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旧地
拜别亓元峰,林逸一头扎进了天元禁地。
欲悄无声息的离开天元,林逸能想到的只有此法。
若非有元神境大能护送,附予元神之力在身的身合天地,使之无人可查、无人可见,如此,自可避过他人搜寻。否则,就算林逸有再高明的隐匿之法,在白昼期间,也不可能完全避过天元所有视线。
乾元峰山脚,禁地外,不过数里之距,就能离开天元剑派的山门范围,可极大避过外门的视线。这,也是林逸选择于此的缘由。
几日来,因林逸中毒失踪的消息已传遍整个天元,甚至宗门彻查也由此而起,以此引起了极大的轰动。除有限几人,余人均认为他已凶多吉少。
此刻,除去亓元峰,再无人知晓他的行迹。而亓元峰知晓他去意已决,想来也不会有阻拦之意。
每当黑夜降临之时,天元五峰,有神婴境强者不时以神念扫视各峰,以确保夜幕下的宗门安危。
天元剑派,虽以杀伐著称的剑修为主,也并非只知杀戮的莽夫,不然何以延续万载之久。万余年来,五峰自有神婴境存留。
武者修为到神婴境,可自主衍生出神念。
神念,乃天人合一的意志圆满之后,衍生而出了念,也是武者体内神婴带有的意识。相较于武道意志,其作用不可同日而语。
武道意志,可震慑敌人,也不过相当于一次强横的精神冲击,若对方扛住了冲击,交战中,这武道意志再无任何作用。
神念,乃是神婴的意识形态,或可说神婴有了自身的念,散发出来,不止可震慑敌人,周围一切事务甚可做到洞察秋毫的地步。
天元禁地,作为绝灵地域且神念不透,几乎每晚巡视的神念均会潜意识的避过此地。
整个天元均知晓禁地除了绝灵的沟壑,在其余范围,这万余年下来,也不知有存活了多久的凶兽,贸然闯入之人,不过是徒增一具枯骨。
其余宗门,也尽皆知晓这天元禁地。之前有暗子欲从此地潜入天元,却无一例外的再未出现,久之,各宗门暗子再无人敢至此经过。
昼夜即将交替的一刻,林逸闪身出了禁地。此时,他周身真气流转下,在丛林中飞速奔行而去。
若平常之时,在这天元内门值守换防的时间里,林逸有充足的时间跨越数里之地。却,不知何故,乾元峰神婴境长老会提前释放神念巡视,更是延伸出了乾元峰范围,即刻就察觉到了潜行的林逸。
“大胆!”
这神婴境长老一声怒喝,瞬间踏空而起。
这一声怒喝,立即引起了连锁反应,其余四道神念即刻蔓延至乾元峰,正要向那乾元峰长老目光所及的方位延伸。
有一人凭空出现在那乾元峰长老身前,更是以一己之力拦下了这一人及四道神念。
来人,正是天元掌门,亓元峰。
亓元峰淡淡开口道,“让他走吧!”
四道神念一顿,迅速退了回去,不过片刻,有四位老者凌空踏来,加上乾元峰那神婴境长老,五人齐齐看向亓元峰。
“掌门何意?”
亓元峰负手看着乾元峰下东北侧的外门方向,好似能看见正飞速潜行的少年,叹了口气,“留下他,我天元将有大难!”
