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北泽扶着胸口从酒宴往回赶。

那里是他的新伤，就那次落下的，再多一寸，他就不能活着回来见益算。

可益算啥也不问。

路上的时候北泽中了百花仙子设下的屏障，那晚他欲念高涨，说什么也想亲近，差点唐突了益算。

益算这个人不是硬刀子，而是软刀子，思索了一阵也没说肯，也没说不肯，只是拒人千里之外的问他：“你是一定要今晚做吗？”

北泽推门而出，就在那晚，他背叛了益算，刚开始的时候很愧疚，又害怕，觉得自己怎么能这么做？后来慢慢习惯。

他发现谢歌语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是死是活，身上新多了胭脂味儿，还把别的女的戴过的首饰送给她，明显能看出来是旧的，谢歌语却看了看就戴上，还戴一脑门子，连一句阴阳怪气的话都没有。

她心不在此，自然眼里能容沙子。

北泽突然觉得床上奄奄一息苦苦哀求的益算让他心烦意乱。

一切都对，只是时间不对。

益算的撒娇来的晚了一点，北泽已然不再期待。

————

太空和空空一起追上来，空空自然不会进去，他知道益算爱面子，此刻就算是想看见鬼，也不想看见他。

但是太空不在乎，皱了眉告诉北泽：“马上把她放回浴盆里，温水能减缓她的紧张，孩子更容易出来。”

北泽这才想起来这里一共两个不相干的男人，他烦躁的扭头去看：“是你……！”

他竟然一眼认出来。

般若奇和千年前的太空长得一模一样，一众北泽当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又隐忍着对益算的爱意不能说，自然不会忘记，当下更加气愤。

他攥住了益算的手，益算今夜极度渴望他，急忙的回握。

“谢歌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北泽张口却是责怪：“你坦胸露乳，在我来之前你与这两人在做什么？”

太空也不理他们夫妻之间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自顾自来到益算身边要抱她进澡盆。

空空去了楼下控制暴雨，防止有人能进来。

北泽一把攥住太空的衣领，他站起来时比太空要高，是这里第二高的男人。

益算躺在床上默默流泪，支撑着身子要爬起来。

太空盯她：“别动。”

北泽暴怒：“不许看她！”

太空已是真正动怒，询问北泽：“她已命在旦夕，在祸厌的法术停下来之前，我们必须尽快为她接生。想必你就是她的丈夫？”

北泽一言不发的将益算扶起来，看着她煞白的小脸，已经快意识涣散的眼瞳，二话不说为她输送灵力。

指尖探去益算颈间感受到虚弱的脉搏，才知道太空所言非虚，立刻吓得将怀里的益算搂紧，紧张的拍她的小脸：“语儿？语儿！你醒醒！”

他急的幻化出神装要带她回天庭，那里自然有医仙为益算接生。

太空急忙拦住了：“她必死是天命。祸厌已找好了替死鬼，拿走她肚子里一个孩子的性命，现下我们需要把另一个孩子取出来，再把死婴儿带去爪哇国的皇城举行仪式火葬，婴灵便能得到超度，转世投胎。”

北泽听着只是觉得麻烦：“不需要那些劳什子，怎么快一点把孩子从肚子里拿出来？！”

“现下只有剖开她的肚子。”太空的语气明显不忍。

“胡言乱语！”北泽更是心疼，看着益算发白冒汗的小脸，他果断拒绝了这个方案：“谢歌语最怕疼，把孩子弄死就好，我来！”

益算攥住了他的手：“不要……舅舅会知道。”

北泽眉心冒火：“知道就知道！怪罪下来叫他把我杀了解恨！怎么不早早告诉你我你这么疼？”

益算委屈的眼泪流淌：“昨夜……写了信，我……我没寄出去。”

