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绪,还真有点效果。
少颜听罢,心下怒气略有减弱。她算听明白了,陆大使来此,的确是执行一项公务,但公务又不似那般正式。这才导致陆大使宁愿起用底层小鬼作为探子,也不肯调用城隍庙的“正规军”。
而陆大使寻找丁师兄,应该只是在查找什么其他案件,被牵连到而已。对方的目标,并不像是丁师兄本人。
这是林掌柜的感觉,毫无保留地告知了少颜。
所以,少颜很快便认可了此法。
因为真要通缉一个犯人,绝不是陆大使这般随意做法。那可要全城调动,出动大量鬼将才好通缉的。
思虑一番,少颜终于决定暂时先饶过林黄夫妇,然后她就在宝钞行静等半天。
只要陆大使回来,当面相询,事情便能水落石出。而不管届时丁师兄是否被拿,或者陆大使是否好说话,少颜都决定搏命一把。难道借助她冥地巡查的身份,还不能让陆大使高抬一次贵手吗?
三人在厅中等了半天,直到天黑,夜已深,仍不见陆大使回返,就是前来汇合的探子也只来了七位。另三位包括夏大宝,都没过来,也不知是尚在途中,还是生了意外。
少颜只猜得夏大宝应该是不会再来,其他两人却不好说。她左右无事,又有心打听丁师兄的消息,便将任威、季信林等七个止息坡的小鬼探子,全都召进了后厅,然后一一询问。
七个小鬼一入后堂,不见陆大使,霎时感到不对。
虽然他们知道不妥,但面对一个十分强势的白袍公子,且是连林掌柜也要躬身相待的白袍公子,他们十分无奈,却也只能将所得的信息俱实禀报。
他们中多数倒是都打听了一点丁公子的事,多是关于丁贵出现于坊市,及鬼山一带。而更远的地方,因为时间有限,他们也无法探查。
由此可见,陆大使找这么些普通小鬼打听消息,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完全报着侥幸心理。因为平断山城非比一般小城,根本难以由十人在三天内探查完全。
而这些信息,都是很早之前发生的事,只听出丁师兄有些威名,却对找到丁师兄助益不多。
不过,少颜却听一个叫季信林的提过,在坊市往小蛇山方向,发现一处“死尸”。
本来冥地出现个老弱病残,遗尸荒野,十分正常,可在季信林手中,他又取出了几叶黄纸。
那黄纸,少颜很陌生,但偶瞥之下,她当即大慌。因为,连她身后的林掌柜,都惊声叫出“凝神诀”的大名来。
显然,季信林顺手牵羊摸出的黄纸,居然是凝神诀的口诀。哪怕只是开篇的四分之一的内容,也一下引起了少颜的忧心。
能怀有凝神诀的人物,必是小蛇山的故人。会是谁呢?查小言吗?
可是凭季信林的容貌描述,那人绝不是查小言。
少颜一时不知该怎么做,是留下来继续等候,还是先去查看死尸呢?
林掌柜眼见陈公子眉头紧锁,陷入为难之境,便将七个探子先打发出去。当然,他还是随手赏了季信林十个元宝。
这也是应有之义。
季信林正是看此黄纸有些古怪,原本就是想在陆大使当面邀功的。现在为了讨好陈公子而取出来,也情有可缘。
难得的是,他提供的消息,还真有用,竟是林掌柜夫妇曾须跪求的凝神诀口诀。哪怕只有很小一部分,也了不得啊。
若季信林以后明白,他为了一点赏赐,而舍弃了一场莫大机缘,不知会不会后悔。
“陈公子,那陆大……姓陆的,似乎出了什么意外。他说三天后,会准时过来,这都已过半个时辰了,也不见人影……”
少颜懒得听林掌柜唠叨,便定下主意,肃容道:
“既过了时间,那我先离开一阵。如果姓陆的真回来了,你们就将我来过的事情相告。就说圣丹阁冥地新任的巡视,找他有要事相商。
不管到时我师兄是不是在他手中,你务必将我的话传到。如此,我事后才会考虑饶你们一回。”
少颜心中其实已不太相信陆大使会回来,因为对方显然已闯过丁溪洞,根本不需要过来收集什么信息。
而那“死尸”极可能是小蛇山的故人,未必不是陆大使所伤,所以,她现在赶去查看一下,未必不能有点线索。
陆大使在追杀丁师兄的过程中,是有可能伤害其他丁溪洞同伴的。
交代完,陈少颜收起几张黄纸,便急匆匆往坊市而去。
林黄夫妇却颇为懊恼,早知陈公子已经当上了圣丹阁冥地巡视,他们对于陆大使一事,必会慎之又慎。
须知,他们已经求购丹药无数次,可讫今为止,也只不过一人得了一颗开魂丹。而且,他们的自我开魂,基本没什么效果。
唯一可喜的是,随着他们的意念修习及服丹不断,他们的神魂倒是提升了不少。作为不怎么差钱的主,听过太多高级丹丸,却无缘购得,实在是他们心中的一大发愁之事。
而陈公子现在身为丹阁中人,岂不是一条现成的上好路子?
