里缓缓伸出的阶梯像是舌头一般吐了出来。他从车上下来,一个机器人满脸笑意地朝他走来(是的,它面朝着他的电子屏幕上此刻显示的是一张笑脸,他并不了解机器人是否真的像人类一样有情绪和情感方面的表达诉求,还是此刻所表现的一切单单是一个程序或者一串代码。)。
“这边请,博士。”它彬彬有礼地引导着他往前走。
感应到他的接近,前面电梯的嘴张开,A走进去,电梯闭合,上升起来,尽管他来到了这座城市很久了,他依然没有完全适应电梯密闭和上升失重所带来的不适应感。
等到电梯门打开时,电梯上的数字闪烁显示着:375。
“欢迎你,博士。”尽管坐在巨大桌子后面的那人还未起身,她的声音已经通过环绕在这个巨大空间的声音传导装置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A走到她面前的沙发上坐下。
“很高兴,你愿意配合我们,博士。”
“我不理解,这个城市有如此庞大的人口数量,为什么还要秘密进行如此荒唐的事情?”
“很荒唐是吧?”那人把身子倚在了柔软蓬松的巨大座椅里,整个身子都陷了进去,“这个城市正面临着巨大危机,上层担心着这个危机可能会导致这座超级城市最终走向衰亡。”
A显得难以置信:“上一次公布的人口数量是多少?两亿七千万人是吧?即便以最悲观的情况计算,几百年之内,这座城市的运转依旧是没有问题的。”
“你有确认过这个数量的准确性和真实性么?不,没有任何人在乎,这座城市已经庞大和扩张到快要没办法管理的程度了,每个区域都有它们自己的生活模式和习俗,你想要统计每个区域的人口都需要当地的管理配合才行。当然这个数字又是灵活多变的,当上层这边需要根据人口数量征税时,他们辖区的人口数量就会控制在一个很合理的数量上,而上层如果决定按照人口数量分发资金或者物资时,这个数量又会乘以几倍或者数十倍的数量暴涨。实际上公布的那个数量并不准确,目前经过数据分析出来的人口总数应该是八千万到九千万之间。这个数量即将不足以满足这座城市运转的最低数量了。按照这种模式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这座城市就会瘫痪、交通拥挤、垃圾没人清理,社会暴乱。”
此刻,A也将身子倚在座椅上面,用嘲弄般的语调向对面问话:“你们并不是刚刚发现问题所在吧,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吧,那些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底层人,因为恶劣的生存环境而拒绝繁衍。他们所生下的孩子没有资格像我一样坐在这里同你们生活,他们一生来便注定成为搬运工、工厂里的操作工、清洁人员、服务人员。他们一生下来就接受着勤劳能改变他们命运的观点,从他们的父辈那里继承了所有失败的经验。认真思考了之后才决定拒绝生育繁衍的吧?”
“博士,我们今天叫你过来不是让你对于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总结和批判的。我想不通的一点是那些下层的民众可能因为生存环境恶劣还拒绝繁衍,像你们这种社会中上层的人,为什么也拒绝结婚或者繁衍生子呢?”
A此刻望向巨大的透明玻璃窗外,这是这座高楼的375层,即便是这样,窗外依然频繁闪烁着来自别的高楼发出的灯光:“瞧瞧我们有多伟大!我们的城市像个庞然大物扎根在这片土地上,比以往所有的城市都要大。所有挣扎的、不能挣扎的,都被一股脑地吸了进去,这城市有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有不断向外扩张、侵蚀的城市外围,有不断提速的交通工具,有漫天飞行的飞行器,有取之不尽的财富、有囤积起来用之不竭的资源。但是,就好像全部人都瞎了一样,那些占人口总数百分之九十甚至更多的人你们却视而不见。有一天人口出现了危机,你们才开始惊呼这些下层人为什么蠢到不生育了呢?”
