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贵听罢,只觉得脑子有些跟不上了。
小豆子和他相处时间虽短,但互相之间,已知根知底甚深。小豆子在尘世什么样,受了多少苦,丁贵几乎一清二楚,而在冥地,小豆子同样没有享过几天快活日子。
就这样一个可怜小鬼,居然还被怀疑身世奇特,及其身怀重宝。更离谱的是,居然真有一个什么大使来调查他。这上哪说理去?
丁贵正想怒斥时,却忽然顿住。小豆子的确不太可能有偌大身世,也不可能身怀重宝,但是自己可以啊。
会不会,地府大使其实是打着寻找小豆子的幌子,实则来寻找自己的?
也不怪丁贵有此想法,他实在做过了太多大事,伤元二,闹鸳鸯湖,杀香为公,后来又带走桃小花,甚至小黑豆的身世也不俗,曾被人大肆寻找。这些事,几乎每一件都能将督察司,得罪个彻彻底底。
而那什么审刑殿,丁贵并不了解,对他说是督察司的下属机构,他也相信。所以,只要是地府来的使者,丁贵都愿意往自己身上联想,以作防备。
当然,这种事情,自然不能显露于表。压下心中怒火,丁贵佯作不屑道:
“霍……城隍,汤师爷,我确实要感谢两位。若不是你们,我还不知道小豆子居然也能被别人搜寻。然而,你们也知道了,我也寻找过小豆子,却无功而返。
那什么审刑殿的大使,愿意来找我,就让他来吧。反正小豆子是不是大有背景,是不是身怀重宝,在你们城隍庙时,你们不是也看得清楚吗?我就不信他还能查出什么来!”
“呃……”
霍老头被如此反驳,瞬间听出丁贵是暗示小豆子在城隍庙夜审时,元宝被自己克扣一事,实在脸上无光。还是旁边的汤令咳嗽一声,劝解道:
“丁公子,不管陆大使是不是冲你而来,他在昨天就已到了平断山城,这是事实。我和霍老爷,很愿意替你分忧一二。
你应该知道,如果我们将这些怀疑向那大使稍作提点,他哪里还用费力寻找,只怕早就直接寻到此溪了。毕竟,他搜寻小豆子,一定不介意听听你的意见。当初你替小豆子索要黄引,可是人尽皆知,并不难打听出来。别人不知道你在丁溪,我们却一清二楚呢。“
小小威胁了一句,汤令见丁贵脸色不佳,便转变口气,继续道:
“实话对你说吧,我们也看不惯陆大使的为人。因为对方一过来,就神神秘秘,态度恶劣,毫不通礼仪,又不肯与我司共享这些消息,我们才没理由去自寻麻烦。
再有,因为事关小豆子,我们知道丁公子很在意他,所以,只有我们两方合作,你才可能得知小豆子的一些情况。而我们,也能置身事外,且有机会弄明白大使的真正来意……或许,最终还能得些好处,也不一定。“
汤令此话说得既直白又隐晦,一时还真不好理解。丁贵咀嚼了半天,似乎听出了一些含意,又有些迷糊。
“好处,什么好处?若要我相信你们的话,你就将事情说个明白。”
丁贵最讨厌说话打哑谜的人了。汤令显然有点心急,想说出目的,却又顾忌着什么,不愿直接提出来。
霍老头同样听得着急,便出声道:
“丁公子,老夫也不瞒你,在来之前,我是想要同你交易一些冥阴石的。之前我让汤师爷两番邀请于你,其实便是此意,只是丁公子你一直忙碌,未有时间……
还有,恕我直言,我很想交易你的修炼功法……你放心,我定会给出让你满意的代价,决不让你吃亏。因为我们怀疑,那陆大使来此,便是冲着此功法而来。我这才冒昧提出,分担可能的凶险啊。”
本来霍老头是想威服丁贵,好抢在陆大使前头拿下功法及冥阴石的。不料,丁贵的实力却今非昔比,自己再难有机会拿捏对方。
可陆大使随时可能会寻找过来,霍老头又不甘心白来一趟。什么事都没有办成不说,还反倒得罪了一个擅使魂击之术的大敌。这如何甘心?
于是,霍老头也豁出去了,什么话都往外吐。
丁贵知道,这必是霍汤的真实来意。他听罢,的确十分气愤。对方说的很好听,是交易。但稍有脑子,也能明白,对方敢打上门来,且敢下狠手,便表明之前根本不惧自己。
或者说,对方其实根本就是做了两手准备,打得过硬抢,打不过,和平交易。现在对方所使的办法,便是想和平交易了。
“功法是什么意思?陆大使,及你们两位,怎么会想要我的功法?又如何能知我……”
丁贵很不理解,凝神诀怎么能得到城隍爷,甚至地府大使的看中呢?事实上,城隍庙距平断山城不近,凝神诀好像没有路子传进这两位大员的耳中吧。
难道是枯冢谷的某位故人所为?或是林掌柜透露出去的?
