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 天元总坛
“我让你二人潜伏于姑苏,今日何故连夜赶回总坛?”戚若水负手,凭栏眺望,背后单膝跪着蓝寻与林震涛。
“主上,此前我等应‘冥海’阎王要求,配合唐念淮寻图,线索最后断在了姑苏柳家,谁知昨夜属下遇到了一名蒙面剑客,林震涛与其交锋,竟毫无还手之力,而据他所说,此人用的剑法,就是‘神意剑’。”
“什么?”戚若水立即转身,目光锁定林震涛,“此话当真?”
“不仅如此,”林震涛抬头看向戚若水,“他使出的除了武绝城复原的四式,后面更是用出了似乎同源同理的剑法,属下怀疑,此子恐怕整个十四招‘神意剑’都是会的。更为诡异的是,在与之交手时,属下并未感到一丝一毫的内力波动,就好像他本身就没有内力似的;即便如此,他的剑意中的肃杀、凛冽与鬼煞,甚至胜过‘剑鬼’百里寒锋。”
“没有内力?”戚若水面露狐疑之色,“江湖上何时有这等人物?”
“还是有的。”从厅堂深处走来一个闭着眼睛,作算子打扮的瘦弱男人,“可曾听闻:秦川掣剑,一步十寒?”
“你是说,‘九州第一剑’,秦恨?”
“不错,戚坛主果然见多识广。”算子恭维道。
“徐陵,你不用作这般姿态,毕竟是我软禁了你,如此客气,我心中倒也有几分愧疚。”戚若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呵呵呵,没想到有朝一日,像戚坛主这么不要脸的人还会心存愧疚。”叫徐陵的算子干笑了一声,“言归正传,说回秦恨其人呢,那都是雷遁尘、胡千崖、一尘禅师那一辈的人物了,大概是六七十年前的旧事。秦恨比武中遭人暗算,身中剧毒,后来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同时也料想自己时日无多,干脆就自废武功,将一身内力送给了女孩。这个女孩呢,就是现在的天清教四大护法中的霍无忧。余下光阴,秦恨将‘九剑录’中的‘疯剑诀’也教给了她,当作传承。而天无绝人之路,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秦恨偶然治好了病疾,却再也无法凝聚内力,阴差阳错之间,领悟了无可匹敌的剑意。因他是真性情,从不认为什么正邪不两立,所以为了保护至交好友,于秦川,以手中天殇剑,一人力战中原各派高手,传说他挪动一步,就会倒下十具冰冷的尸体——这就是‘秦川掣剑,一步十寒’的来历。”
“可除却霍无忧,我从未听过他有其他徒弟,更不知道他会‘神意剑’,而如今他既已死,又怎么会有人拥有这种功夫?。”戚若水缓缓说道。
“是否是徒弟,自然无从知晓,秦川一战后不久他便归隐,收徒总是绰绰有余的。至于‘神意剑’,全名‘神意天绝剑’,是一位绝顶的女剑客所创,论剑法威力,比‘九剑录’中的剑法只高不差,而且这女剑客还曾是秦恨的情人,她死得很早,因此遗物自然而然肯定也在秦恨手中,所以我更怀疑,林震涛说的神秘剑客,就是秦恨的徒弟”
“哼,待我集齐水文图,找到天武殿,学完‘九剑录’上的功夫,还愁什么秦恨的徒弟,愁什么白渊。”戚若水听着,阴狠地说道。
“主上,那我们……?”蓝寻试探着问道。
“不急,既然你二人元气大伤,先在总堂修养一阵好了,姑苏暂且交由‘冥海’料理,待到英雄会时,你们再与本座一同前去。还有,林震涛,我听说你找到张洞天的女儿了,到时候把人报给温家,让他们自己去接吧。真是麻烦,找家人,还要麻烦我的人。”
“遵命。”
二人退下。
静谧之中,徐陵睁开了他的眼睛。
每个眼中,是两个瞳孔。
正午 姑苏 柳家
孟君吟与萧绍珏坐在王立事发的亭中,讨论着案件的细节。就在这时,一旁走来了一个着白布袍,腰悬长剑的少年。孟君吟听到脚步声便扭头看去,然后喜道:“臧不顾?”
臧不顾点了点头,也在亭中坐下:“事情忙完了,我就回来了,你们案子查得怎么样了?”闻言萧绍珏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说了近半个时辰。臧不顾听后沉吟半晌,说道:“王立之死,听起来确实有蹊跷。”
萧绍珏正欲附和,但看着臧不顾的眉宇,突然奇想,于是问道:“不顾,你真的不会武功吗?”“这有什么好装的,当然不会了。”“那你腰间怎么配了把剑?”
