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桑瑾等了好久谋远都没回来，去前边问都说早就离席了，婚礼流程都已结束，去闹洞房的那边也没找到人，承桑瑾害怕谋远再次遇刺，虽然说申屠府很安全，但是今天进出的人那么多，万一有混进来的就遭了。

找不见人，承桑瑾去了世子的院子报告情况，申屠劲风和南野隐也很担心，谋远一早就离开，就算去别处这时也该回来的，派人在府中寻找，终于有人说之前看见谋远去了一心的院子，几个人暗道不好，难道上次那些人今天混进来了？

一心清醒后，看着晕过去的谋远和床上的种种迹象，气血翻涌，再次吐了血，用拳头直接砸床依靠着的墙壁，直到双手的骨节都鲜血淋漓模糊一片，谋远被一心憋闷痛心的吼声和砸墙的声音弄醒，先用被子把身体盖严，抬手拉了下一心的胳膊，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收回胳膊挡在自己的眼睛上。

“谋远，我……我是不是……我到底干了什么！”一心的话其实是个半问句，他在质问自己，谋远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说道：“我。”

“谋远，你杀了我吧。”说完从床边拿出一把刀往谋远眼前递过去，“拜你所赐，我现在提不动刀。”“怎能这样辱你，我……”“是我拽下你的绸带在先，你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人，第一眼就看见我，我又长得这么好看，不能怪你，我害你不能成佛，我们扯平了。”

一心压抑着哭腔，“不是的，跟本就是我自己的问题，明知你心有所属，却贪恋你能来这院中陪我，见了人又心生绮念，如今还辱了你，我……”“你那时神志不清，我不怪你，真的。”“我原谅不了自己，我可以接受自己爱上你，但是不能接受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一心说着自己拿起刀就要自我了断。

“有人敲门，你把刀放下，你想别人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吗？不想就赶紧帮我把衣服穿上，我……我动不了。”谋远内心想着，今晚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完了。

一心掀开被子才知道谋远刚才承受了什么，整个人全身到处青紫，还有牙印、抓痕，甚至双臂上能看到被自己固定时太过用力留下的完整的手指形状的瘀痕，床单上成片的血迹，一心看到这些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要做什么，眼睛红红的，压抑的抽泣，“好了，先给我穿衣服。”谋远已经处于无奈的状态。

开门后，承桑瑾想要往里冲，被一心展臂拦住，眼神凌厉，南野隐赶紧上前，“一心，谋远还在你这里吗？”“在的。”南野隐终于放下心来，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对着一起来的人说，“谋远没事，我们走吧。”

南野隐刚迈出一步，谋远在里边出声叫他进去，南野隐进去后更能确定发生什么了，“阿隐，你能抱动我吗？”“能。”“那阿隐你抱我离开这，你叫人看住他，不要让他寻短见做傻事，这把刀带走。”

南野隐看到床上的情形，还是忍住没有说什么，明摆着的并非谋远自愿。南野隐把刀递给谋远拿着，抱起人往出走。一心嘴唇翕动，最终没有说出什么，还是谋远在南野隐走出门口后，冷声的说：“一心，就算想死也必须由我用这把刀杀了你，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一心虽然无法记清自己做过的事，但是很多碰触和感受还是在心中留下了痕迹，就这样矗在那看那张床看了一夜，想用这样以毒攻毒的方式让自己放平心，然而根本做不到，但凡回想到一丁点当时谋远的声音或者那种与他肌肤贴合的触感就会邪火升腾。

一心仰头紧闭双眼，在内心嘲笑自己：什么天生佛骨，什么精修佛法，自己彻头彻尾就是个烂人，听了声音觉得悦耳，看了人就动情，居然邪恶到被心魔控制做畜生才会做的事，我这样的人就应该去死！可是他不让，谋远不让，自己就不敢死。

南野隐回房间拿了一罐药膏，“公子一会把这个上了。”谋远看了一眼那药罐觉得羞 耻的要命。“公子，真的不想杀他吗？如过公子自己下不了手，阿隐可以代劳。”“阿隐，我不想他死。是我拽了人家的绸带，害了人家一辈子，他当时……他当时不是清醒的，事后他要我杀了他，又要自行了断。已经发生了，他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就当我还他的。”

“如果公子也对他有情，那么我不反对你这样还他，可公子如清风明月，皎皎君子，今后……”“阿隐，我……我其实不讨厌他，但是也确定不了是哪种不讨厌，之前我以为自己对一慈的就是喜欢，可后来证明不是，所以我对这种事真的搞不明白，如果慢慢相处下去，可能我就弄清了，可是现在我……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正常的面对他，才能清醒地去考虑这样的问题。”

