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冷凌秋听得外面厮杀声起,心知昨日邝埜所言无差,也先请和是计,此时元军已奔袭而来,不多时,又见都督王贵、范广已率人前来,对樊瑾道:“樊千户马上召集人马,随我往西突围。”樊瑾一听,翻身跳起,对冷凌秋道:“冷兄弟,战场纷乱,刀剑无眼,并非武功高强便能独挡千军万马,你等下跟紧我,能否冲出去,全看天意了。”
冷凌秋见事态严重,也知情急,道:“樊大哥且莫管我,我答应玲儿带你回京,自然不负此言,你率军往前,我来为你断后,可令你无后背之忧。”
樊瑾见他眼神真挚,也知此刻不是顾及兄弟情谊之时,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又在冷凌秋肩膀拍了两拍,这才起身上马,随军往西而去,冷凌秋牵过白羽,道:“白羽兄弟,今日我们可有一场好战了。”那白羽似懂人言,“噗嗤”一声,打个响鼻,冷凌秋这才翻身上马,跟在队伍后面也往西行。
一队人刚出营门,只见东门、南门也尽皆大开,都督梁成率人走东面,参将吴洗带人走南面,然后又分出许多小队人马,方向各自不同。
冷凌秋虽不懂兵法,但今日一见,也知那些小队人马都是突围送信之人,或许是萧千绝并不放心自己,也或许是他故布疑阵,这才命这些人往各个不同的方向冲出,只是那些人马在遇到元军之时,一触即溃,根本无丝毫还手之力。
这时突听前方战马嘶鸣,却是都督王贵也发出冲杀号令,他们这一队人在王贵、范广、樊瑾的带领下也冲杀起来,冷凌秋身在队伍之末,只见前方拦着一队元军人马,定睛一瞧,那中军之处的几人甚是眼熟,正是伯颜、诺颜和琪琪格。
原来这次元军来袭,各部人马分散又合围,阿剌率部守住东面,也先率部守南面,王子诺颜率人守东面,将土木堡团团围住,那太师也先怕诺颜年轻,经历尚浅,这便派伯颜跟着驻守,那曾想冷凌秋一出营门,便遇着这几人在前方列阵相迎。
此时范广也认出伯颜等人,不由转头对冷凌秋叫道:“冷校尉,这又遇着老对手了。”
冷凌秋面色凝重,心知今日定又是一场大战,便策马上前紧跟在樊瑾身后,道:“范将军只管突围,我来断后。”
范广点了点头,长刀一挥道:“弟兄们,随我冲。”说完拍马当先而行,那元军状见状,也列好队形,拍马相迎。
只是明军除去范广手下精锐百人,王贵和樊瑾手下马匹各五十外,其余均是步兵,无马可骑,迎上元军轻骑,又怎是对手,一个回合之下,明军已然损失过半,损兵折将不说,多已生出绝望之心,那还有还手之力,冷凌秋护着樊瑾左冲右突,均冲不出去,眼见周围明军一个个相继倒在元人刀锋之下,越来越少,心中无力之感顿生。
军阵冲杀,非一腔孤勇,兵种配合,士气、地形无一不在考虑之内,和寻常江湖拼斗全然不同,眼见身前明军血肉横飞,折损大半,也不知今日能否冲出重围。
此时琪琪格在一土坡之上,也发现冷凌秋在乱军之中,脸上顿时抹过一丝得意,只听她一通号角之下,元军忽而退却,在外围形成一个半圆弧的包围圈,留下满地明军尸体,待樊瑾、范广、王贵几人聚集,方才发现身后所带二千余人,已十去七八,不过还有几百人在周围,这哪里是两军交锋,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
琪琪格站在那个土坡
头上,对冷凌秋哈哈大笑道:“嘿,那汉人小子,你可还记得否,本公主曾说,待我元人杀回中原的那一天,我定要将你脖子套上项圈,视作牛羊,牵着游街示众,今日我们这便杀回来了,你还有何话说?”
冷凌秋瞧着这满地的明军尸体,心中大痛,他本为医者,一心救死扶伤,如今听着周围垂死之人呻吟不绝,而自己却束手无策,这种打击如一记重锤敲在他心头,两国交兵,死的都是一个个年轻鲜活的生命,毁的都是一个个家庭,毕竟他们或是别人的儿孙,或是别人的父亲,战争一起,多少家庭便会从此支离破碎?
听得琪琪格在山头嘲讽不休,冷凌秋心中大怒,只觉这个女子好生无情,能在这满地尸体上谈笑自若,若是这地上死的多是元人,不知她又会做何感想?
只见琪琪格又扯下一把野草,慢条斯理的编着圆环,在哪里高声叫道:“那汉人小子,你今日若带上我这项圈,本公主便放你回去,可好?”
