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远陪一心回院离开。“一慈，为何说没有必要了？不会这么一会就……”申屠劲风不愿相信的问道，他还是很感激路邈大师和这个一心小和尚的，留的药丸几次救了他们，还有一心的药方，当初想着一定要一心平安度过二十岁，怎么这么一会就能触动情劫呢。

“情劫已动，全凭造化。”端木一慈也再次叹气，“说起别人可通透了，怎么轮到自己就云里雾里呢？”卜乾坤在一旁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嘲笑。

“卜神棍，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在我眼前晃。”“谨遵谷主之命。”“卜乾坤！”卜乾坤太知道怎么惹恼端木一慈了，她现在听见谷主两个字就烦的不行，卜乾坤真的就不在她眼前晃，再次离开西域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谋远心里愧疚，都是自己太莽撞了，明明知道一心的情况还带他出去逛街，虽然和谋宏一向势同水火，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恨过。谋远双手抱着屈起的双腿，把头放在膝盖上，满心愧疚，想着一心原本可以成佛的，现在闭眼禅停滞未能大成，还不能成佛，想到这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动了情劫才不能成佛，刚才也就遇见些路人，一路上一心就没看过什么人，起身往一心的院子跑。

看着气喘吁吁的谋远，一心递过去一杯茶，谋远接过来放下，不等气喘匀就开口说道：“一心，你快把眼睛蒙上，先不管闭眼禅，你把眼睛蒙上，就不会触动情劫，那样过了二十岁你可以修炼别的，佛门不是有很多厉害的武功吗，照样成佛。”说着就拿出那条绸带，要给一心蒙上。

“谋远，我说了，没必要了。”“怎么就没必要了！？”“你情绪太乱了，我给你念一段清心经吧。”谋远还要继续说，“你先坐下，听完再说。”谋远只好坐下来，听一心诵经。

清心经到一半，一心突然吐血了，“一心，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在街上出手的时候受内伤了？”一心擦了嘴角的血，看着谋远跪在自己身边关切着急的眼神，回道：“并没有，明日就能好。”谋远将信将疑，实在是放心不下，去找端木一慈。

到处找个遍，最后还是在草野的那处小坡找到了端木一慈，端木一慈躺在草地上，拿着一朵风干的蔷薇花反复端详。谋远走过去说了一心的情况。

“一心的是心病，无药可医，只能自渡。”“一慈，对不起，是我害了一心，也导致你没能完成答应路邈大师的嘱托。”“这原本就是一心的命中之劫，只能说是路邈窥视了天机想要改变，但是没有造成变数而已。”“一慈自己的劫数呢？”“同样只能自渡，但是在这之前，我先把你的渡了。”

谋远没听懂端木一慈这话的意思，刚想出声问，只见端木一慈坐起身，俯身压过来，在距离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下，这是个积极暧昧的动作，再傻也能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谋远一下子呆住，看了谋远的反应，端木一慈继续将身体压低，谋远直接向后倒下去，只能用臂肘支撑身体，端木一慈继续逼近，两人的脸相距不过五指宽，呼吸都能交错在一起，谋远直接把脸扭过去错开。

端木一慈坐起来然后又像开始那样躺回去，继续摆弄手里的蔷薇花，“谋公子，懂了吗？”“懂什么？”“你对我的感情啊，发现了没，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刚才那种情形下是不会接连避开的，第一次接近可能会因为害羞避开，第二次可能是因为不适应突来的情感，如果第三次还避开，那就证明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凭什么这样说？”“凭你刚才的反应，不信的话我可以再来一次。”

谋远不自主的把整个身体往远挪动，“哈哈……你看吧，我还没动呢。谋公子，真正的感情上的喜欢，是会伴有欲望的，任何人都是如此无法免俗，你对我没有一丝那样的想法，你应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你是个君子，所以说只能我来渡你，你对我当是那种类似极致敬佩的情感，应与你的成长经历有关，你想成为精神和武力同时强大的人，初见时我的性格表象，让你认为我精神十分自主，同时我又是你见过的武力值最高的人，所以就自动美化，以为这就是完美的你喜欢的人，实际上根本不是。”

谋远静心体会端木一慈说的话，“原来是这样。”“好了，渡完你，我要自渡了。”“一慈，我还有一事不明，你为什么说一心没必要蒙眼了，他自己也那么说。”“情劫已至，可不就没必要。”

