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种情况,荆奕林则是毫不在乎。在数月之中他忙碌往返于李、郑两家,与李渊及其几个儿子建立了相对绵实的友谊,特别是与他的妹妹郑观音和妹夫李建成感情极好。
说起来或许是因为前世自己一个人在外奔波劳累以至于只能独自在家孤独隔离,穿越之后回想往生连个记忆的锚点都漂泊无依。如今的荆奕林对于亲情是非常看中的,哪怕这亲情通常只是一闪即逝。
当初他为了李凤姐这个妹妹不惜得罪正德帝,如今的他也愿意为了妹妹和妹夫去与那“千古一帝”的李世民交锋一次。
在筹谋好自己接下来的各项安排之后,荆奕林便召集全体家族成员召开了宗族大会。
郑氏这样的家族之中宗族的力量是比较强大的,宗族原本来自亲情,但逐渐异化成了一个权力机构。大多数时候宗族会和家族族长以及“长门”嫡系站在一起,相对应的,族长和长门往往也会给宗族面子,这两拨人一起构成了家族的管理核心和领导核心。
当然了,一个组织有两个核心,这两个核心之间除了合作之外一定是有斗争的,只不过大部分家族的家主本身也是那个家族最为位高权重之人,比如李渊之于关陇李家、单雄信之于曹县单家,因此家主的地位往往是高于其他宗族势力的。
郑家家主郑继伯在北齐时就是豫州大中正、吴山郡公,隋朝建立之后开府仪同三司,曾任金紫光禄大夫、括州刺史,不过年老之后便逐渐退出了官场。
郑继伯这个人当年过于注重个人权势,结果就是几个儿子都难以独当一面,他年老失势之后郑家在朝廷便失去了最大的倚仗。而郑家的大本营荥阳被瓦岗攻陷之后,家族的局面更是雪上加霜,如果不是荆奕林在太原打下一个安身立命之地的话,郑家恐怕就只能完全依附于李家这样的显赫家族了。
不过事物总是相对的,郑家举族迁到太原之后,虽然迫于荆奕林的成就和压力不得不暂时由他主导,但是大量郑氏族人对于荆奕林的做法是不以为然的。荆奕林靠着几个武者赚那点辛苦钱根本养不活这些习惯了锦衣玉食的郑氏族人,以郑继伯为首的宗族势力找荆奕林谈过好多次,让他入朝为官、结交地方、广置良田、收附贫农,荆奕林却是毫无兴趣,反而要求郑家人节衣缩食,自力更生,斩荆披棘,开创新业。
这些宗族之人早就对荆奕林不满,准备找个机会夺了他的大权,让老迈的郑继伯继续执掌家族了。因此对于这次宗族大会,不少人都是有备而来的。
这会议一开始便在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氛之中启动,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隆重纪念了这几年来家中不幸罹难的重要成员,特别是对那些到达太原之后才死去的家族成员进行了哀悼,压抑的背景好像是在述说着家族这几年来的困苦,无声的控诉着掌舵人的失误和无能。
毕竟是死者为大嘛,所有人对此都保持了沉默,大多数人并未看出其中隐含的逻辑,他们只是本能的觉得不安,内心深处有一股躁动的潜意识似乎被人撩拨。
接下来就是族长讲话,以及宗族长老们商议大事。
在过去几年的宗族大会上,都是郑继伯虚讲几句,而后便将位置让给荆奕林,让他来代表族长讲话。但是这一次郑继伯却讲了很多,讲了他在朝廷中的关系,讲了过去郑家的辉煌,讲了如今李家对郑家的支持,也讲了郑家这几年坐吃山空面对的困难。在讲了一大堆话之后,才好像记起了自己的儿子,这才向荆奕林招了招手,让他来接着讲下去。
荆奕林就坐在父亲的旁边,他好像完全没有发现今年的异样,便接着父亲方才的话头,讲起了郑家如今面临的困难局面。最后他做了总结,郑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将沦落为低等氏族。
他这话音刚落,旁边坐着的宗族大佬们便开始了你一言我一句的议论,这议论最初还是比较平和,但逐渐的便开始激烈起来,最后便有人将这矛头转向了郑吾来,也就是荆奕林,不少族人心中的不满也被点燃,许多人都开始抱怨,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大家都将如今的困难局面归罪于荆奕林不思进取,格局太小,纷纷指责他沉迷于奇淫技巧,整天和草根庶民混在一起,根本不会经营家族,这才导致了郑家的没落。
对于这些指控,荆奕林却是安然以对,并不辩解,在他们这般议论了大半个时辰,几个领头的口水都要说干了之后,荆奕林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挥了挥手,对堂下站着的郑彪递过去一个眼神,很快便听见了密集的脚步声,都峻峰带着皮行的几队人马,不顾郑氏族人的慌乱呵斥,分两列步入堂中,站在了大堂两侧人后。他们虽然个个空着手,但却对堂中的郑家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这时候很多人方才回忆起来自己家这个大少爷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存在。
那几个宗族长老纷纷对视了一眼,从眼神中他们看见了恐惧。郑家虽然目前还有数百人众,但是有手腕、能干事的却是不多了。他们知道皮行乃是荆奕林的核心力量,这几年来也拼命的往皮行掺沙子,但是除了少数几个后来才加入的下人之外,根本无法有效的拉拢皮行的核心人物。他们知道皮行这些人都是刀口舔过血的高手,真要是动起手来,恐怕就算是把李家的人拉来帮忙,也不见得就能够占到什么便宜。
何况李家的人对于荆奕林似乎也是颇为赏识,不见得就会帮郑家的这帮遗老遗少。
不过荆奕林却是并未再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他往大堂中间一站,浑厚的身影挡住了居中而坐的父亲,不慌不忙的开口道:“我知道大家觉得我是在瞎胡闹,我也不打算说服各位,咱们本是一家人,何必搞得这么不愉快呢?既然意见无法统一,那便各干个的吧。我提议咱们郑家今日便在此分家,愿意留在此处的,便跟着父亲及各位长辈过活,愿意跟我走的,咱们另寻去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