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在考虑找谁给明俊介绍对象时，明英首先想到的不是大姨，而是和她一起在市场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孙姨。孙姨是养母的好朋友，后来对明英也给了很多关照，明英也像对长辈一样尊敬她。初六这天，明英带了几包糕点，让明俊开车送她去以前摆过摊的市场，她只是说去看望一下孙姨，并没有说找她给弟弟介绍对象。到了市场，明英下车后，让明俊开车去办别的事。

　　见到明英，孙姨问：“明英，你怎么不来卖货了，不干了？”

　　“我弟弟大学毕业以后，没找工作，我们姐俩开个蛋糕店。”明英说。

　　“自己当老板了，真行！”孙姨说。“生意怎么样？”

　　“还可以。”明英说。“这段时间一直很忙，也没过来看望你老，趁现在有功夫过来看看你老。”

　　“明英，你还行，当了老板也没忘了孙姨，还知道来看看我。”孙姨说。

　　“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孙姨。”明英说。

　　“现在有对象没有？”孙姨问。

　　“别提了！提起来全是眼泪。”明英气愤地说。“前些日子通过婚姻介绍所认识个男人，没想到是个骗子。”

　　“别生气了，以后我给你介绍一个知根知底的。”孙姨安慰明英说。

　　“我现在没心思看对象。有合适的你给我弟弟介绍一个吧。我今天是特意为这事来找你的。”

　　“明俊也没对象？”孙姨问。

　　“可不是。”明英说。“在学校处了一个，处了半年多就黄了。以后再也没找。现在天天忙店里的事，也没有时间接触外面的姑娘。”

　　“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孙姨说。

　　“这事就拜托你老了。”明英说。

　　“你放心好了，保证不会秃撸扣。”说到这里孙姨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明英，哪天我到你的店里看看，尝尝你们做的糕点。”

　　“你不用特意去尝，我这就给你带来了一些。”说着明英把糕点放到孙姨卖菜的案子上。“你女儿也毕业了吧？”

　　“这么客气干啥？”孙姨满脸带笑地说。“小蕙毕业了。也没找工作，在家复习呢，准备考公务员。”

　　“有志气！”明英说。这时明英的手机响了，明英拿出手机一看是明俊打来的，说他马上就回来，让她到市场外面等他。明英对孙姨说：“孙姨，我走了。再见！”

　　“我送送你。”孙姨说。陪明英走到市场外面。

　　明俊把车也停在那里，见姐姐和孙姨朝这边走过来，他从车窗伸出头来，说道：“孙姨，过年好！”

　　“过年好！”孙姨说。然后问明英，“这是你家的车？”

　　“是，送货用的。”明英说。

　　“当初你天天蹬着三轮车到这儿来卖货，现在用上汽车了，真是鸟枪换炮了。”孙姨羡慕地说。

　　“用三轮车送货，还不把我累死！”说完明英上了车，然后挥手和孙姨告别。

　　因为明天是初七，蛋糕店开始正常营业，下午玉峰和凤珍一家都回来了。

　　当天晚上，孙姨给明英打来电话说：“明英，你们做的糕点太好吃了！我想去你的店再买点儿。”

　　“你不用特意来买，明天我再给你送去一些。”明英说。

　　“不行，不能总白吃你们的，明天我和小蕙到你们店里去买，顺便再看看你的店。”孙姨说。“你告诉我去你的店怎么走。”

　　明英说了店的位置和坐哪路公交车来，在哪儿下车。接完电话，明英感到有点纳闷，不知道孙姨为什么要带女儿到店里买糕点。

　　第二天下午四点来钟，孙姨又给明英打电话，说她和女儿小蕙已经上了公交车。明英马上到公交车站点去接她们，把她们带到店里。这时明俊正在店里。孙姨向明英和明俊介绍说：“这是我闺女林蕙。”然后又向小蕙介绍明英和明俊，“这是你明英姐。这是你明英姐的弟弟明俊。”

　　小蕙同明英握握手，对明俊莞尔一笑。然后把目光转向店里的展示柜，说：“你们的糕点这么多花样！看一眼都让人流口水。”

　　“喜欢哪种，随便尝。”明俊说。

　　小蕙看看明俊，说：“那可是展品。”

　　“是今天早晨放进去的。你放心吃吧。明天早晨我们再放新做的。”明俊打开了展示柜，让小蕙挑选。

　　小蕙选了一块西式点心，轻轻咬下一小口，一边咀嚼一边细细品味。一块糕点吃完，她说：“口感和味道都不错。”

　　孙姨则一边环顾小店，一边说：“这么小的店，你们一天能做多少糕点？”

　　“我们还有个加工点。”明英说。“光靠店里的设备，生产出来的糕点只够在店里卖的。”

　　“怪不得你们用汽车送货。”孙姨说。“你们的加工点在哪里，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离这儿不远。”明英说。“我带你们去看看。”说完明英带着孙姨和她女儿去加工点。走了不到五分钟他们就到了。一进院，孙姨看到了那辆送货用的面包车。明英打开房门，孙姨和她女儿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庆祥正带着两个工人在加工糕点。

