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堂堂地府大使,自然懂得说话的主次。
林掌柜是带路人,也是牵线人,明显要比其他人重要,所以陆大使得先聊表谢意,同时,才略夸一下任威等人。
然后陆大使才对着伏地的三人道:
“本使见你们相貌堂堂,身手矫捷,还算合眼,那么今天,本使就破例提携一回,有些事情要交代尔等协办。任威,此处可还有其他人手?
你一并唤出来吧,我略作筛选,待人手齐了,本使自会交代。若你们办事得法,本使绝不会亏待尔等。”
任威哪怕感觉陆大使似乎言不由衷,与林掌柜所说不太一致,他也忍不住心下大喜。
试想,就算今天不能借此鸡犬升天,但以后若有一个替地府高官办事的名头,他和兄弟们还不得横着走吗?
“是,此地人手不少。我马上就召大家过来。”
哪怕深夜将至,任威也满心期待,干劲十足。
……
荒沙城城隍庙。
霍老头原本正在静心描绘的毫笔突然停下,他望向一旁认真欣赏着自己水墨画的汤令,点了点头。
不过,明知心中突然生出的不解,汤令也无法作答,他还是不禁出声相询,“汤师爷,你真觉得,那杨豆能犯什么事?”
汤令从白纸黑墨构成的山水画上移开目光,又接过霍老头手中的毫笔置于笔架石上,略一沉吟,然后才轻声道:
“老爷,依小人之见,那杨豆应该不像犯事,也不像与什么秘案相关这么简单,恐怕……倒像是,他可能有什么背景……”
“杨豆有背景?你可真敢想啊。哈哈……”
霍老头本来觉得事不关己,便不用多去打听。但这几日里,他听闻陆俊炎忙前忙后,却不肯动用庙中一兵一卒,实在过于奇怪。
而后,他又听闻隐约消息,还是听下面的鬼将偶有闲聊,才得知,姓陆的居然又调转方向,一路向西南,往江郡而去。
如此情形,实在有点奇怪了。
霍老头早知,杨豆自与丁贵借涂襄劫囚一事之后,便一起逃离了四帅的押解队伍。然后他们先是出没于平断山城,再返回于荒沙城,之后销声匿迹。
这本没什么,但后来,姓丁的居然还在荒沙城大张旗鼓的搜寻过杨豆。
这一消息,连汤令都一无所知,倒是下面的鬼将早有耳闻,却碍于那个丁灵王的颜面,没有反应上来。
即便如此,本来霍老头仍是不愿关心这些琐事的。
但奇怪的是,明明丁贵已经寻过人,就明显表明他也不知道小豆子的下落,可陆特使怎么还要往平断山城寻找小豆子呢?
霍老头可是十分清楚,下面的那些盔甲兽,平时虽然尊敬他们这些人族上司,但对于有利可图之事,绝不会置若罔闻,甚至不惜做出不利上司的勾当及言行。所以,他就算想让下面的小鬼,在见过线索收集令后,保持谨言慎行,只怕也不太可能办到。
比如,凭陆特使的身份,注定会吸引许多好利的盔甲兽,踊跃向他提供小道消息。从而陆特使也一定早就清楚,丁贵不知道杨豆下落的事情。
既然陆特使是奉命调查杨豆相关的什么秘事,那又何必去找一个不相干的丁贵呢?就算要探究丁贵,十有八九也是为了询问丁贵替小豆子索要黄引一事,从而从侧面了解小豆子的情况。
这也未为不可。
但这样的话,毫无疑问,就得先来盘问他霍广及汤令啊。因为他们两个亲自审问了杨豆的背景,并发放白引,自然应该被认为,知道更多小豆子的信息。
难道说,陆特使并不是为了查杨豆什么秘案,而是要查杨豆……身上的什么宝物?因为只有存在一个如此宝物,才有可能实现宝物转移,从而牵连他人吧。
汤令也不知霍老头一副紧崩的脸孔下,是在想着什么心事。本来还有话要说的,见此一幕,却也不好再出声了。
依汤令猜测,陆俊炎来此,或许真是为了调查杨豆的什么秘案,那此案一定十分离奇,因为关系一个稚童嘛。但,如果不仅仅如此呢?
如果调查杨豆秘案,只是陆大使的一个幌子呢?这可就很骇人了,且十分骇人。其目的,不外乎于背着城隍爷的面,暗中做不利于城隍爷的调查。只有这样,陆大使才需要打个幌子,然后还不调用庙中一兵一卒。
当然,若像先前那样,怀疑杨豆有什么背景,也并非不可。因为指名道姓要调查一个平平无奇的稚童,可不就是表明对方大有背景么?
可是,杨豆要有背景,也该如涂族那样,直接派人来抢人了吧?何必惊动了审刑殿,却又不敢公布出来?
