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的乡村一片荒芜,人烟稀少,破败的庭院传来悲哀的狼嚎。
这是一个偏僻的地方,到处呈现着荒凉颓败的气息。远处依稀住着几间人家,看上去只有黑点般大小,掩映在杂草之中。这里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在左右着这个村子的命运。白日里总是乌云弥漫,天际凝聚着厚重的云霾,阴沉沉的天气让人心情郁闷。被淋湿翅膀的乌鸦栖息在潮湿枝梢上,一边扑棱着翅膀,偶尔发出几声沉闷的叫声。空气中弥漫着孤独、忧郁的气息。不过,请你放心,我可不是个平常人,就非得忍受这些不可。谁叫我出生在这里呢,我并没有和常人一样去抱怨命运的不公平。宿命,究竟是什么呢?对于这些深奥的问题我可不愿意去思考,这可真叫我头疼。
我最初也有过灵魂的抵抗,可我慢慢的发觉这样做并没有多大用处,于是我便坦然接受了,任由它们袭入心胸,融入我的血脉当中,从而控制我的思想,我的一举一动也不知不觉间透露出孤独抑郁的气息。
由于我长期居住在这间破烂不堪而又阴暗潮湿的房子里,从未踏出大门一步,又没人找我谈话,我的神经衰弱得厉害,身体孱弱得令人吃惊,面容枯瘦得像干瘪的柿子,我的感官也变得迟钝起来。这一切我早有预感,不过我却没有什么可说的。
屋内的光线暗淡阴沉,年久失修的电灯泡失去了原有的光芒,模糊不清的光亮吸引了许多寻求光明的小虫子,嗡嗡作响聚着一大堆,这声响使我极为厌烦。我拉开抽屉,取出一根蜡烛,把它点燃。蜡烛放射出明亮的光明来,那些可恶的虫子们扑打着翅膀飞过来了,这冒着恶魔般的熊熊火焰把它们烧焦,散发出一股浓郁的焦肉味道。谁要是胆敢飞穿过这片火焰,无一列外的被火焰活活吞噬掉,残躯掉落在灯芯中,一点点的融化在烛泪上。那是穿透死亡之光,划破黑暗撕裂光明。即使有了牺牲的先行者,它们任然前仆后继,悍不惧死。它们如此迫切的追寻光明,终是一场惨烈的空梦。我该说些什么呢?愚蠢?或者是它们想靠近光亮,以此来治愈好它们的眼疾?又或是想扑灭我邪恶的焰火,该死!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先前我早已经说过,我衰弱的神经不足以让我思考深奥的问题,我的脑袋已经隐隐作痛。窗外阴影更为晦暗,黑棱棱的树影鬼意森森,像一团团恶魔的面孔。因为没什么事可做,我侧耳倾听着黑暗中的静语,每个轻微的声响都能牵动我的心,逼得我无处可逃。我从中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疯狂、荒诞的快乐,让我高兴得快要发狂。忽然一阵阴冷的风向我袭来,让我的身心仿佛打了一个寒噤,烛焰开始摇晃起来,我急忙用瘦弱的双手护住。好不容易才勉强不让烛火熄灭,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哈哈,我的枯瘦的面容现出邪恶的笑意。
天花板上布满灰尘,阴暗得如同一片漆黑的苍穹,灰白色的蜘蛛网纵横交错。在那些阴暗角落里,隐藏着一只只硕大骇人的蜘蛛,正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啃食着属于它们的食物,我仿佛听见了它们啃食蚊虫时的贪婪咀嚼声,以及阵阵骨骼碎裂的声响,拼命挣扎翅翼的徒劳声,绝望的哀鸣,得意疯狂的大笑声 这些可怖的声音搅扰着我混乱的神经,大脑充斥着各种疯狂的念想,我神经兮兮,显得颇为紧张。脑海不由自主浮现出奇怪而恐怖的画面,那嗜血的眼神令我惶恐不安,给我留下了难以释怀的影像。我再也不愿意去想了,这样下去会把我折磨疯的。真的,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我的神经远远没有花岗石那样坚固,它已经摇摇欲坠,稍有不慎便会彻底崩溃。我的意志也不许我这么做,它还没有从忧郁孤独的漩涡中脱出身来。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色中,突然传来奇异的声响,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与轻巧的踏着沙石走动的声音打破平静,我无聊而空虚的身心突然感到兴趣,我打开了门。出现在眼前的是父亲黝黑阴沉的脸孔,一股劣质烟草与酒精的气味混杂其间,迎面扑鼻,直冲肺腑。我不禁咳嗽起来,我虚弱的气力使我连咳嗽都显得颇为费劲,不过我没说什么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我转身走开了。
在黯淡的灯光下,我终于看见了我的妹妹,令我大吃一惊的是,如今她变得又高又瘦,简直和我一模一样了。她当年该是那么的矮小啊!这本应是长夜叙旧一番的时候,此刻空气显得颇为沉闷,四周寂静无声,诡异的声音钻透耳膜,已经有许多年不再见面,不知何时,妹妹变得沉默寡言。出门在外,一张脸孔显得饱经风霜,成熟稳重。早已没了当年青春热情,活泼可爱的笑容。
