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回到家，明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考虑怎样才能使亲戚朋友不对他和姐姐的事说三道四。快到半夜了他才想到了一个办法。这时玉峰看完电视，回到房间，见明俊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便问道：“哥，你怎么还没睡？”

　　明俊想了想，说：“哥和你说个事。”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玉峰边脱 衣 服边说。

　　“是这么回事，”明俊说，“我和林蕙吹了以后，凤珍说，我和姐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干脆我们就谁也别再找对象了，两个人往一起一搬就得了。你觉得凤珍这个主意怎么样？”

　　“我看这个主意挺好！”玉峰说。“你要是和姐结婚，姐保证不会让你又买车又买房的。”

　　“既然你支持哥，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明俊说。

　　“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玉峰说。

　　“姐提出只要我能做到不让亲戚朋友说三道四，她就答应我。”明俊说。“我打算从明天起，去拜访所有亲戚，取得他们的理解。这样一来，我就没有时间和你们一起做糕点了，你就得多受点累，送完货以后就到加工点去替我多干点。等哥的愿望实现了，哥再帮你物色个对象。如果你有目标了，要是对方还没工作，哥把她招聘到咱们店里来，让你们在一起。”

　　“从明天起你就忙你的事，你的活儿我包了。”玉峰说。“不过，等姐变成了嫂子，你可别忘了今天许的愿。我要是看上了哪个小姑娘，她要是没工作，你可一定要把她招来。”

　　“看来你已经有目标了。”明俊说。

　　“是有一个，是我的高中同学，没考上大学，现在也打工呢。”明俊说。

　　“以后店里需要人，我第一个把她招聘到咱们的店里。等你们结婚了，哥帮你们俩也开家蛋糕店。”

　　“哥，就凭你这句话，我全力以赴帮你达到目的。”

　　第二天早晨，明英和凤珍到店里蒸馒头花卷，炸麻花。明英说起了昨晚的事：“我跟你说过，不让你对明俊胡说八道，可你不但和他说了，还给他出主意。”

　　“昨晚明俊把我给出卖了？这个臭小子。”凤珍说。“二姐，你说句心里话，你觉得我这个主意到底怎么样？”

　　“唉——”明英叹口气说，“不怎么样。虽然我和明俊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在一些人眼里，只关注我们是姐弟，根本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要是我们俩结了婚，肯定说什么的都有。我就是怕亲戚朋友不理解我们，笑话我和明俊。明俊说他能说服亲戚朋友，让他们知道，像我们这种情况可以结婚。可亲戚朋友那么多，他能做到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吗？”

　　“明俊那么聪明，肯定能做到。”凤珍说。

　　“既然都到这个分上了，就让他试试吧。” 明英说。“反正我是不好意思在亲戚朋友面前启齿。”

　　“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好办。”凤珍说。

　　在加工点，明俊对庆祥说：“老姐夫，这几天我有件事要办，下午不能来干活，你和玉峰多受点累。晚上我给你买瓶好酒回来。你想喝什么酒？”

　　庆祥也没客气，说：“那就买瓶‘泸州老窖’吧！”他已经知道明俊和明英的事，觉得这正是敲竹杠的好机会。

　　晚上吃过饭后，明俊装了一方便袋糕点，开车去了大姨家。正好大姨和大姨父都在家。明俊并没有马上说起他和姐姐的事，而是先和大姨、大姨父唠起了家常。

　　韩文霞问：“你和你姐都有对象没有？”

　　明俊说：“我正是为这事来的。年前我姐看了一个对象是个骗子，这事你们也知道。今年春天有人给我介绍了个对象，谈了三个月，对方先是要车，后来又嫌我家现有的房子不好，让我到市里买房，我没同意，最后也分手了。姐姐的亲妹妹在我家帮忙。她说，我和姐姐也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名义上的姐弟，让我们谁也别到外面找对象了，干脆我们两个人结婚得了。我觉得她的提议确实很好。我姐也没有什么意见，就是担心别人说三道四。”

　　韩文霞和罗建海听了之后都一愣。过了一会儿韩文霞说：“你们俩要是结婚，肯定会有人说三道四。虽然你和明英没有血缘关系，可是认识你们的人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亲姐俩。”

