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话 遇故人绝处逢生
天阴沉沉的。
一辆马车行驶于颍阳城中，净挑些偏街僻巷，却走得极慢。
“再慢些！”天下怀抱着面色如纸的鹤千戒，不安地敦促，生怕马车颠簸。
一旁的蒋三响倒不含糊，放了个三联响屁后，隔着帘子交代马车夫稳稳赶车。
时间返回到三个时辰前，梁府中庭。
在蒋三响踢倒沐晚风梁弛玉后，他本抓住了天下的手，后又因千予暖的横空阻挠，不得不放弃。可仅仅是在那一瞬间，他已将一块一寸见方的土泥板顺势塞进了天下的手中。
看到鹤千戒受伤，天下一度崩溃，也曾想着就和千戒死在一块好了，不论是天字府还是松鹤山，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可冲动过后，理智还是占据了上峰。
凭什么死？
凭什么他只能要自己的女人跟着死？
当然要活，要和千戒好好地活下去……
于是，庭中几人你来我往争辩之时，天下则在暗暗计较。
刚刚的那块泥板，手指略微摸索，发现竟刻着几个不规则的符标。
这符标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记忆犹新，是小时候玩棋鬼游戏时发明的暗号，而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一个人知道。
翻译过来大致的意思是：
哥，他是我卒，跟他走，天地。
天地！竟是天地在暗中指引。
印象中他还是那个眼睛总是蒙层水雾，胆小而孱弱的跟屁虫。
十年前就曾亏他帮忙暗渡陈仓，自己才险些逃过追杀……可同时他也流着一半仇人的血，那七年的形影不离能敌得过这十年的两不相见吗？
但让他颇为在意的是这盘棋中，蒋三响这支小卒的走位。承前启后仔细想来，今日这场冲突，包括青楼为难囚芯，不忘镇拦下璇玑，前几日引开北开阳，蒋三响竟从头到尾都是在帮着自己，如此理顺下来，反而才有了合理的解释。
于是，当沐晚风告知他鹤千戒有喜了的时候，天下做出了决定。
反正，已经是最坏的处境了。
不如放手一搏。
而天下的筹码不是别人，正是梁弛玉。
要赌这个人，终究是见不得鹤千戒死。
半个时辰前。
当梁弛玉沐晚风步入厢房的时候，天下正在床边喂药。此时鹤千戒已有些好转，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不再昏迷。
梁弛玉眼中写满了千言万语，嘴上终无法吐露半句。
“都办妥了，快乔装吧！天地那里，估计也只能拖上一会。”沐晚风语气很急，手中安排却有条不紊。
“从千面鼠那里要来了？”
“嗯，他倒是爽快！”沐晚风说着递给天下两张面具，而后便和梁弛玉一起麻利地脱掉了外衫。
“你们干嘛脱衣服？”天下动作滞住片刻，马上拿起手中面具仔细查看，便全明白了。
“千面鼠照着你们的样子做了面具？你们这是要替换我们，留在这里？”
“这是唯一的出路！”沐晚风柔和地叙述：“眼下二夫人他们不在梁府，可守卫并未减少，出得了这间房，我们四人也不可能堂皇的出大门……千面鼠这面具做的不错，刚刚我俩进来了，现在出去，没人会怀疑。”
“那你们怎么走？”
“问题是你和千戒，我们俩自有主张。”
显然，沐晚风并没有说服天下，因为他一言不发，已经开始琢磨其他的法子。
“天下，你走！”
一旁的梁弛玉终于开口了，说：“你们走后，我有办法送走晚风……而这里是我的家，横竖我都要留在这里。”
“梁弛玉，想赎罪不是在这种时候！”天下有些不耐烦。
“别搞错了，我不是为你，是为千戒，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说道这里，梁弛玉变得有些激动：“你要是个男人，就快带她走。”
最终，天下搂着鹤千戒，强撑着突出重围。
鹤千戒的额头全是汗，走到一半时，小腹又开始渗血，沐晚风那粉色的褂衫已经染红了一片，只好用手捂着。
眼见着后门就在眼前，鹤千戒忽然停住了脚步，咬牙道：“予暖姐姐呢？得叫她！”
“叫她做什么？叫她再来害你？”天下并不想停下来，在梁府里的每一秒都潜藏着巨大的威胁。
“叫她一起走！她是亲人，没人会不顾亲人！”
所以，时间转回到当前，马车内是天下、鹤千戒、蒋三响，以及千予暖。
目的地是望江楼，一条天下早已铺好的后路。
望江楼酒窖下面的密室。
“确定要躲在这里？”蒋三响四下观察，回头皱眉道：“这里安全吗？还有这猫鼠之辈，可靠吗？”
百变猫和千面鼠以手为扇，嫌弃地趋散着屁味，但看看映月大刀反射的寒光，强咽口水还是忍下了。
“没错，确定是这里，蒋壮士辛苦了。”天下并没有打算让蒋三响知道密道的存在，所以进了密室就着急遣他回去。
“还以为你要回秦庄呢！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们公子曾叫我传话，尽量不要太依赖秦庄……”
“不依赖秦庄？”天下狐疑地重复，又追问道：“为什么？”
蒋三响扁嘴摇了摇头，意思是他只是传话，知道的并不多。
这让天下想到了临走前，梁弛玉曾低声告诫他回了秦庄要小心，秦庄有内奸。
“既然你们决定在这里，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我要赶回去看看我们公子，走了！”
“等一下！”天下叫住了正欲离开的蒋三响，顿了顿，问：“江湖上说你只受雇于一人，只为一人卖命，莫非，这人就是天地？”
蒋三响没有回答。
“你杀过的人三教九流，没有任何联系点，其中甚至有天字府的人……天地为什么要杀他们？”
蒋三响还是没有回答。
“天地，天地为什么要你帮我？你是杀手，不是嘛，救人不合情理。”
这一次，蒋三响回头了，火气很大地撂下一句：“出道以来，我只接了一单任务，就是除掉所有追杀天下的人！"
蒋三响走后，天下心绪难以平静，但情势危急，耽搁不得，便开始指挥几人从密道转移。
这其间何其艰难，好在有掘地三尺千面鼠在，才勉强将鹤千戒运了出来。
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天下曾有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朝着凤凰山方向前行。
再也不能冒险了。
必须远离那些势力纷争，必须保证鹤千戒母子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