臧不顾低头看了几眼长剑:“你看,像我这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常年又在六扇门中做事,得接触不少穷凶极恶之徒,配把剑,就算不用,也能撑撑场子。”“说得也有道理。”萧绍珏思索一番后认同道,“难道那个神秘大侠是柳家人?”“那倒未必,”臧不顾沏了一杯茶,“我来的时候看了,柳家的丧服都是直接摆在仓库门口的,你们昨天交手的地方有离那仓库很近,估计就是顺便拿了一套披上,防止被认出来。我知道你刚刚怀疑是我,但是你想,我一没内力,二呢,又是配剑的,情急之下,怎么会借你的剑用呢?”孟君吟与萧绍珏被这一番话说服。
“这案子确实有疑点,不过有时太死攥着眼前的线索,或者过度关注案件本身都难以帮助破案。”臧不顾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站起来挥挥手,“走,既然都觉得云玉染古怪,我们就去找她聊聊天。”
作为柳相宜的妻子,云玉染的房间自然也是他的房间。屋内精致的陈设不少,尽情彰显着柳家的财力。此时的云玉染呆坐在案前,手中摆弄着一个华美的妆奁,萧绍珏在门口喊了她几声都好像没听见,三人于是走入房间,孟君吟伸手点了点她,云玉染才回过神来看向三人,接着大声质问道:“谁让你们进来的?这是我的房间,快出去!”
“诶,柳夫人您别急,我与这两位是一道来查案的,只是先前有事耽搁了。笔录呢,他们都做过,不过我是总管这案子的,有些事情还要问上一问。”臧不顾微笑着说道。
“哼,既然都做过笔录了,还有什么好问的?赶紧出去。”云玉染面带怒容道。
“柳夫人,我们也是为上头做事讨生活的人,例行公事而已,办完就回去复命了,何苦相互为难呢?”“赶紧滚!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听了这话,萧绍珏与孟君吟脸上都面露不快,惟独臧不顾还是赔笑着说:“可惜了,我还想问问关于苏医师……”
啪——
话音未落,云玉染就将手中的妆奁狠狠摔在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
“休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那个贱人,都给我滚!”
言尽于此,臧不顾赶忙一边哈腰道歉一边暗中推着萧绍珏与孟君吟向外走。
三人回到走廊上,臧不顾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恢复了往日的慵懒之态。
“这云玉染也太嚣张了吧,我们一个千机门精英弟子,一个剑仙之徒,还有一个六扇门管事,来这地方查案,不恭敬些就罢了,还一直使脸色,她凭什么啊?”孟君吟嘟囔着嘴不满道。“更糟糕的是,我们什么都没问道。”萧绍珏摇着头叹息道。
“足够了。”臧不顾突然发声,“我有一种猜想,不过这猜想得会会苏医师才能验证。走罢。”
三人寻了一位柳家的仆役,在其引领下向苏尧的房间走去。中途臧不顾无意瞥到了廊道墙面上的一副挂件,好奇地向仆役问道:“小兄弟,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仆役闻言驻足,歪着头也向那幅似画非画的东西看去:“兴许是舆图吧。”
“柳老爷还喜欢这些东西?”
“不是老爷喜欢,是大少爷喜欢。”
“大少爷?”臧不顾更加疑惑道。
“对,柳家一共三位公子,其中以已故的二公子最为精明强干,因此老爷将他从小带在身边培养做生意的本事,三公子平日只喜吃喝玩乐,顽劣非常,但毕竟柳家家底丰厚,出个纨绔也正常。反倒是大少爷截然不同,性情温和谦让,待人彬彬有礼,对我们这些下人也最好,未染恶习,只有一个爱好,就是笔墨书画,有时也会淘些玩玩。这张貌似是舆图的东西,是他在收拾自己太爷爷旧物时发现的,见如此精良,便不忍丢弃,挂在这里权当摆设了。”
“哦。”臧不顾知晓,随即又问,“小兄弟,我听你谈吐文雅,胸中应也是有墨水的人,何故来柳家当差?”“唉,大人有所不知,”仆役说到这不由愁眉不展,“小的名叫李焕,原先也是个读书人,奈何屡试不第,又家道中落,适逢小妹失踪,便收拾了家中细软钱财,出门苦寻未果,流离至姑苏,耗尽盘缠,只得在柳家当差,待赚些银两再谋上路。”
“这么说,李兄在柳家待的时间应该不长吧?怎么会对柳家几位公子的情况如此熟悉?”“都是听王大哥说的。”“管家王立?”“正是。王大哥孝长恭亲,对我们更如兄弟,早早就嘱咐了几位公子的性格与禁忌,就是担心我们误事了被责罚。”
“是这样啊。”臧不顾欣然一笑,“我问完了,李兄,我们继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