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西去二十里,有一村,虽三户,逍遥似神仙也。
桃浪之春,四月既望,狂同友漫游此阳关之道。清风徐来,踏青微醺。
虽白日独饮,却友语诵春章。百花别样,知己在旁,怎可言之不快哉!
「近日,吾观汝之语多矣。善事,甚善!」「山不就我我就山。身处漩涡,左右皆杀伐果断者,稍不慎,亡乎性命。故其言愈精,命愈长,自比平日多语也。」
少焉,身入三户之村,徘徊人家之间。
门紧锁,不见孩童,惟牲畜有警,茂木之声大响,似在言也。
狂愀然,正色与之说:「树大招风,声乱耳。」
「树无大小,静而不移。明明,风在此扰树,何故怪树?彼何过之有?真错者,岂非蛮横之风哉?」「风常在,树后天种之,与其云风扰树,何不云此木拦风之道也?」
「道者,天地群生,皆能行者,从无先后之分。岂曰风生树前,故后者便需事事避让?树无根不生,风无根可往。有根拔地让无根,此事恐无道理也。」
忽现,十岁顽童,手举桃木剑,首高扬,神气十足。
骑于青牛之背,大喝:「汝等谁,来此何为?」
狂者,修真之尊也。掩面,地位何其之高。今竟遭小儿剑指,且不能怒也。可谓好笑。
笑语仿其样,持青樽直指,云:「子又为谁?在此作甚?」
小儿观之,许晓此人不好对付,便转话锋,于掩面傲气云:「此处不欢迎尔等,速速离去,否休怪本少侠剑下无情。」
竖子虽幼,目视掩面眸真怒。下牛背,欺身至前,上下一打量,以木剑捅其身,怒斥:「你,就是你,你再不离开我就……就杀了你!」
年幼则呼杀,壮则得了。尤甚处天门脚下,狂何以能容此恶者。遂抬脚踹飞手中桃木,疾言厉色云:「放肆!竖子竟欲行凶,实不能留也!」
掩面当事人也,静观之,不知是欲观君狂如何,抑曰,真不知拿童子为之奈何?
眼看此儿命丧,卒然一妇声传来,待看清其貌,已是将小儿拥护怀中时。披发散乱,许过急所致。此妇难得一见未撒泼打滚,推卸责任。反而双膝跪地,诚意谢罪。
有趣者,其见在旁掩面,如遇恶鬼,唇泛白,疯癫状,喃喃自语,似是忏悔又如下毒咒,怀中儿睹其母如此,且哭且慰,然后再指掩面使其离。
「彼何为见子斯般,不若将子之貌罩摘之?」
平视前二人,悠悠一语来,云:「即不欢迎,则摘戴与否,不过多此一举耳。」
「公何知,其不欢迎者乃子,而非子之面罩也。实话道来,余亦欲观君面罩下属何样之真容也。」闻知语带几分命令,然掩面犹不为之所动。
说话间,三户之民皆至。人少,甚团结。各持农具护母子于身后,为首之须男,见之老实稳重,临敌时勇于当先,不畏死,应为竖子之父,疯癫妇人之夫。
言语有颤,身躯有抖,朗声壮胆曰:「远方之客,不知犬子如何得罪二位,但请见其一女一幼,饶恕罢。我愿代罪赎之,还请成全。」
君狂微怒而视之,云:「竖子,手持木剑,呼打呼杀,此便汝等之教养!早知尔等如此,吾何必保汝曹三户不灭!」
此言出口,众人立知眼前人,纷纷跪地参拜,谢狂护佑之大恩。且满面之须男子擒儿过来,以农器狠抽罚,瞬间便是哀嚎动天,至于那农家妇,静跪观之,无有阻拦。
忽一声重响,皆视去,则掩面挡竖子身前,农具正击彼身,立断矣。
诸人皆惊,面须男子复跪,掩面将之扶起曰:「无妨。子不教,责罚有度,引导为善。虽父有过,却非一人之过,母亦当担其责。」
「大人言之有理,其母平日过于惯纵,否亦无今日之事。」
「惯子非杀子,尔等术法有误也。树不必致大寒,反之,可能令其致暑寒而早亡也。精心护之树,未必朽木也,亦有成参天之希望也。卿等只需终一事,毋使此树歪长,将歪之时扶正即足矣。树参天或朽木,命也。命善者,万人护亦可达高穹;命不善者,陷于苦难,风一吹便死。故,汝知之乎?」
此言明显与眼前凡人理念不同,然彼惧掩面之力,若云不可,恐有灾祸,但若从之此理,其心又有所不欲。君狂识众人心中意,乃出面解围曰:
「君亦言,一切皆命也。彼如何为之,自有其命数。我等又何须干涉过甚,君言,是否此理?」