“老头,我们也不用太遗憾,那陆特使不是许诺出了一颗开魂丹和一颗锻魂丹吗?现在探子回报的消息,我们也都听清……
你说,如果陆大使回来,我们俱实相告,他会不会将那两颗丹丸赐给我们?”
黄姐自然将林掌柜的失落看在眼中,便安慰道。
“你这女人,还敢啊?真是不要命了。”
林掌柜乍听如此主意,顿时紧张得不得了。哪怕明知陈公子已离开,他还是四下张望了一遍,才叹道:
“你胆子太大了……其实,丁公子,对你我有恩,不应该忘了的。咱们既然还没犯下大错,就不该再有其他想法……你是不是觉得陆大使职司高,背景大?
如果这样想,我可得提醒你,人家当差必然是难得出来一趟。这次过后,陆大使早就将冥地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岂会在意你我?
而陈公子却不同,他对我们知根知底,又傍上了圣丹阁。虽然此阁实力一般,但陈公子要收拾我们,实在简单。
罢了,你还是将那些两头投机的想法,赶紧收起来。此时,我们可不能有半点侥幸心理。陈公子一直不怠见我们,若真痛下狠手,我们只怕真会成为一对地府鸳鸯啊。”
林掌柜与黄姐相识很久,对方什么想法,他早就一清二楚。
所谓头发长,见识短,正是指的是她这样的女人。很明显的一笔买卖,拿锻魂丹换取长时间的颠沛流离生活,他们夫妇岂能愿意?
黄姐虽然修炼要强于林掌柜,但是拿主意的当家之人,自然还是老头。见老头不肯,她当然也不再多说。
事实上,若不是丁公子犯事,而是不相干的人,她为了提升修炼,只要有任何机会,还真的愿意一试,什么代价……也可以考虑!
然后,一想到锻魂丹,便是他们渴望已久的丹丸,黄姐心思再次跳动。只不过,她也知道,仅先前的那点信息,又没有丁公子的准确居所,压根换不来什么丹丸。要不,就算老头再不同意,她也有心一试……
陈少颜找到死尸时,居然已花去五个时辰。若不是之前一直认定此人必是丁师兄的相熟之人,她绝不会如此一遍遍地将地面探查详细。
少颜并没有丁贵的意念小网查探之法,所以哪怕知道了大概方位,却还是如大海捞针一般,筛查不停。
好在,五个时辰后,就在她耐性将失之际,她终于发出了死尸,并认出了对方就是付微。
付微并没有死,只是脑洞似被严重破坏过。因为他有明显的头发缺失之状,似在昏迷前,被人狠狠抓住了头皮。
这种五指鲜明的手印,少颜似曾耳闻。
的确,她想起来了,还是在圣丹阁听前辈论法时,有过一次耳闻,好像是传说中的虚体搜魂术。正是因为此术技法高明,偏偏对魂魄伤害性极大,所以,由法力一般的人来搜魂,必会留下一些明显痕迹。
一想到付微被人搜了魂,少颜几乎瞬间肯定,必是那个陆大使所为。
怎么办呢?
她无法营救付微,因为她并没有丁贵那小手探人脑洞的手段,无法得知付微魂魄被毁状况。所以她只能将身上的一点类似上品丹的润魂丸,先喂对方两颗。
此丸药效温和,虽没有上品丹的即时滋补之效,却是一种小火慢炖的恢复良药,算是颇为合适之丸。
至于能不能起点效,也只有拭目以待了。
其实,少颜奔波许久,也累得不行,但面对熟人,她不好不管。
想了想,带着对方飞行,必然极难。而且,她一个女儿身,让她背着或搂着一个并不太熟的异性,少颜并不愿意,甚至很反感。除非,是她的丁师兄,她才会少有计较。
所以,少颜只能将付微藏进附近一处茂密的树林当中,然后才飞至坊市继续查探。
依她所想,丁师兄让丁溪洞的其他人暂离,兽人鬼去了西面,那宋姐姐等小群体,是有可能到坊市暂避的。毕竟,付微的果疏铺是什么来历,少颜一清二楚,倒也适合大家短住。
又是小半个时辰,当少颜一脸欺待的来到果疏铺前,她再一次失望,甚至绝望了。
铺前分明遮盖甚严,铺门大关。显然,和付微一起的那个吴心鬼也离开了铺子。
少颜无奈,立马决定再回宝钞行。不过,她神魂已然难受,只好先去丹药铺看一眼,算是调息一会。
药铺中只有刘十在。
甚至无须少颜出示巡视凭证,刘十就主动讨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