　　罗建海说：“依我看，这是件好事。俩孩子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互相了解，现在想一起成个家，我看挺好的。当初他妈去世时，要是他们俩都回各自的家，现在想处对象、结婚，谁也说不出啥来。只不过是他们又在一起多待了几年，那有啥？要是明英和明俊都觉得两个人过一辈子会幸福，别人爱说啥说啥，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

　　听了罗建海的话，韩文霞也觉得有道理，没有再说什么。

　　明俊说：“我和姐姐这事有点儿特殊，你们是长辈，所以我来征求你们的意见。如果大姨和大姨父不反对，我回去和姐姐说一声。大姨、大姨父，你们见到表姐时，替我们解释解释，希望她能理解我们。”

　　“行，你表姐回来时，我跟她解释。”罗建海说。

　　韩文霞和罗建海对明俊能来征求他们的意见很满意。虽然他的养父母不在了，明英和明俊与他们也没有亲戚关系了，可他毕竟还把他们当作亲戚和长辈看待。

　　从大姨家回来，明俊没有忘了他对庆祥的许诺，给他买了一瓶泸州老窖。他把车开到糕点加工厂，把酒交给庆祥。庆祥非常高兴地接过明俊给他买的酒，不停地夸明俊言而有信。明俊干了一会儿活儿才和庆祥、玉峰一起回到家，明英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记账，凤珍正在哄孩子玩。

　　凤珍问明俊：“你带一袋子糕点干什么去了。”

　　“去大姨家了。”明俊说。

　　“为那事？”凤珍问。

　　“是。”明俊说。

　　“怎么样？”凤珍又问。

　　“大姨父挺支持。大姨开始时好像不太理解，后来也没有再说什么。”明俊说。“估计他们是不会说什么姐不想听的话了。”

　　“二姐知道吗？”凤珍问。

　　“我还没对她说呢。”明俊说。

　　“先别对二姐说。”凤珍说。“等你拜访完所有的亲戚，再对她说，那时看她还说啥。”

　　“你们说什么呢？这事那事的？”庆祥问。

　　“和你没关系。”凤珍说。“给你买瓶酒也没堵住你的嘴。一会回去我再和你说。”

　　“我打算明天回福安，做做那边亲戚的工作。”明俊说对凤珍说。“你家也需要去吗？”

　　凤珍想了想，说：“我家那边肯定全部举双手赞成。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先对我爸妈说一声。顺便回家取点东西。孩子的爷爷奶奶也想见见孙子。”

　　第二天，玉峰送货回来，凤珍对明英说：“二姐，我让明俊送我回趟家。”

　　明俊装了几袋糕点，拉上凤珍和孩子开车去了岭南屯。他先把凤珍送回家，然后去见自己的妈妈。

　　对明俊突然来见她，妈妈感到很意外。明俊直截了当地说了回来的目的：“妈，前几个月，我处了个对象也没谈成。有人给我出个主意，让我不要到外面找了，就和我姐成个家得了。我回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可是好事！我赞成！明英这样的好姑娘太难找了。”明俊妈高兴地说。“你姐比你大几岁？”

　　“大三岁。”明俊说。

　　“大三岁好，女大三，抱金砖。”明俊妈说。

　　“现在有个问题，姐怕别人说三道四。”明俊说。“所以我回来和你说一声。咱娘俩什么都好说，关键是继父，我怕他不理解，出去乱说。在农村风言风语传得可快了。”

　　“这事你放心，你继父回来后，我跟他说，不让他出去胡咧咧。”明俊妈说。“自从玉峰去你那儿干活以后，你继父总念叨你是个好孩子。现在不像以前了，他什么都听我的。”

　　“妈在家里的地位提高了，是件好事。”明俊说。

　　“这多亏了你。”明俊妈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姐还没有明确答应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上婚。”明俊说。

　　“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定下来了就早点结婚。”明俊妈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明俊说。“这次我又带了一些糕点回来。咱自己家做的东西，你别舍不得吃。吃没了就打个电话，我和玉峰谁有功夫谁就给你们送一些回来。”