谋远回来的一路都在想端木一慈的话，的确，他对端木一慈的是崇拜，没有任何亵渎的心思，原来自己那些哀思都是因为没能成为偶像那样的人，真是好笑。一边想着过往一边走路，停下脚步时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一心的院子，想着反正都来了，推门进去。

一心在打坐，听闻开门声，睁开眼睛笑了，“一心，我想了一路，一慈说你情劫已动，可是我们一路回来分明你也没看谁，左思右想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就是我，对吗？”

一心觉得这人反应真慢，“嗯，是你。”“我岂不是造孽了。”“于我，是造福。”“少安慰我，你本可成佛，如今因我动情，而我……”“谋公子不要说了，请回吧。”一心下了逐客令，谋远也知道这事不是这么快就能说明白的，倒不如先让他静一静。

蓟都来旨，命令大军十日后开拔。就在这个时候，申屠府发出请帖，邀各路亲朋参加小女儿申屠立彦的婚礼。一切来的太突然，猝不及防，一夜之间，申屠府布满大红色，谋远是礼部侍郎，直接操持整个流程，全府都是一片忙碌。

“夫君，女儿小不懂事，这种事你也要惯着她么？”“我怎能愿意她嫁去祖谷，连在哪都不知道，可这是她自己选定的人，她自己愿意。”“她那么小，知道什么，一时的感情，以后后悔了怎么办，去祖谷过的不好怎么办？”

“夫人，你听我说，我也有自己的考量，首先朗月这孩子性格好，对立彦唯命是从，是真心喜欢立彦的，其次，你也说了，祖谷的人出现这么多，天下必是将要大乱，若是乱起来咱们申屠家首当其冲，祖谷可以说是这东泽最安全的地方，儿子们是男子，为申屠家厮杀也好，为国家抗敌也罢都是男人应该做的，可是立彦是咱们千娇万宠的女儿，乱世之中，哪有她的立足之地，一旦咱们申屠家倒下，立彦要面对什么你清楚，所以嫁去祖谷也是有好处的，还有就是，端木一慈是祖谷谷主，凭她和立彦的关系，在那里不会有人敢对立彦不敬，包括这个朗月，所以夫人就别再难过了。”

“立彦，你这突然抽什么风？”“三哥，我怎么抽风了？”“你和朗月才认识几天？还有，你要知道，入了祖谷你就出不来了！”“喜欢和认识多久有什么关系，你自己还不是看见南野哥就喜欢上了，还有脸说我。”“那你也不能这么匆忙的就拜堂啊。”“早晚都一样，正好在你们出征前，喜庆，况且，谁知道你们要多久才能回来。”“你……三哥不会阻止你嫁给喜欢的人，重点是你真的想好是要嫁这个人吗？”“是！”“立彦……”“三哥，我说了，是！你出去吧，我还要试喜服。”

这几日一是因为这大事来的突然，大家都在帮忙，二是了解的人也不知道要如何劝解，所以一直没有人来端木一慈这里，“一慈别睡了，起来吃点东西吧。”端木虎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端木一慈两日来只喝了点水，粒米未进，一直睡觉，想让她多少吃点。

“虎薇，我不饿。”“我饿了，吃点吧。”端木一慈回头看过来，“你多久没吃了？”“跟你一样。”“端木虎薇你有病吧你。”说完还是起身，一起来到饭桌，本来想要意思着吃点，结果自己撂筷端木虎薇就停筷，“早晚被你折磨死，吃吧吃吧，都吃了！”吃完饭，端木一慈就坐在院中时而闭眼，时而发呆，有时起来低头踱步。

大婚当日，宾客无数，还有很多远处赶来的客人，唯一没想到的是，百濮门的花梦笔也带领门人前来祝贺。

端木一慈亲眼看着申屠立彦身穿彩凤，头戴珠冠，同朗月拜了堂。

开宴前，花梦笔坐到端木一慈身旁，“你还好吗？”“好不到哪里去，你怎么来了？”“你最后一封信是在申屠府，带着蔷薇花香，就知道了，就算没有这婚礼，我也想要来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其实你一直搞错了，立彦喜欢向日葵，喜欢蔷薇花的另有其人。”花梦笔世界观崩塌，她一直以为端木一慈喜欢的人喜欢蔷薇花，居然错了。