　　参观完加工点，孙姨又问：“你和明俊现在住哪儿？”

　　“我们家在蛋糕店的楼上。”明英说。

　　“我到你家去看看。”孙姨说。“你家在矿上住的时候我去过。”

　　明英带着孙姨母女又回到小区，带他们来到二楼的家。一进门，她们看到玉峰在摆弄手机。明英急忙向孙姨介绍说：“这是我们请来和我们一起干活的亲戚。”

　　“噢！”孙姨点点头，连个招呼也没打，只顾四下观察。

　　玉峰见来人没理睬他，继续摆弄手机。明英带领孙姨和她女儿到各个房间看看。

　　进了厨房，见凤珍正在做饭。孙姨小声问明英：“这是你请的保姆？”

　　明英本来想说这是我妹妹，可是一想，孙姨只知道她有个弟弟，如果说凤珍是她妹妹又得解释半天，所以只好说：“是来帮忙的亲戚。”

　　孙姨知道明英一向很低调，以为她不想承认雇了保姆，所以也没有再问下去。看完了各个房间，孙姨又问，“你们家怎么没装修？”

　　“这房子是给明俊结婚用的，等他结婚时再装修。”明英说。

　　“噢。”孙姨说。“打扰你半天了，我们这就回去了。”说完带着小蕙走出门外。

　　这时明英想起来孙姨是来买糕点的。怎么这就要回去了？也许是忘了。她提醒说：“孙姨，你怎么把来的目的忘了？咱们到店里去，喜欢哪种糕点，你自己选。不用你掏钱。”

　　“看我这记性，把正经事给忘了。”孙姨拍了一下脑门，笑了起来。

　　明英带着她们母女又来到店里，明英找出一个方便袋，指着展示柜和放在方形搪磁盘子里的糕点说：“喜欢什么你自己装。”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蕙和妈妈一起捡了一些糕点放到方便袋里。孙姨把方便袋放到称盘里，让明俊称。

　　“称什么？拿回去吃吧。”明英说。“你和我妈是好朋友，这么多年对我也非常关照。吃我们几块糕点也是应该的。”说着她拎起方便袋就往孙姨手里塞。

　　“这多不好意思。”孙姨笑着说。

　　“有啥不好意思的。”明英看看外面，接着说道，“天都黑了，你们吃完饭再回去吧。”

　　“这么晚了，小蕙他爸爸又不会做饭，我们必须回去。”说着孙姨拉着女儿就往外走。

　　听孙姨这样说，明英也不再挽留她们。把她们送到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预交了车钱。让她们坐出租车回家。

　　刚刚吃过晚饭，孙姨又给明英打来电话，第一句话就问：“你猜到我为什么带小蕙去你家了吗？”

　　“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明英实话实说。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家小蕙也没有对象，我觉得她和明俊挺般配的。我就把我的想法对小蕙说了，小蕙也没说不行，就是非要在你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到你家看看，再看看明俊本人。她说，如果她相中了，再正式提亲；如果没相中，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所以今天我就以买糕点为借口，带小蕙去了你家。看过明俊之后，我问小蕙怎么样。她说可以处一处。明俊也见过小蕙了，你问问他是什么意见？”

　　明英一听真是喜出望外，她高兴地对孙姨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我这去问问他什么意见。你等我的电话。”这时明英才明白孙姨为什么带着女儿又去店里，又去加工点，最后还到家里看看。原来人家是在了解家里的情况。

　　“好，我等你电话。”孙姨说。

　　明英来到客厅，对明俊说：“告诉你一件大喜事。”

　　“我能有什么大喜事？”明俊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还不是大喜事？”明英说。

　　“我又不是贾宝玉，哪会有这种好事？”明俊苦笑了一下。

　　“我是你姐，怎么会骗你？”明英说。“真的有个姓林的姑娘看上了你。”

　　“人在哪儿呢？”明俊看看姐姐，不像是在骗他。

　　“一个小时前来过，现在回家了。”明英说。

　　“你说的是孙姨的女儿？”明俊恍然大悟。“她不是和她妈一起来买糕点的吗？”

　　“那只是个借口。”明英说。“其实孙姨是带她来相看你的。林蕙看中了你，孙姨才打电话来告诉我。”

　　“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明俊埋怨说。

　　“这你还不懂？”明英说。“人家找个借口先来看看你，相不中人家就什么也不说；相中了呢，就告诉你。你是啥意见，快说，孙姨还在等我回话呢！反正我觉得小蕙不错。本科毕业，现在正在家里复习，准备考公务员。学历、长相和身材都配得上你。性格也不错，文文静静的，一点也不张狂。”

　　玉峰说：“那个小妞真不赖。哥，你还犹豫啥？先处着呗。以后如果觉得合不来，甩了她，然后再找。”

　　“对，不行再换。”回来吃饭的庆祥说。“有一个在手总比一个没有强。”

　　只有凤珍什么也没说，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做自己的事。春节期间给父母拜年时，父母交给她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撮合明英和明俊一起成个家。她还没来得及开展工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又不好明目张胆地反对。好在她发现明俊对这事并不是十分热心，于是她决定静观其变。