　　“这回我不能再让那老东西一个人吃了。”明俊妈说。“上回你让玉峰捎回来的糕点，差不多都让你继父吃了。他像小孩儿似的，动不动就拿出去向别人显摆。”

　　“这回你多吃点儿。”明俊说。“妈，我得走了。我还要去二叔家和大舅家。”

　　“你和明英的事要是定下来了，打电话告诉我。”明俊妈说。“有空你带明英来家坐坐。”

　　“等我们的事定下来，我就带她来。”说完明俊离开妈妈家，去二叔家。

　　到了二叔家，明俊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前几个月别人给我介绍了个对象，人家又是要车又是要房，我没同意就黄了。见我和姐现在都没有成家，有人给我们出了个主意，反正我们俩也不是亲姐弟，让我们俩成个家。二叔，你看这事行不？”

　　二婶说：“也没什么不行的。找外面的人，又是要车又是要房，那得多少钱？”

　　徐立信问：“你们要是结婚，是不是都要改回原来的姓？”

　　明俊说：“我没打算改。将来有了孩子，还姓徐。无论如何我也要让我爸后继有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有人给爸妈上坟烧纸。”

　　“不改回原来的姓，你们都是我们徐家的人，那能结婚吗？”徐立信问。

　　“结婚不会有什么问题。”明俊说。“婚姻法规定只要三代之内没有血缘关系就可以结婚。不管姓什么。”

　　“只要明俊不改姓，他们有了孩子还姓徐，大哥还有后人。别的咱们就不用管了。”二婶说。“就当明英是大哥家从小抱来的童养媳。”

　　“你可真能琢磨。”徐立信笑笑说。“只要明俊不改姓，将来有了孩子还姓徐，我大哥家后继有人，我们没什么说的。别的事，你们就自己做主吧，我们不管。”

　　“可我姐怕别人说闲话，笑话我们。”明俊说。“所以我来向你们这些长辈说一声。咱家这边的亲戚，希望二叔跟他们解释一下，我和姐没有血缘关系，结婚是法律允许的，不要让他们说闲话。”

　　“这事包在我们身上。保证不让别人说你们的闲话。”二婶说。

　　“那就麻烦二叔二婶了。”明俊说。“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又带来一些糕点。吃完了，二叔二婶啥时候想吃，打个电话，咱自己也有车，我就开车给你们送一些。”

　　“明俊真是个好孩子。”二婶高兴地说。

　　从徐立信家出来，明俊又去大舅家。韩文彬夫妇对明俊的到来感到有些意外。明俊先和韩文彬唠起了他打算在老家建立原料基地的事。韩文彬非常感兴趣，表示愿意和他一起搞。聊了一会儿，作为长辈自然而然问起他和明英的亲事。明俊把明英去年征婚差点被骗，以及他今年处对象失败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他说：“现在姐的亲妹妹凤珍两口子都在我们的店里干活儿。凤珍说，我和姐也不是亲姐弟，现在谁都没对象，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知根知底，干脆一起过日子得了。我觉得这个主意挺好，姐虽然没有反对，但是她怕别人说闲话。”

　　“老冯家老丫头说这话是啥意思？是不是想把明英勾回去？”大舅妈说。

　　“明英以前有回去的机会都没回去，现在更不能回去了。”韩文彬说。“不过老冯家老丫头出的这个主意可以考虑。明俊和明英本来也不是一家人，现在两个人在一起成个家，两个人的婚姻大事都解决了。”

　　“他俩结婚那不乱套了吗？”大舅妈说。“明俊到底是文娟两口子的儿子还是姑爷？明英到底是他们的闺女还是儿媳妇？”

　　明俊和韩文彬一听都笑了。韩文彬想了想说：“让我说，明俊是男孩，就以他为主，明俊还是儿子，明英由闺女变成儿媳妇。老冯家想把明英认回去也可以，他俩结婚以后有了孩子，还姓徐，还是文娟两口子的后代。”