这时端木虎薇走过来，直接把没看清是一块什么东西的小食塞进端木一慈嘴里，端木一慈也没躲，很自然的嚼起来，“什么东西，这样黏。”“不知道，吃着味道还行。”端木虎薇说完就走了，留下一阵微微的蔷薇花香。

“原来这才是蔷薇花的主人。”“嗯，叫虎薇，从她一个月的时候我亲手养大的。”花梦笔用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眼神看着端木一慈，看的端木一慈莫名其妙，这时候司仪宣布开宴。

西域民风开放，新娘不必回避，拜堂后可以露面，为宾客敬酒，以表谢意。端木一慈坐在最角落的一桌，看着所有流程的进行，流程结束后，申屠立彦带着酒壶走过来坐下，为自己和端木一慈斟满，两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申屠立彦继续倒酒，就这样随斟既饮，始终无话。

申屠劲风、南野隐、谋远和花梦笔等人都在不远处看着，端木一慈是一杯倒的酒量，现在只能靠内力控制酒劲，一壶饮尽，申屠立彦招手又拿来一壶，继续倒酒，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把第二壶酒也喝光后，申屠立彦起身走了，中途两人一句话都没说，申屠立彦一离开，端木一慈直接醉倒。

申屠劲风示意穆塔黄过去，穆塔黄还没走到，端木虎薇从外边进来，俯身把端木一慈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肩窝，一手揽住肩膀，一手探过膝弯打横把人抱起来走了。

申屠劲风斜眼看花梦笔，花梦笔有些无语，看向南野隐和申屠劲风，“我在话本中说她最后同那个喜欢蔷薇花的人执手白头，你们说，我有没有可能是个预言家？”

谋远倒是对这花有印象，“那日在草原上，我的确看一慈手里拿着一支风干的紫色蔷薇花，您写的什么话本。”“《酒醒人静时》。”

谋远突然大声的说：“你就是梦笔生花？”“嗯，谋公子也看我写的书？那你的另一半呢，我最近正缺素材，能把你的故事给我讲讲吗？”谋远直接傻掉，自己为什么要问这话啊！

申屠劲风和南野隐用奇怪的带着八卦的坏笑看过来，“怪不得我看你最近对一慈没有那种紧张感了，感情是彻底换方向了。”“申屠三，你闭嘴！”谋远满脸通红，起身就走，一刻都呆不下去。

谋远路上从侍从那里拿了一壶酒，来到一心住的院子，“你怎么整日打坐。”“心乱。”“你能喝酒吗？”“情都动了，还差一杯酒么。”一心结束打坐，来到桌前，谋远斟了酒，一心一口气喝掉。

“原来酒是这种味道，还成。”“再来一杯吗？”谋远给自己倒了一杯，边喝边问，“不了，今日听外面喜乐阵阵，拜堂礼成，乱了心，心魔未定，不敢再饮。”“这有什么好乱的？吵闹所以烦躁？”“不是，是……是幻想了同你走这样的流程。”这人真是出家人不打诳语，这话也能说出来。

“这流程，古往今来千篇一律，看似不一样实际都一样。”“对，最后都是入洞房。”“一心！你……你这出家人，都想些什么呢？”“我在想……与你……”

一心话没说完，表情突然变得狰狞，捂着心口，咬牙忍耐的喘息声中透漏着此刻他的痛苦，薄唇被咬出了血，勾人的桃花眼带着凶厉，“谋远，快走。”这句话几乎是一心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谋远不知道这属于什么情况，但是怎么也可能扔下这样的一心走开，扔了酒杯过来扶一心，想把他扶到床上躺下，可他自己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想要好好的扶着一心这种体魄的人实在是难为他了，到了床边一起摔倒，自己还被一心压在了身下。

原本一心还有一定的控制力，若是静心打坐念经是可以对抗这次心魔的，没想到现在出现了这种场景，视觉冲击了大脑，心魔彻底占据上风，一心失去理智。任凭谋远怎么喊他都没有了反应，把心魔所想付诸实践，谋远别说反抗，连动都别想动一下，直接被钳制得如案板鱼肉，任一心宰割。

谋远甚至来不及想别的，只想能不能不要这样疼，后半夜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想疼不疼，而是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不想这样个死法，传出去太丢人，墓志都没法写，死后都没脸见鬼。直至凌晨，一心狂躁的动作渐缓，眼神也开始变得没那么狠厉，谋远适应了他的节奏。

一心最后一次交出后，谋远也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