话音一落,元军齐声大笑,纷纷嘲讽,此时伯颜也见着几人势危,突然对冷凌秋道:“我说不久之后,我们或许便会再见,本以为是在京师城下,没想到会在这古堡之外,这倒让我意外。”
冷凌秋哼了一声,道:“那日你若输得不服气,今日可再来打过,别以为我便怕了你。”
伯颜一听,顿时哈哈大笑道:“我又不是好勇斗狠之人,怎会和你打过,再说,你看看身后,可还有我动手的必要么?”
冷凌秋闻言回头一看,只见土木堡中烟火四起,也先已率主力已和明军短兵相接,城中喊杀之声震耳欲聋,他心知元人和明军的实力悬殊,这一旦城破,明军只会是待宰羔羊。
伯颜又道:“你们大势已去,又何必再做无为抵抗,念在你们都是军中勇士,若是束手就擒,我尚能报的住你等性命,如若不然,今日此地只怕会再添几屡孤魂。”
琪琪格接口道:“当然,你若是愿意带上这项圈,承认是我的仆从,那我也会念在当日酒楼中的一面之缘,放你一条生路。”
樊瑾见她多次侮辱,早已不耐烦,喝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即便是死,当也死得堂堂正正,怎容你等羞辱,放马过来罢。”说完撕下袍袖,将长剑牢牢捆在手中,若非断臂,长剑誓不脱手。
范广也大笑道:“好个樊千户,此言正得我意。”说完又对身后残余士兵叫道:“兄弟们,今日我等既然注定血染黄沙,何不挺直脊梁,抓紧战刀,再多杀几个鞑子,这样不但对得起死去的兄弟,也对得起我汉人的祖先。”
众人眼见元军凶猛,心知突围已是不成,听范广所言,乃是报定决心,心存死志,都已激起军人血性,纷纷效仿樊瑾,将衣摆撕下,将战刀捆在手上,意欲死战。
便在此时,突闻马蹄声隆,只见樊忠和萧千绝、风仇三人各领一队人马向这边冲来,萧千绝冲在最前头,边冲边喊道:“冷小子,老夫来送你一程。”这一声喊乃是以内力发出,犹如旱天惊雷,众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明军眼见有援军来助,顿时士气大增,冷凌秋见从不用兵器的萧千绝此时也手握两把长刀而来,心中不禁升起一种异样之感。
原来萧千绝见元军袭来,城中已是不保,不过小半日功夫,明军全军溃败,已死伤大半,回京送信之人无一突围而出,此时见冷凌秋等人也冲不出去,这乃是向京中送信的唯一一队人马,若再突围不成,定是全军覆没之祸,这便领人来援。
樊忠也因劝樊瑾从军之事,心存愧疚,要知樊瑾乃是大哥独子,若今日突围不成,那他还有何面目去见樊义,听闻萧千绝要去相助,便吩咐锦衣卫护好皇帝朱祁镇,自己也领着护卫队和萧千绝合兵一处,前来助其突围。
樊瑾见是二叔樊忠来助,信心大增,高声喝道:“兄弟们,再冲。”话音一落,当先拍马冲去,冷凌秋只怕他有所闪失,全心相护其左右。
伯颜见萧千绝灰须银发,血染襟袍,一手一把长刀左砍右杀,有如疯魔,不多时便冲到眼前,随即抽出弯刀,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只听萧千绝哈哈大笑,喝道:“老夫乃是大明东缉事厂第一任督主,萧千绝,江湖号称‘血衣楼主’,你可便是那伯颜?”
伯颜岂料他竟然知晓自己名字,显然是对自己有所了解,心中一惊,随即吩咐身后军士道:“听闻此人武功不凡,护好王子和公主。”言罢,跃马当先,抽刀而出,带着麾下骑兵,随即冲入明军之中,众人见他霸刀威猛不凡,弯刀一出,便有一明军命丧刀下,无不震阖。
此时,王贵、范广、樊瑾、樊忠、风仇、萧千绝等人均合兵一处,但听萧千绝道:“你几人速往东冲杀,我来会一会这个鞑子,看他有何本事。”说完手中长刀在马屁股上一拍,便策马往伯颜处杀去。
这几人合兵一处后,威势大增,樊忠冲得最猛,范广、樊瑾紧随其后,风仇、冷凌秋一左一右护在身后,王贵断后,几人带着剩余明军,如一个三角锥般扎向元军,这几人武功不凡,当先开路,不多时便将元军撕出一个口子,诺颜见对方勇猛,大呼一声:“速速围住,且莫放脱一人。”说完抽刀便要下场拦截,身后众人见王子抽刀而出,生怕有所闪失,忙合力将诺颜拉住,诺颜挣扎不出,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