“公子受苦了，如果是这样，不妨跟随时间去问内心，在平静的时候再考虑，现在你这样乱，想什么可能都是错的。”“阿隐，你是如何确定自己对申屠三是这种感情的？”“我啊，见色起意，当初在去天下学宫的路上，他故意撞咱们的马车，看见他在阳光下的身姿，就动了心的。”

“啊？那个时候你就喜欢他了？阿隐也不像是这么不谨慎的人呀！”“感情这种东西，一旦某一瞬心里起了涟漪，没有谨慎可言，公子不妨作为参考。”谋远这一夜也没有合眼，像做贼似的给自己上了药，脑海里开始回忆自己与一心之间从见面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一慈还没醒吗？”“嗯，一直睡着。”端木虎薇情绪低沉的回答花梦笔，“你是知道紫蔷薇花语的是吗？”“嗯，从小就知道。”花梦笔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说道：“那你就多多表达，让她知道你的认真和不可动摇。”“你不是也喜欢她，为何告诉我这些。”“我没机会，但我喜欢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都不是她的有情人。”“也未必。”花梦笔说完离开了院子。

“花门主这是要走了吗？”申屠劲风和南野隐看见百濮门的门徒都在门口等，“嗯，走了，想知道的都已知道。”“不等一慈醒来告个别吗？”花梦笔摇头，“我以为牵过手就会不一样，终是一枕槐安，道不道别都一样。”两人一起送花梦笔出府。

“等等。”端木一慈一副懒洋洋的似乎还没睡醒的样子，出现在几人身后……

“花门主是要不辞而别吗？”“怎么，想通了，打算给我个机会吗？”花梦笔故意语调轻快的调笑着说，“我怀疑自己是个始乱终弃的人，你就别自讨苦吃了，这个送你。”端木一慈手中出现一个墨紫色的小香包。

“觉得这个香包颜色很适合你，里边是我在山间采的忍冬种子，你可以试着种种看。”花梦笔接过去摸着香包有些黯然，转而又笑了，“一慈，你可知忍冬的寓意？”“寓意？我只知道忍冬花喝了对身体好。”“所以说，以后不要乱送女孩子关于花的东西，容易让人误会。这忍冬，一蒂二花，代表鸳鸯成对，全心全意的把爱奉献给对方。全心全意的爱是不可能了，能破例给个拥抱吗？”

端木一慈觉得这倒也没什么，而且这花门主是个好女子，能让她尽量缓缓的放下这段心伤再好不过。两人本就只相隔一步的距离，可端木一慈刚迈出去一只脚，还没等落地，身后府门方向传来一声清嗓子的声音。

端木一慈不用看也知道是端木虎薇，此时端木虎薇正抱臂交叉于胸前，靠在府门旁偏头冷脸看着这里，端木一慈闻声吞咽了下口水没敢回头，把迈出去的腿又硬生生收了回来，花梦笔观这情形只能作罢，转身前还半嘲讽似的扔下一句：你完蛋了。

花梦笔上了马车后，端木一慈琢磨她最后那句话，这话什么意思？嘲笑我胆小是吗？好像是有点，还有点丢人。端木一慈转过身的时候端木虎薇已经走回院中，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点虚。

大军开拔在即，申屠劲风第一次挂帅，毕竟经验不足，所以在将军的任用上申屠霸下一直举棋不定，将帅之间不光能力的匹配是要点，彼此的信任和默契更是重中之重，父子两个在做最后的讨论。

“还没定下来？依我看石坚和陆正就很好。”申屠洛白到议事厅探头说了一句，拿起一块点心整个送进嘴里，又喝口茶，回了他自己的书房。这爷俩儿斟酌了一下，觉得这个组合有点别扭，但好像的确是符合了心中所需，这件事有了定夺申屠霸下又嘱咐了小儿子几句，自己去找小女儿了。

“阿隐就要离开西域了，心好痛。”甄如幻说的还挺真诚，“甄如幻，你离我家阿隐远点！”甄如幻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单手扶腮认真的看南野隐，申屠劲风把南野隐连人带座位往边上挪了，再搬一把椅子，自己坐在了甄如幻对面，“哎呀，煞风景。”

“我爹不是派你跟我一起去夷洲岛么，在这装什么？”“我不去了，一慈姑娘说她去。”之前端木一慈坚定的拒绝随申屠劲风前去，现在改变了主意，去与不去的原因申屠劲风心里都明白。