汤令见丁贵凝眉不决,只当是默认了身怀重宝——功法一事,遂陪笑道:
“丁公子,你入冥之时什么样子,我和霍老爷可全看在眼中。而现在,你却……令人刮目相看,实在了不得。
如此逆天的实力,除了丁公子你天资非凡之外,恐怕另一个能解释得清的原因,也只有你所修功法非同小可吧。
至于地府大使如何得知此事,你可有猜测?不过,我们思来想去,也只有小豆子将这等重要的宝贝交给你,才会引大使觊觎一种可能吧。
当然,正如霍老爷所言,我们在冥地任职,所求也不过一个修道有进或突破瓶颈之机。现在既已发现你手中有此至宝,我们当然愿意以全部代价易得。不知丁公子可否开个价?
至于地府大使一事,你尽管放心,我们城隍庙虽不便出手干预其中,却也愿意替丁公子稍稍出谋划策。相信丁公子听了我们的安排,必能化险为夷,躲过此劫。”
至此,丁贵才听明白,原来霍汤两位,是来乘人之危的。如果陆大使图谋功法不假,那自己还真有可能被其偌大名头吓住,从而与霍汤两人交易。
但是嘛,丁贵很清楚,小豆子是没有功法交给自己的,而自己的凝神诀也不可能招来地府大使觊觎。现在霍汤两人却咬定地府大使是冲他而来,那多半便是因为鸳鸯湖或桃小花的事情泄露。
可还是不对啊,这和小豆子有何关系?
任谁想找自己的麻烦,也不该从小豆子身上下手吧,小豆子可是最早与自己分开的一人了。
难道说,小豆子早已去了地府,且交代了什么?
也不对,自己与小豆子相处时,凝神诀还不过是一块铁片,对方几乎不太可能知道什么。
这一番思量下来,丁贵倒更加相信,什么地府大使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而霍汤两人才是借机炒作,无中生有,想逼自己就范吧。
“哼,倒是想问汤师爷与霍城隍,你们可见过那什么地府大使吗?虽然听你们说什么,对方名叫陆俊炎,可是他长的是长是方,是男是女呢?别是你们胡说八道吧。
就你们如此行径,别说我没有什么逆天的修炼功法,就是我有,你觉得我会与你们交易吗?”
丁贵可不愿承认自己有什么逆天功法,此时,他倒更认为,是自己的机缘了得,才有如此快速的长进。
可不是么,凝神诀能修炼得人很多,但能被早早开魂,又连食珍果与臭果的机缘,除了自己,却再无第二人。
而现在身边被开魂修炼凝神诀的也有几人,他们还是在自己的指导下修炼,可结果,连资质最突出的查小言,至今仍没有分离魂须之能。这一情况,岂不表明,凝神诀其实不过如此,只是一门修意念之术而已?真正了不起的,就是自己的机缘。
此话虽是讥讽霍汤两人,但实则是否定身怀功法,直接拒绝对方提议。
霍汤两人果然脸色大变,也没想到丁贵根本就不信他们所说的话。
不仅如此,又听丁贵不冰冷的声音,道:
“你们的废话说完了,现在是不是要说说我的洞府被毁一事?”
好好的丁溪洞原本半露于草地以上的倾斜洞口,居然被夷为平地,丁贵瞅一眼就来气。更何况,他看向身后愤愤不平的众人及依然坐在地上的丁灵,就越发气恼。
丁灵乃兽人王上,在这里好歹是块面子招牌,丁贵自己之前下手都不会真地伤了她。不料,今天她竟被姓霍的伤得倒地不起。哼,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丁公子,你不相信我们?“
霍老头有些发急,忙分辩起来,“这事很容易求证的,你只要派出数人,到外面转悠一圈,相信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是啊,丁公子,我们何苦来哉,特意来此说一番谎话呢?”
汤令满口委屈,似想起什么,又对霍老头道:
“老爷,陆大使不是向你讨了一颗断血丹吗?当时的情况,你不妨说出来,供丁公子一听。”
霍老头闻言,马上点头道:
“不错,姓陆的初来乍到,就沾染了地府习气,毫不通礼仪,当天就敢擅闯后堂。也不知怎么弄的,他还被人断了手腕,血流不止,然后还是求老夫取出一颗珍藏许久的断血丹,才助其止住腕上鲜血。
下次你若见到那姓陆的,必能发现其手腕处,或多或少,有些不便。可是那小子很不讲究,哪怕受了老夫的宝丹恩惠,却依然欺瞒我等。
除了问点小豆子的往事,其他消息,也不肯与我等多说,所以老夫倒也有点担心。毕竟,此子会不会是来寻我的小辫子的呢?
可是,他昨天毅然来到平断山城,却让我不再怀疑,实际则几乎肯定下来,他就是冲丁公子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