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春猎之事,高颂自然而然地解了禁足,毕竟当初高霍对他的训诫也未曾当着众人,因此这事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几月下来,高颂夹着尾巴做人,又实打实地办了几件漂亮的差事,当初黎崇遇刺之事也渐渐淡了下来。一时间,皇长子的势头又渐有抬头之事。这情形可让高奕高岐二人有些坐不住了。
这一日傍晚,高奕与高岐相伴来到嵬府,时至夏末,南陈的天依旧热得让人心烦。
公孙洵坐在树下的摇椅上,双眼微闭,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慢摇着,远远看去倒像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高奕、高岐走近公孙洵,见他这般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下皆不由得有些好笑,一整个夏日,这位褚公子都是一副懒懒散散,无精打采的模样。
“褚公子以往到底是住在何处?怎么对郢都的气候如此不适应?”高奕忍不住开口问道。
公孙洵缓缓睁开眼睛,有些烦闷地站起身,并未回答高奕的问话,而是顾自说道:“二位殿下赶这个时间前来嵬府,定是有事商议。阁内闷热,便就委屈二位殿下院内相谈吧。”公孙洵微一抬手,将高奕和高岐请入不远处的木亭内。
三人先后坐下,阿萝端来茶水和冰好的瓜果。
公孙洵为二位殿下斟了茶,分别递到面前。
“公子这一凉一热不怕吃坏身子?”高奕年长一些,说起话来倒颇有几分长者的样子。
公孙洵笑着摇摇头,“没办法,这茶要饮热的方才甘醇,可这大热的天瓜果却是凉的才爽口。”
高奕摇摇头,心中不由想着,“这褚洵虽智谋过人,心思缜密,可说到底还是少年心性。”
公孙洵拿起一颗冰凉的葡萄,塞到口中,一股清凉在口中蔓延,倒是说不出的舒畅。
“今日本王与六弟来此是要同公子商议前朝之事。”高奕见公孙洵不紧不慢,便主动开口说道。
“殿下请讲。”公孙洵放下手中的瓜果,静静看着高奕,等待着他的下文。
“自春猎之后,父皇对高颂的态度似乎又有所缓和,近来有几件大事父皇都交由高颂去做,显然是要为他积攒声名。”
“那颂王做得如何?”公孙洵神色未变,只轻声问道。
“也不知本王那素来没什么本事的大哥,何以近来竟进益颇多,父皇吩咐下去的诸事,桩桩件件他都办的深得圣心。这几日父皇在朝上屡次夸赞,若照这样下去,恐怕那储位早晚被他收入囊中。”自高奕与高颂彻底决裂,往日的兄弟情谊便如同过眼云烟散,如今二人剑拔弩张,竟比仇人还要生厌。
“既然殿下已经发现其中的不寻常,便该有的放矢的出手才是。”公孙洵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垂目看着飘入杯盏中的落花,淡淡的花香在茗香中若隐如现,倒别有一番滋味。
公孙洵如此淡然雅致,可坐在对面的高奕却心中焦躁,他不知公孙洵方才话中之意,转头看了看高岐,只见对方也莫名地摇摇头。
“公子方才之言,本王不懂。”
公孙洵放下茶盏,嘴角微扬,“殿下方才说过什么,可还记得?”
“本王说自春猎之后,父皇对高颂的态度有所缓和,近来交由高颂所做之事他又办的十分妥帖,深得圣心。这几日父皇在朝上屡次夸赞,若照这样下去,恐怕那储位早晚被他收入囊中。”高奕回忆着自己方才之言,尽可能地又重复了一遍。
可公孙洵却浅笑着摇摇头,言道:“殿下方才说‘也不知本王那素来没什么本事的大哥,何以近来竟进益颇多,父皇吩咐下去的诸事,桩桩件件他都办的深得圣心。’”公孙洵将方才高奕的语气学得倒有八分像。
高奕点头应道:“本王确是这般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公孙洵抬起头,看向高奕和高岐,问道:“以二位殿下对颂王的了解,他是否能够将事情办得如此妥帖,且还是桩桩件件?”
高岐与高奕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明白公孙洵话中之意。
“公子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帮他?”高岐试探着问道。
公孙洵点头,“正是。那么这个人会是谁?二位殿下可知道?”
高岐思忖片刻,忽然想到了答案,“是太傅柳宗义。”高岐的声音不由得提高几分。
“没错,柳宗义身为太傅,对于储位的人选自是最关注的。以各国规制来看,身为嫡长子的颂王自然是储位的不二人选。所以这位太傅怕是早已站了队,加之柳宗义为官多年,深谙陛下心思,春猎的风向既已表露了圣意,那柳宗义自然是愿意推波助澜的。”
事实上柳宗义主张立高颂为储君已算不得什么秘密,毕竟从柳宗义的角度来看,支持立嫡立长几乎是无可厚非的。
可这位太傅大人素来注重名节,并不愿卷入夺嫡的纷争之中。因而他虽然支持高颂,却也是能算做声援罢了。至于他为何忽然出手指点,这事高奕和高岐可就想不通了。
不过柳宗义到底为何会忽然出手对高奕和高岐来说并不重要,眼下他们要解决的是高颂之事。
“这位太傅可是深得父皇信任,想要扳倒他可不那么容易。”高岐从公孙洵方才的话中已明白他的意思,所谓的“有的放矢”不过就是解决掉高颂的幕后诸葛,可柳宗义在朝中的威望绝非旁人可比,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难上加难了。
公孙洵闻高岐之言,不以为意地摇摇头,随即说道:“事在人为。”
“公子可是已有良策?”高岐见公孙洵眼中泛着笃定,便知他定是有了主意。
“敢问二位殿下,柳宗义何以声名如此之高?”公孙洵并未直接说出心中盘算,而是看着高奕和高岐问道。
“只因柳太傅学富五车,德行高雅,乃是南陈所有文人的楷模。”虽然柳宗义支持之人乃是高颂,可高奕提起这位太傅大人仍是满脸尊崇。
“若他本身德行有亏,又当如何?”公孙洵浅笑着问道。
“德行有亏?”高奕和高岐皆是一脸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