“甄如幻，看见你突然想到一件一直想问的事，你为什么来申屠府？”“当然是因为听闻西域王妃风华绝代。”“我爹居然能留着你？”“我可是出神境，王爷求之不得好不。”“不可能，比如我，每天都想挖你的眼睛。”“我这可是能发现天下所有美感的眼睛，你小子真是不识货。”

南野隐看着见面就斗嘴的两个人，也问了自己想问的，“如幻前辈自己也说了，你的眼睛是要发现天下之美的，您为王妃而来，难道不是为王妃而留吗？”“怎么可能，凶女人。”

申屠劲风把家里好看的人想了一圈，现在就剩下二哥申屠洛白了，激动的站起来，“你不会是喜欢他吧？我爹……阿嚏……”“你怎么知道的？”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申屠劲风原本是想说我爹知道了肯定要打死你的，结果打了个喷嚏没说完，误打误撞诈出了这么个答案。甄如幻也反应了过来，总怕隐秘的心事被发现，结果自己直接说漏嘴了。

“完了，老脸丢光，这申屠府呆不下去了。”甄如幻捂着脸，开始想去哪好，“反正只有我和阿隐知道，而且再有两天我们就出兵夷洲，再说，你脸皮这么厚，还能不好意思。”

申屠劲风更加敬佩自己的老子了，能娶到母亲这样的美人，还有出神境甘愿留在他身边，不过父亲要是知道甄如幻并不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而是看上他的人才留下的，一定吓得魂飞魄散，想着就好笑。

“小子你坏笑什么？你要是敢告诉霸下，我现在就……我就自杀！”“放心吧，我不会。”甄如幻这才如释重负，这小子是他是了解的，从来都是说到做到，这一点不用怀疑。

谋远自己在房中独自喝了整整一大壶酒，醉眼朦胧的来到一心的院子，他刚把门推开，一心就到了门口扶住他。

“你醉了。”“意识清醒。”一心先把谋远稳稳的扶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谋远接过茶没喝，只拿在手中盯着看，“两天后我就要随军出征了。”“我知道。”“你……以后要不要出去走走，换换心情。”“心困住了，去哪里都一样。”

“醉后的想法是见你，我就来了，但是我弄不清这种想见是什么。”“你能来，我……开心。”“一心，这段时间你好好念经，让心静一静，千万不要再被心魔控制，否则万一来的人是申屠家的重要人物，后果不堪设想。”

“谋远，我只有想到你的时候才会产生心魔，除了你，我的佛性还是很高的。”“我就是怕你想了我然后……”两人都开始沉默，最后还是一心先开口：“收复夷洲归来，还路过西域吗？”“我……我不知道，到时再说吧。”

西域三十五万铁骑，申屠劲风带走了十万，临行前，两父子都知道他们各自都将面对随时而来的变数和危险，申屠洛白站在母亲风陵渡身旁，待申屠霸下做了最后的叮嘱，申屠劲风来到二哥身前，“二哥，我带走的这支队伍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姓申屠，包括我在内，能不能回西域全凭形势造化，以后这个家只有你一个儿子在家，替我和大哥尽孝吧。”“嗯，遇到难处给家里来信。”

这一家人都说完话，端木一慈和虎薇才走出府门，申屠霸下迎上来站定，诚恳的说道：“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恳请祖谷谷主，能在非常时刻出手保护我的小儿子。”并行了抱拳礼，端木一慈收起刚才懒洋洋的状态，双手微微托住申屠霸下，正色道：“我端木一慈以祖谷第二十七代谷主的名义向您保证：绝对不会让申屠劲风有性命之忧。”

几个人同时上马准备出发，“三哥！”申屠立彦从府中出来，马上的人都闻声回头，朗月和申屠立彦牵着手一起走到送行队伍的前边，“三哥保重，我在家等你凯旋的消息。”申屠劲风点头。

“一慈！”“何事？”申屠劲风看向他右侧的端木一慈，从刚才看见两人牵手出来转回身就没再回头，包括现在，“我已有身孕，你是谷主，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在场的人都满脸震惊，这才拜堂几天就有了身孕？岂不是说两人在拜堂前就已经……“我不收徒，将来让他的师傅取吧。”端木一慈的话说的很平静，不再是当初句句回应的：我在，亦不是懒洋洋的带着亲呢的松弛，而是变得同其他人讲话时一样带着清冷。

说完话端木一慈从食指上摘下那枚异空间戒指，向后抛过去，戒指被术法拖着停在申屠立彦面前。

“当是赶不上贵子出生，这是生辰礼。”说完一磕马腹，直接走了。

端木一慈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