“博士 ,请你冷静一下,愤怒解决不了当下的任何问题,眼下并不是改善一下下层生活,提高一点他们收入就能改变现状。比起那只不确定的未来,我们更想知道你们这些中层、上层人士为什么也拒绝繁衍和生育,相交于他们,你们不是拥有更加优渥富足的生活么?”
“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这样,我们并不缺少食物和其它生活必需品,我们可以不必为了活下去而劳作。我既不是性少数派也不缺少性生活或者性伴侣。但是我内心里拒绝和讨厌为了生育和把自己基因复制粘贴而生育一个孩子,那是不道德的,我已经足够老了,过了相信爱情和爱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年纪了。我没有结婚,因此并不能给新生命一个完整的家庭。这让我觉得坏透了,一切都不会好起来了。有时候,我并不是觉得生育一个孩子有多坏,只是仅仅觉得生育一个孩子并没有多好罢了,用无以复加的漫长空虚和等待去填充到另一个新的容器里,按照我的逻辑来说,这件事情有些过于残忍了。”
“好的,感谢您的反馈,博士。这次仪式所产生的孩子,我们这边会帮您抚养长大的,您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请您跟我到这边走。”
她起身了,照房间里的一扇门走去。“博士,您这边选择哪种交配方式?沉浸式场景的机器、仿真机器人还是传统式的?”
“传统式的,就可以。”
听到答案她似乎有些意外,转身又朝着门内空间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的门打开了。数十个透明的巨大玻璃房间映入眼帘。每一个玻璃房间里的巨大床上都躺着一位裸体的美丽女人。
她一边引领着他往前走,一边说道:“不要害怕,博士。当你进入房间时,你的房间将自动变换颜色,没有人会进入这间房间里,也没有人会从外面看到里面。她们每个人在你使用之前都被清理过了,您不用担心别的问题。”
“清理过?”
“对的,清理过。”
A选好了一个姑娘(当然并不是说别的姑娘不好。她们每一个都很好。他只是觉得随便选一个恰恰是对她们的尊重,他尽量把这当作是一个仪式,而不把她们当作商品。),他走进那扇玻璃房子里,那间房子的所有玻璃墙壁都瞬间变成了白色。
“不喜欢这个颜色的话,可以切换成别的颜色。”躺在床上那姑娘对他说。
“不......不了,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不是光着身子在一群人面前就好,会让我觉得自己像头野兽一般。”
那女人把身子往上移动了一段距离,把两腿叉开,她的下面便全部裸露在他面前了,“我们现在开始吗?”
“不好意思,我现在身体抖的厉害,虽然之前我也同不同的女孩子发生过性关系,但是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
“是屋子里温度太低了吗?需要把温度调高一些吗?”
“谢谢,不需要,我缓一会就好了。”说完这些,A的身体又开始抖动起来。
他觉得有些不自然,他过了一会才感觉好些了,他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裸着身子躺在那个女的旁边。“奇怪啊。你比我之前遇到的很多女孩子都要温柔和漂亮。但是此刻我却没有冲动,也硬不起来。”
那女孩起身,把他的下面含在自己的嘴里,他便立刻觉得下面热了,硬了起来。
然后,那女孩便骑在他的身上,他们连接到了一起,他硬了,他却没有任何愉悦感。
她的身体很轻,她的身子很年轻,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一块快要干枯的树皮一般磨碎、摧残着她的身子,他有些羞愧,想要掩住脸哭出声来。
他觉得自己光着身子浸透在一片温暖的湖水之中。耳旁有个声音跟他说:“尿到湖水里吧,湖水这么大,你的身体这么轻。”他便尿到了湖水里。
他的身体开始抽搐,他剧烈地在她体内射精。
她从他的身上下来,他只觉得肚子饿了,整个胃里空空的。
她躺在那床上,不再看他。
他知道自己该回去了,他起身穿好衣服,却隐约感觉整个下身都开始软了。他的肚子也开始暖起来。
像是怀上了她的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