北泽的表情一滞，他还记得他昨夜抱着别的两个女人正在做什么。

他想说对不起，但是低头吻住了益算。

太空见此去了楼下找空空。

空空正站在暴雨里维护自己的法阵，他护住了益算的一个孩子，也是原本的那个孩子。

他和太空一样，知道如果两个孩子一起死，益算的心里不会好受。在黑河边益算误以为小松枝丧命的表情，他绝不要在她的脸上再看见一次。

太空站在屋檐下唤空空：“祸厌！事出有异！那男人不愿意剖开谢歌语的肚子拿出里面的孩子，他打算两个都杀死，你的法阵绑定了那孩子的性命，如果他如此做，你会不会有事？！”

空空举着双手不敢回头，没想到北泽居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杀死他们的孩子。

他在暴雨中问太空：“谢歌语怎么说？！”

太空没回答他，谢歌语正在与夫君恩爱，今夜她血流不止，心乱如麻，北泽是她一直以来的救命稻草，她舍不得不抓。

空空没得到回答，已然知道了益算的想法，他顿了一秒道：“我不会有事！放手去做！”

北泽只花了二十个弹指便将太空劝了一路都没回心转意的孩子杀死在他母亲体内。

太空的努力转瞬即逝，他入不了西天，做不了菩萨，即将在十个月以内身死，重新进入轮回转世。

北泽自然赶了他出去，今夜他要陪在益算身边。

益算眼睛红红的，牵着他的手，死活不松开。

北泽坐在她的手边低头吻她的额头：“那秽物，过几日我就能帮你全部清除。”

益算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嘴巴瘪起来：“是我们的孩子。”

北泽笑她：“以后我们不生孩子了，再也不生了，见不得你如此的疼。”

他用手去抚益算的伤口，一身的法力，再打掉十个孩子也够用。

益算握着他的手只觉得温暖，可她还是担心：“舅舅知道了怎么说？松枝……被我送去了舅舅那里……”

北泽的表情瞬变，当场要发火，可看见益算一脸病容，终是忍住：“不怕。你舅舅也当了太久的玉帝，该是时候从位置上下来活动活动筋骨。”

益算像是听见了不可思议的话。

北泽抽开他的手，站起来笑话益算。

他今夜格外的激动与躁动，这么多年不见的太空叫他见着了，他巴不得马上说出自己的计划朝益算邀功。

他从前只知道隐忍生闷气，因为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颗被玉帝造出来的石头。

但现在，他是手握重兵的天庭大将，妖界有一半都服他的管制，他再也不需要唯唯诺诺，担忧生死而什么都不说。

什么太空，空空？如何与他比得？

北泽激动道：“女儿我也见过一次，半年前，我在她的身体里下了一种蛊，是花蛊，一个朋友给我的，长期靠近会折损人的精气，这是秘密，除了我和那个朋友没有人知道。”

益算惊讶的拧了眉：“你把我们的女儿当作养蛊的器具？”

北泽奇怪的看着她：“你不是不喜欢生孩子？”

益算十分震惊且担忧：“那松枝呢？你有没有在他的身体里下些什么？”

北泽坐来益算的身边握住她的手：“谢歌语，在你心里，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你怎么不问问我每次在战场上负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怎么不问问我想你又见不到你的时候有多难受？！”

北泽突然咬住益算的脖子，狠狠嘬了一下：“你好狠。什么人在你眼里都比我重要。你喜欢松枝是因为他是你的儿子，还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儿子？”

北泽把头放在益算的肩膀上，他恨不能把面前这个无情的女人掐死。

益算用手捧起他的头，眼里闪着泪光看着他：“你知道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北泽静静的看着益算：“有多重要？”

益算羞红了脸颊：“今夜我想你陪着我，一直……”

这话要是放在北泽发疯告诉益算这么多事之前，还算益算的真心，偏偏北泽突然说了这么多益算不知道的事情，她现在只觉得气血倒流，北泽让她害怕。

北泽果然被益算讨好的态度取悦，他知道谢歌语胆小，今夜生孩子流了这么多血，她一定怕极了，很需要自己。

如果日后时时让她害怕，时时让她开心……北泽希望益算的情绪能时刻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想益算真的开心，但显然找错了方法。

