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不只是肖四姑这些亲戚搬了过来,贾新梁听说他们临时要换新场地,也跟妻子住到新宅子里帮着打下手。
贾新梁对祁蔓跟对亲儿子全然是两副态度,他跟方熹几人说:“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那会儿我们还没结婚,她姑姑总带着她来玩,那时候才一岁多,就那么机灵可爱,特别讨人喜欢。”
李玫说:“现在要新布置场地,搬进搬出的活肯定不少,我家的身体还成,有什么体力活尽管交代他。”
贾新梁跟着点头,笑着说:“对对对,有事尽管招呼。”转头又问林姨:“咱们这从哪儿开始啊?”
林姨笑着说:“小俩口要自己安排布置,下午有工作出去了,说晚上回来一起商量呢。”
方熹看了看表,又往门外张望着说:“说是八点前到的,应该是进来了,哎,这怎么了都?怎么还跳着走路啊?”
她站起来,急步往门口走去。
肖珩单脚跳着坐在椅子上,挺难为情:“刚才走路的时候没留意,崴了一下,没什么事。”
方熹哭笑不得:“都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能崴着脚,疼不疼啊?来,我给你揉揉。”
肖珩自然是说不疼,也不肯让她过来揉,他混不在意道:“没事,一会儿我回去冰敷会儿就好。”
可祁蔓从外面拿了冰块过来,他又立刻把腿伸过去,说疼得不得了。
方熹以为他是在撒娇,不想裤脚挽起来,还真肿的挺吓人。
祁蔓把冰敷在伤处,也是混不在意:“不严重,过两天就好了。”
肖珩伤处贴上冰块,瞬间舒服不少,他把安排都发到几个人的聊天群里,又从包里翻出这座宅院的平面布局图,说:“花园里确实景色很好,可安全隐患也不少啊,我这脚就在入口处的小桥上扭的,这还是清醒的情况下。试想,万一谁喝多了,滑倒了,栽到水里,对,那水是不深,可喝醉了栽进去也难保不会有意外。所以,”
他在花园那片画了个大叉,“晚上的喜宴是不能设在花园的。”接着笔又移到前院,点着他选中的几个院子说:“这五个院子占地广,风景好,空间够,相互独立又相隔不远,离一进院的大厨房也很近,传菜很方便,进出也很方便。”
祁蔓补充:“他是觉得万一有酒品不好的闹起来,在朋友堆里坐着至少不会被宣扬的人尽皆知。”
肖珩也敞开了说:“人清醒的时候当然知道要克制,几杯酒下肚谁知道会有什么事。反正,甭管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吧,只要是难看的场面,都不能出现。”
他转头看了眼祁蔓,笑着说:“我希望那天是没有任何瑕疵的。”
祁蔓笑了笑,却说:“有瑕疵又怎么样,难道办场完美的婚礼,就势必能收获一段完美的婚姻?就势必能幸福的生活一辈子?如果一场完美的婚礼就能敲定两个人的一辈子,能让两个人未来的每一天都照着婚礼那天去延续,那这两个人,到底是夫妻还是狱友呢?”
“狱友?你说,她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方熹回到房间躺到床上,她都没能想出来,祁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唐先生则是好奇:“那然后呢?”
方熹没好气:“然后,然后当然是又改了回来啊,还是在花园里办,婚房和喜堂也都按照原来商量好的,在这里面。不是,你说她怎么会说这话呢,是不是有婚前恐惧症啊?我怎么觉得,她对婚事好像挺不情愿的,哎,小珩在那儿忙活半天,她一句好听话都没有的。”
唐先生也坐起来靠在床头,叹气说:“算不错啦,听说前面那次,她一个亲戚都没请,婚礼上全是男方那边的亲戚。”
方熹诧异:“为什么呀?你怎么知道的?”