　　明俊想了想，说：“学历、长相、身材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就是不知道人品咋样。”

　　“人品需要慢慢了解，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明英说。

　　“既然姐觉得可以，那就先处一处。”明俊说。这时他心里想的是赶紧找个对象，早点结婚，姐姐也就没有理由再拖下去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明英说。“婚姻是终身大事，不能将就。你就说句痛快话，到底相中没有？”

　　明俊一看姐姐急了，说道：“我相中了。”

　　“这还差不多。”明英说。然后拿出手机给孙姨打电话，“孙姨，明俊也相中小蕙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把明俊的电话号码告诉你，你转告小蕙，以后让他们自己直接联系。”

　　“可以。”孙姨说。记下明俊的电话号码之后，她又把小蕙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明英。明英让明俊把小蕙的电话保存在手机里。这事就算定了下来。

　　三天过去了，明英发现明俊一点儿动静没有，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她有点儿沉不住气了，问明俊：“你给小蕙打过电话没有？”

　　“没有。”明俊说。

　　“你怎么不打电话，还要坐等人家先给你打电话？”明英开始教训明俊。“人家可是女孩子，就算相中了你，也要保持一点儿女孩子的矜持。你不主动和她联系，人家怎么可能与你联系？”

　　“是我的错。”明俊说。“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态度倒挺好，表现可不怎么样。”明英笑着说。“给她打电话，约她出去吃顿饭或看场电影。”

　　“好，好！”明俊拿出手机，找到林蕙的号码，当着明英的面和林蕙通话，“你好，是林蕙吗？我是徐明俊。”在情场上，明俊毕竟不是新手，和林蕙聊了一会儿之后，便约她明天晚上吃饭。林蕙接受了邀请。接着两个人商量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关上手机，明俊问明英：“姐，我够主动了吧？”

　　“表现还可以。”明英说。她是真心实意希望弟弟这次恋爱能够成功。

　　第二天下午四点来钟，明英给在加工点忙碌的明俊打电话，提醒他约会的时间快到了，让他早点收工。明俊很快就回来了，换好衣服，去了约会地点——市里的红玫瑰咖啡馆，那里环境比较优雅，在这数九寒天的季节，比较适合青年男女约会。

　　明俊刚到，林蕙就来了。他心里暗暗庆幸，多亏姐姐提醒他，否则第一次约会就要迟到了。见面后，两个人先握握手。明俊说：“我一点儿也没有想到那天你是去偷看我。”然后请林蕙坐在他对面。

　　“我主要是为你着想。”林蕙说。

　　“为我着想？”明俊大惑不解。

　　“你想想，如果事先告诉你，我是去相亲，相中你还好，要是没相中，多伤你自尊。”林蕙开玩笑说。

　　“你是怕万一我没相中你，会没面子吧？”明俊说。

　　“这种可能性非常小。”林蕙说。

　　“你就那么自信？”明俊说。

　　“要是对自己都没有信心，这辈子还有什么出息？”林蕙说。

　　“你说得太好了！人就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明俊说。

　　“你这张嘴很会讨女孩子欢心。”林蕙说。

　　这时服务员过来了，明俊把菜单放到林蕙面前请她点咖啡和点心。林蕙也没客气，点了自己喜欢的咖啡和甜点。明俊也为自己点了一杯咖啡。然后两个人聊了起来。因为事情来得突然，两个人都对对方各方面的情况不十分了解。他们从各自读的大学和所学的专业谈起，又讲了各自家庭情况。因为是初次见面，明俊没有告诉林蕙他和姐姐都是领养的孩子，这个情况他打算以后再对林蕙说。他们各自了解清楚了对方的情况之后，两个人变得轻松起来，开始讲起中学或大学时的趣事。不知不觉聊了两个多小时，明俊说：“不能总在这里喝咖啡，咱们是不是应该转移阵地，找个饭店填填肚子？”

　　林蕙笑着说：“咱俩在这里连吃带喝已经两个小时了。我都吃饱了，还去饭店干什么？”

　　“不去饭店，咱们去看电影吧？”明俊说。

　　林蕙看看窗外，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哪天有好电影，咱们再去看。”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明俊觉得表现得过分热情不太好，便把林蕙送回了家。

　　看见明俊回来了，明英问：“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请她去饭店吃饭，她不去；请她看电影，她也不去。只好送她回家了。”明俊无可奈何地说。

　　“这么冷的天，这两三个小时，你们在哪儿待着了？”明英问。

　　“在咖啡馆，喝咖啡，吃糕点。”明俊说。

　　“那里倒是谈说爱的好地方。”明英说。“谈得怎么样？”

　　“还算融洽。”明俊说。

　　“你觉得怎么样？”明英问。

　　“看起来倒像个淑女。”明俊说。“不过，第一次见面，肯定会装一装，不会露出真面目。”

　　“时间长了就了解了。”明英说。

　　“但愿她以后不要让我有上当受骗的感觉。”明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