“汤师爷,你有什么想法,爽快说来就是,磨叽什么。”
霍老头想了半天,毫无头绪,便有些不爽道。
汤令如梦初醒,忙将心中无法自圆其说的两种揣测道了出来。
一个自然是揣测小豆子大有背景,二是揣测陆大使在搞什么暗渡陈仓,欲对城隍庙不利的调查。
只是这两个揣测,汤令自身也难信服。
霍老头一听,倒更觉得他自己猜测的陆大使是冲杨豆的什么宝贝,然后追究到丁贵头上,更靠谱一些。
不过,他没有回应汤令,而是忽然旧事重提道:
“汤令,你还记得数月前,督察司在江郡闹得轰轰烈烈的珍宝遗失一案吗?”
“这个大案,小人当然记得,”汤令不知霍老头为何要提此事,只好略作阐述道:“当时郑典狱被疑为重点盗宝嫌疑人,听闻还是勾结冥地数位修炼者一同做得案,似乎隐隐有说法,这些同伙与涂宅还有些关联。
只是,后来的讯问,却证明了郑典狱的清白。大人突然提及此事,难道怀疑小豆子与此案相关?”
回应完,汤令仍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实在无法将小豆子与中转大狱的珍宝相关联。
霍老头轻笑一声,摆手道:
“你想哪去了?杨豆何人,岂能与此案相干?再说,此案发生时,杨豆是不是已经消失于荒沙城都不好说。与其说是杨豆做案,那还不如称是那位夜游神做案,才更有可能呢,哈哈……我的意思,自然是杨豆身上会不会另有什么宝贝,或者类似宝物的东西呢?”
霍老头这些胡话说出来,自然也表示满肚子不信。
要是小豆子身上有宝,他在堂上夜审时就该知晓一二。何况,他还扣下过小豆子的一些元宝……咳,好在此事也只有汤令知晓。
霍老头提到夜游神,一下让汤令想起了一事,便借机提醒道:
“大人还不知道吧,前天我听尸二说,他当时在风波湖遇见丁公子的时候,丁公子的下场十分凄惨,已被夜游神抽走了一股天魂……”
“什么?尸二真这么说过?”
霍老头忽一下拍案惊声道,霎时让汤令被吓了一大跳。
的确,失一天魂,还能修有法术,这表示,丁贵得是什么样的天资啊。
“千真万确,尸二就是这么说的,他前天还将此事告之了陆大使。你说,陆大使会不会……”
汤令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说,因为霍老爷自己必然能想到其中的厉害关系。
尸二是一个十分奇特的兽人鬼,也就是丁贵一直心怀好感的那位肉瘤鬼将。
在城隍庙中,此鬼是拘魂鬼将的队正,因为他有一项鸡肋的能力,倒还算适合拘魂一职。
事实上,尸二并未修炼,却拥有一只暗瞳。
此瞳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唯能看透魂魄真身。
乍一听,好像挺厉害,怎么会说没用呢。
但实际上,此能也只能看透魂魄,就如同一双有限制的透视眼。而透视的目标,唯有脑洞魂魄。其他的什么功都,都不具备。
丁贵当时失一魂,便是被此瞳看个通透。白色天魂,份外显眼,尸二在丁贵的绳魂中没有发现白色,自然一眼便知丁贵失了天魂。
当然,据远古传闻,若有合适的修炼功法,暗瞳将有极大的杀灭之能。只是现实情况是,别说冥地,就是地府的通天大能者,也难找到这样的法术。所以,尸二的暗瞳,也只能大材小用,一直屈居队正一职,负责一干兽人鬼。
也正因此,他才被发下众多实用的伪符箓。比如能飞行的飞剑符,远非一般鬼将可比。倒让丁贵一直怀疑,这个肉瘤鬼将为修炼鬼将。实则不然。
言归正传,听汤师爷如此坚定的答复,霍老爷霎时有些激动,似明悟了一般,道:
“你怎么不早说,这消息太重要。咱们不用再猜了,姓陆的原本是不是调查杨豆秘案,我不敢肯定,但他前往平断山城,必是冲丁贵的古怪或奇遇而去。
想不到丁贵能与我相抗,还不是他的极限。若他魂魄十全,那我岂不完全奈他不得?由此也能看出,丁贵必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修炼法术。此法术,远非兽人的法术可比,绝不是他的那个异族老情人所赠。
陆大使听闻到这些,一定也能想到丁贵必身怀良法,甚至,是极品仙法。他不去一探究竟,除非他白修炼了这些年。
走,得马上动身了,咱们也去见见丁公子。这么一个大好机缘,我们岂能错过?”
说罢,霍老头就急着往堂外飘去,然后想起什么,立马拽上汤师爷,并肩而行。
霍老头心中不禁庆幸,之前他们没有多嘴提及丁贵修炼古怪的事,是对的。否则,此时姓陆的必然已经知道并直接能找到了丁贵的住处。那他们此时过去,定然为时已晚。
汤令对于功法之道,并没有霍老头理解的透彻,但他一听极品仙法的大名,也是心潮滚滚,喜意难禁,立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