唐先生说:“这不下午在聊投资嘛,我跟老肖是肯定不要啊,然后大舅公就说,上次结婚家里一个亲戚都没去,就挺对不住孩子的,想帮着办场体面的婚礼算弥补。其实改回来才好,那三位要知道白天都商量好的晚上小珩全给改了,他们得怎么想?以后都要一起过日子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俩口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强。什么恐婚啊,恐婚能那么快结第二次啊,还不情愿,她那是什么性子,她不情愿谁能强迫得了她?可能就不喜欢办婚礼,你说这么多亲戚凑一块,天天一堆事,还没发脾气已经很不错了。那小珩就自己改啦?”
方熹好笑的说:“可不是嘛,他媳妇一这么问,他自己就把计划都否了,说就按照原来的来。感觉有点气呼呼的,不会回去吵架吧?其实也挺好的,小珩脚扭了,一晚上都坐在那儿给他冰敷,虽然总都冷冷的吧,但事上倒真没得挑。”
唐先生拉着她躺下来,笑着说:“又不是亲生的,哪可能像小珩那样有什么跟你说什么,不要天天落埋冤的?原来说了你几句,你说她怎么着,刻薄,厉害,没规矩,不给长辈面子。是吧?”
方熹不说话,唐先生又说:“你看她,跟她舅公姨婆说呛就呛的,都没给过几个好脸,换是你不早发火啦,可老人家就乐呵呵的,觉得孩子跟他们贴心,被顶两句更高兴。但小珩就从来不去顶,说是一家人,但到底是两家人,都留点分寸,更自在。”
肖珩也没有生气,就像祁蔓不喜欢红玫瑰,可能之前他察觉不到,可一旦祁蔓说出来,他大概都能猜到缘由。
夫妻是狱友的理论,也是祁蔓一说出来,他就知道了缘由,应该是“没瑕疵”这三个字,触碰到了她某根敏感的神经。
看祁蔓一直安安静静的没什么话,就一跳一跳的跟去床上坐着,抱着问:“怎么了,能不能跟我说说?”
祁蔓靠进他怀里,轻叹道:“在我们家,之前没女人离婚,嫁出去就是一辈子。过得不好,就熬呗。我姑姑就是这么熬死的。听说当年她婚礼非常盛大,从嫁妆到酒宴,在她之后几十年,都没有能超过她的。可她一天也没开心过,我爷爷总说他是为姑姑好,婚姻不幸,早死,都是为她好。就是为家族名声,为权势富贵,可非要说成为你好。真神奇,再没人性的事,只要说是为你好,都能显得合情合理。”
她转身过来,正对着肖珩,微笑说:“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结婚,肯定不会广而告之,想离我就离。管它婚礼什么样,管它代表什么意义,我怎么高兴怎么来,可惜,天不遂人愿,遇上你这么号世俗的牵线木偶。”
肖珩眨眨眼,突然动手在自己头顶扯了一把,笑着说:“现在我头上的线都没啦,我也潇洒不羁着呢,跟你一样。”
祁蔓也跟着笑:“幼稚,那么容易,还用照着原计划嘛?”
肖珩摸摸她的头,笑着说:“那有什么的,你不是也不喜欢嘛,我听你的啊。”
祁蔓伸手去捏他的脸,笑着问:“我问你,为什么得在花园里办啊?”
肖珩想了想,说:“景色好?”
祁蔓拍拍他肩膀,叹气说:“是最气派。前面那几座院子,谁家还没有啊,只这有山有水的大花园,满京城也找不出几家。你见谁买了套昂贵的首饰,出门只戴着个小件显摆的,当然是全套都戴上啊。”
肖珩想不通:“显摆?显摆这干嘛呀?”
祁蔓说:“有面子呗,从小都苦日子过来的,富贵了也很怕被人看轻,都特别好面子讲排场。你别的都好改,就是这场地别想着改,你也改不了。今天我要同意了你的方案,明天你这筹备权就得易主,我这可是为你好,我可爱的小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