五位长老微微皱眉,却是立即明悟了过来。以几人心智,又如何想不到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少年异才。
五人神情稍缓,顺着亓元峰目光看去,神色中透出些许无奈,更多的,却是惋惜。如此年纪,对武道就有如此见解,假以时日,成就必定响彻九洲。可天元,却非他良地,就算今日可留下他,他日或许会因压力弃他于不顾。如此,不如放任其离去。
再说林逸,那声怒喝响起之时,只觉身体一紧,恍若被一滔天凶兽给盯上了一般。他体内沉寂的血色真气,在刹那间透体而出,他那紧绷的身体陡然一松,不再受神念影响。
他不敢停留,更不敢回头看向身后,只闷头更加迅速的奔行。
避过巡逻中因那怒喝声陷入呆滞的外门弟子,不过半炷香,林逸就已出了天元剑派的山门范围。
在踏出天元山门地界的同时,林逸身形一顿,立即转身看向乾元峰方向。以他那近乎妖孽的心智,他知晓,必是亓元峰拦下了几人。
片刻的失神后,林逸深深看了一眼乾元峰,身形一闪之下,消失在夜幕之下。
这一夜,除了掌门亓元峰及有限几人,其余众人,均不知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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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中飞速穿行的林逸,所欲隐匿之人不少,他知晓这是打探消息的外围暗子,但他却并未多管。
大多数人均未发现他的行迹,只有一人倒是真正盯上了他。
那人有宗师境修为在身,此刻极其隐秘的呆在一处狼穴之中,也不知他如何避过周遭群狼那灵敏的嗅觉,这也正说明此人隐匿之法的高明。
若非林逸丹田内的血色真气颤动了一下,他也发现不了此人。就算有神婴境大能以神念不刻意的扫视搜寻,也绝难察觉此人。
自那狼穴一侧闪烁而过,林逸始终未看那狼穴一眼,
只是在他靠近狼穴的一瞬,丹田再次颤动一下。
那隐匿于狼穴之内的人终未出手,只冷冷看着林逸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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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奔行,林逸来到了记忆中的山岭。
虽说过去了近十年,但儿时那野兽般的生活记忆却极为深刻。饮血长大,渴饮污水饿啖生肉,乃是真正的茹毛饮血。如此不一样的童年,怕是会伴随他一生,
自亓元峰带他回天元,教会他纲常,他也想过,究竟是怎样的父母,才能将刚出生的婴儿随意丢弃在野兽遍布的山岭,这是想让他成为野兽的口粮啊。
或许是那残留下的可笑人伦,不好亲手灭了当初身为婴儿的他。
若非他刚好处于一头老狼的洞穴外,若非那头老狼生出恻隐之心,也等不到亓元峰带他入天元,更无今日的林逸。林逸二字,为亓元峰所取,意喻山林游弋,并非他血脉姓氏。
那生活近八年的山洞,杂草早已充斥了整个山洞。林逸倒不嫌麻烦,蹲下身一株株的拔除杂草,这一清理就是一个时辰。
待清理完杂草之时,一具缺少一根后腿骨的残缺狼骸,清晰的显现了他眼前。
他叹了口气,依稀记得自己五岁之时,这头老狼在那次给他捕猎后一瘸一拐的走进山洞,扔给他半具带血兽尸,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如今他也无法理解那目光有何含义。
至那之后,除老狼教了他几次捕猎,就一直是他去捕杀猎物喂食老狼,直到遇见亓元峰。
想来,在他走后,老狼是等着他直到生生饿死。看那头骨朝向,直至最后一刻,这老狼也一直望着洞口。
“老伙计,我回来看你了。”
林逸恍惚了一阵,随即一拳地面轰出一个大坑,将一根根狼骨尽数埋葬。又搬来一块一人高的石块,用亓元峰赐下的剑雕刻出了老狼的模样,安置其上。
随手将剑插入地面,林逸斜靠着老狼雕像,神色疲惫的看着洞口。一阵自言自语声响起,又好似在对老狼述说。
“这些年我去了不远处一个叫天元剑派的地方,拜了一位师父,他叫亓元峰。”
“就如当初的你一样,他视我如己出,教我识字,教我人伦。我将那地方当做了家,本可一直生活下去。”
“可,有些人不想让我安心生活下去,你说可不可笑。”
“家里的那些人...”
“做人,原来,还没有做兽纯粹。”
不觉间,林逸已沉沉睡去。
昨日神情紧绷了一整日,加上不停歇的奔行一夜,能撑到现在还得益于他那意志。
恍惚间,好似有一声悠远熟悉的嗥叫声在他脑海中响起,他那满是疲惫的脸上不觉间显露出一丝浅笑。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