　　“既然大舅支持我们，如果以后亲戚中人有说三道四，就请大舅为我们撑腰。凤珍毕竟是我们同辈的年轻人，说话没有份量。”明俊恳求说。

　　“可以。”韩文彬爽快地答应道。“以后亲戚里面要是有人说三道四，你们就说我支持你们结婚。”然后又对明俊说，“大家都没想到你姐真供你到大学毕业，把你培养成人。你姐这些年不容易，自己没考大学，做买卖供你上大学，连自己的婚姻大事也耽误了。你们俩要是结婚了，你可要好好待你姐。”

　　“大舅，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我姐的。”

　　就在这时，明俊的手机响了。明俊打开手机一看是，是凤珍打来的，让他开车去她家接她，然后一起去她父母家。

　　明俊给韩文彬留下一些糕点，然后去接凤珍。接到凤珍以后，凤珍对明俊说：“刚才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把你和我二姐的事跟爸妈说了。他们高兴得不得了。他们一直都担心二姐年龄大了，找不到好对象。”

　　明俊又把车开回岭南屯。来到明英父母家，进了门，明俊看到全家人都在家。明英妈拉明俊到炕上坐，明英的大姐凤荣又是沏茶又是找烟，比他第一次来时客气多了。

　　凤珍故意装作嫉妒地说：“我都半年多没回家了，你们对他比对我还好。”说完把孩子放到炕上。明英妈抱起了外孙亲了起来。

　　“你不是家里人吗？”凤荣说。

　　“以后他也是家里人了。”凤珍说。

　　“你二姐怎么没回来？”明英爸问。

　　“二姐怕人笑话，还没有拿定主意呢？”凤珍说。

　　“这个傻丫头，净操些用不着的心，这么好的事谁笑话她？”明英父亲说。“你回去告诉她，咱家这边的亲戚没有人笑话她。”

　　“凤珍，快来帮我做菜。”凤荣在厨房里喊道。凤珍去了厨房。

　　“婶儿，你的病怎么样了？”明俊问。

　　“自从吃了明英买的药，我的病好多了，吃什么胃都不疼了。”明英妈说。“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借上明英的光。”

　　“姐是你的亲闺女，给你买药也是应该的。”明俊说。

　　“说起来，你和明英命都够命苦的了，”明英妈说，“从小就送了人，还没长大成人，领养你们的父母都过世了。以后你和明英成了家，要互相多体贴，多谦让。”

　　“婶儿，你放心好了，我和姐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以后我肯定对她要更好。”明俊说。

　　明英妈说：“你上次来，我就看出来你是个好孩子。那天听说你和明英都没对象，我就想劝你们一起成个家。可是你们那是头一次来，我也没好意思说。现在明英的婚事解决了，我和她爸也没什么牵挂了。”

　　见时间不早了，明俊想回去。明英的父母和大姐说什么也要他吃了饭再走。菜上来后，饭桌正中间放着一小盆鸡肉炖蘑菇，周围是几个用盘子装的菜。凤珍对明俊说：“这是特意为你杀的鸡。”

　　“做点简单的饭菜就行了，还杀鸡干什么？”明俊说。

　　“你真个是傻狍子。你没听人说吗？姑爷上门，小鸡断魂。你现在算是俺家的二姑爷了。”凤珍说。

　　“他和你二姐还没结婚，你怎么这样和他说话？”明英父亲说。

　　“他们在一起都二十多年了，结不结婚都一样。”凤珍说。

　　明俊让凤珍说得脸通红，不过心里却美滋滋的。在回城的路上，明俊问凤珍：“以后我到你家，都有哪些注意事项，你告诉我一下，免得出丑。”

　　“你第一次以准姑爷身份来，给你杀鸡，以后那就有什么吃什么了。”凤珍说。“有一件事你要注意，不管是现在还是你和我二姐结婚以后，你可以和我说说笑笑，也可以跟大姐夫和俺家庆祥开玩笑，你们是连襟，可以没大没小，但你不能和我大姐开玩笑。”

　　“我知道了。”明俊说。“主要的亲戚我都拜访完了，是不是可以跟姐说了？”

　　“你今晚就告诉她，看她还有什么说的。”凤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