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益算的手摸着北泽的脸，北泽搂着她的腰为她输送灵力止痛。

益算突然想起来之前太空对她使用过读心术，她学的不好，不过入梦还是小菜一碟。

益算便慢慢的看见了北泽的计划。

他竟然想推翻舅舅的王座，自己去当玉皇大帝，这是反叛天庭的罪过，历史上绝无仅有。

北泽突然睁眼，把益算从梦中赶了出来，轻啄她的唇问她：“好看吗？知不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

益算吓得将头埋进他的怀里，两人侧躺着，面对面，北泽便能闻见妻子的发香。

益算在发抖了，她提醒北泽：“我知道你厉害，但无论你多么厉害，都不可能打的赢我舅舅。”

“为什么？”北泽倒是不生气妻子看不起自己，谢歌语只要是关心他，觉得他是猪头都行。

益算只摇头：“我舅舅以前在山上做道士，他是凡人飞升，一身的本事，都是自己练的。”

北泽笑她：“你忘了你舅舅原身不过是姻缘簿的灵识，算不得什么优质的仙根，何况他还分了一半的金丹给你。”

益算有些悲伤，舅舅以前对她十分好，虽然近些年来才发现那不过是骗局，她终是有些不忍。

“北泽，你究竟想当玉皇大帝做什么？”

北泽又亲她，今夜的吻格外的多。

“为了让你喜欢我。”

北泽伸手拨动益算的头发，益算看见他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十分脸红。

北泽是一个英俊的男子，声音也低沉动人，益算非常非常喜欢同他待在一处说说话，只是不愿意与他做那种事。

益算小心翼翼的解释：“不用你做玉皇大帝，你依然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北泽凑过去咬了一口益算的下唇，用眼睛盯着他深爱的妻子，表情十分哀伤：“你连故意讨好我都不愿意说句喜欢？”

益算轻轻的错开眼神，小声道：“喜欢的。”

北泽轻轻的冷哼。

益算着急的劝他：“你不是也会读心术？你什么法术都比我学的要好，我就在你面前，你不信你可以看。”

北泽滞了一下，把益算搂的更近一点，长发蹭过益算的眉眼，他低低轻叹：“我不敢。”

他怕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是太空还是那个鬼差？

北泽忽而又怒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夜真的很生气，你不要以为我会放过那两个和尚，你是我的女人，现在是你受伤，等你的伤好了……”

“哼哼，”北泽轻笑：“看我不把你抱去床上好好弄一顿……干死你！”

益算吓得发抖。

“好了好了，你的伤口还疼……”北泽用手轻轻拍在益算的背上，另一只手抚在她的腹部输送灵力减轻她的苦楚。

“睡吧。”北泽劝益算。

益算侧躺在他怀里哐哐摇头：“今夜好害怕。等我醒了你就走了。”

“我不走。”北泽承诺：“在你伤好之前我哪儿都不去。”

“那军事怎么办？”

“派一个替身去管管，真有什么事他也会来通知我。”

益算就是不问那女人的事情。

她已大致猜到了是谁，北泽的身上好香，竟这么香，是花香，这么容易闻到，她以前，是如何都没有发觉？

她用食指描摹着北泽的五官慢慢睡着，第二日醒时，她的腹部还痛，心境却远不是昨夜。

她没那么害怕了，看见北泽不在房间只有一些小小的失落，没有急着想见他。

她走到桌前想喝水，此时已然想到了太空，因为桌面上的茶是冷的，如果太空在，一定会责怪她不该喝。

听太空说他这一世的任务是帮她救下自己的孩子，她昨夜那么怕，任由北泽拿掉了那两个孩子，太空入西天的事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