唇角扬之,顾视跪地愚之凡人,曰:「先生之言甚有理,乃我唐突也。彼之死生与我何干,若一朝树大而高,以挡吾道,一剑劈之矣,再不济,削株掘根永绝患。」
面须中年看掩面,忽转首望妻儿,眉皱面凝,宛于心中做重之抉择。终于眸中展赴死之色时,以首重砸黄泥地,伏地问之曰:「我知大人身份名讳,非我等卑贱凡人所能知也。然今日,仍欲致死一问,大人是否为夜神之后嗣。」
旁妇今若死鸡状,跪不动,目无神,闻其夫所问,仍乃死鸡貌。反视掩面者,笑而欣慰,却未答也。反侧之君狂猎奇心起,虽久控,然有控不可控之际,譬如今时。
「汝不过区区凡人,竟能知夜神;又疑彼夜神之后而非其他。岂曰汝左右,存与夜神相关者?」语话之时,狂视妇人未有移,眸中隐隐杀意现。
至于十岁竖子,纵有掩面挡杀棍,先前数下已令之趴卧在地不敢起。现,目紧闭,眼角噙泪,许恸哭耗力,累睡过去矣。
面须之男未得所需,又以首重击之,皮破血流曰:「请大人告我,您是否夜神之后?」
仅云淡风轻之一言,令狂背发凉,况乎众凡人耳。
「今日所受之耻,他日尔等定有能力叫我十倍奉还。然有一言,望诸记于心。我纵死亦有能叫尔等陪葬,故,切莫阻我离!」
忽闻一日可辱神,众人之眼中皆冒绿,惟一人,便是此问询掩面为谁者,独他眸中尽诚恳。
有道心诚则灵,于是二人入屋内,闭其门,不知其所言。直至门敞,凡人满面轻松,招村民离散,复请君狂入内,自则抱酣睡之子从于后。
安置其子,唤妻筹备饭菜,三人便坐于三张食案前。
本,男子主人也,其当坐主位。又思虑自己乃是凡人,二者不知胜己几何,故谁坐此主位,又是推辞一番。
正两人相辞之际,视君狂将去主位,掩面者竟先彼一步,已迟悠悠至此,然后一臀坐之。且尽散着不可拒之威,问:「汝等世俗人情吾不知,既皆不欲坐,则由吾来坐,汝曹见之吾该让否?」
彼之不盲不痴,余光早视掩面于开始便盯主位,又趁二者推辞际无犹豫径直上前。然话又有言,夜神之后,别称此小主,纵天门主位,亦坐得矣。
相视一笑,不再顾他,就座毕,便该议事也。
孰料那农妇竟于此时出,道曰,家中少食,需往邻家相借一二。须男虽不满,却只得颔首应是。
当是时,掩面立,云,彼欲游此村,今农妇欲离,欲与之同往。
众人无法拒此小求,乃许之。至于妇人,虽身颤,极不愿,然丈夫许之,其又凭何不许也?
自出门,皆不语,甚至二人之距,亦始终保持十米之上。
观其敲开邻家门,道来意,邻人良善,愿以不多余量外借。然妇人见数不多之粮,遂讨价还价一番。邻不得已,又外出数食。妇人犹不满,却未逗留叨扰,急赴下一家,同法炮制,得不少粮。
时此,掩面望去,手中粮,凡家五口足食。彼之肠,纵饮泾渭,犹勉强止渴,君狂更不必言矣。
不知其妇不明修真者之食量,抑曰,其无以别处寻多食。惟见其手持粮食,返身归家。
路一山洞,身止,无视身后者,径入洞。掩面者不见从之,而待在外。未几,妇出,手多新物。
掩面有所思,终忆得,其物彼有所见,但未有人予之备耳。
夫见妻还,且手执多物,初始甚喜,但见彼由洞内取之物后,朝尚未进屋之掩面看去,遂大怒。云之,客在不顾客,废时操心其儿之小事,甚是过分。驱之令炊烟,鞠躬歉曰:「农家妇不见世面,目光浅近,竟以小事误客膳,真罪也。」
狂,耳聪,目明,眼亮。岂有不知其中事之理?便以意达掩面之脑海,问曰:『汝等此去所遇何事,因何彼持小儿庆生之物归。即便幼儿今生辰,此物不应备于家乎?莫道亦从二户所借也?』
仰视君狂端于上座之位,无法,惟朝旁坐而去,瞑目凝神,两耳不闻窗外事,任尔东西南北风!
正因此,君狂方察觉问题,睹掩面其身,华光放,若天上星解体,不过其微弱,凡人不能见也。
须男不明其中由,但见君狂色重视掩面,额便冷汗不住流。呼吸缓深沉,惧音出惹神人不悦,使之三户作千里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