这沉默而压抑的氛围令我难以忍受,倒不是沉默使我不快,我已适应了不言语,并成了一种独特的习惯。我还讨厌说话,连一句话也不愿多说。我怎么会不能讨厌沉默呢?这倒使我感到莫名的兴奋,并使我魂牵梦萦。我所害怕的是那种压抑感,压迫得我简直喘不过气来,神经不得不再次紧绷。事实上我每天都在紧绷着精神,没有一刻放松的时刻,即使在梦中也是如此。——不,我也不太清楚,现在我只觉得头昏脑胀,极为困乏,我要先睡一觉先,松懈一下沉重压抑的心情。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我隐隐感到不安,总觉得不久便会有事情发生。房顶上乌云遍布 浓浓黑云静默的盘旋于头顶之上,给抑郁的村庄施加恐怖的威压。这可真是奇怪,我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抛开这一问题。漆黑厚重的云层掩住光明,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阻挡着日光的侵袭,把天地分割成两面。要想了解其中差别,我想这很容易,我还是借用一下比喻吧,可以恰如其分的把我的感受吐露出来。整个空间被黑云阻隔切断,从浓浓黑云微小的缝隙间漏出几点光芒,照我看来,黑云之上肯定是一座天堂,虽然我从未有幸亲眼看到,但是直觉告诉我应该是如此。而置身于乌云掩盖之下的这片荒凉土地,则完全是一个恐怖地狱,难以名状的阴郁气息袭卷一切,举目四望皆是荒凉孤独的景色,没有一丝生气。尽管我很喜欢这里,可也不能不说这里确实不适于人类居住,尤其是那些朝气磅礴的年轻人。除了我以外,村中只有寥寥几人罢了,都是些年迈老弱而脾气古怪乖张的老人。整个村子显得暮气沉沉,一片死寂。
我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证实了我的想法。我先前还讶异于父亲回家的突然,却没有想到他这是想把我赶出家门。离开这里前往未知的远方。这可使我容忍不了,我绝不会踏出大门一步,绝不离开这里,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我的抑郁之气更加浓烈,天空中乌云凝滞不动。自从我降临在这片天地之间,我的命运似乎早已注定。这种冥冥之中的定数使我疯狂,又令我困惑不解。
我深深低下头颅,谁也没瞧见我阴沉晦暗的面容,犹如一潭死水,完全融入阴影之中。我没有抬眼看一下父亲,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可怕,他发起脾气可真是吓人,尤其是喝了几杯劣质白酒之后的反应,可真叫我畏惧不已,同时憎恶至极。尽管不想多谈一下当时的境况。但我觉得非说不可。他暴怒的声音打破了四周的死寂,抑制不住的情绪喷涌而出,急躁凶恶的性格展露无遗,他愤怒的语气令我毕生难忘。我只能一声不吭的低着头,来承受这劈天开地的责骂。我坚强的忍耐着,或者知觉早已麻木,陷入长期的沉睡中。我实在忍受不了,我心乱如麻,思绪混乱一片。我把自己关进阴暗的房间里,栓紧门锁,窗户早已紧闭,没留下一丝空隙,潮湿沉闷的空气缓慢流动。
门外传来狂暴的敲门声,不,这样不算是敲门声,说得再准确一点,就是踢门声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咒骂声,逼得我无处可逃,只能蜷缩在阴气沉沉的房间里艰难度日。谢天谢地,他终于骂骂咧咧的走开了。开始大口大口的喝着酒,把瓶瓶罐罐碰得乱响,还一个劲的拼命咳嗽。我听着这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猜想他在外的生活一定过得很不容易,身体状况也很糟糕 很可能患了什么严重的病疾,令他痛苦不堪。他的脾气也变得暴躁不安,在我的记忆中他一向都是这样,只不过越发极端而已。
窗外阴沉的天色愈加可怕,漆黑一团如恶魔般的阴森可憎的脸,风声不住的呜咽,树影如幽灵般晃动,发出嘶哑的鸣叫,窗帘不停震颤 形成难听的嗓音。这一切,预示着暴风雨的降临,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也正是我内心深处渴望的,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疯狂呐喊,又忍不住希求雨下得大一些——更大一些。世上所有生灵都将会被覆盖,毫无例外,只要置身暴风雨之中,谁都免不了遭受近乎疯狂的洗礼。
窗外已是狂风呼啸,暴雨倾盆,雨水拍打地面的声响震耳欲聋,天色依旧阴沉得可怕,时间不觉已是夜幕时分。
一但忧郁的灵魂披上邪恶的外衣,便会有不幸的厄运随之降临。我禁不住瑟瑟发抖,浑身战栗,惊恐不安,我为什么会这样呢?说来可真是离奇可怖,令我良心仿佛遭受谴责般痛苦,但我又怕别人不信,算了,还是实话实说罢。就在刚才,我父亲阴沉着脸走进我的房间——我不久前打开了门栓。他又是一番责骂,说些什么硬要拖我下去,否则就打得我皮开肉绽,甚至要打死我之类的狠话,他发了酒疯,红着脖子要抽我一顿,以发泄心中的愤懑。即使他在清醒状态也是一样。我惊惧不已,我该怎么办呢?这个想法霎那间闪过我的脑海,我突然猛地一推,于是悲剧不可避免的发生了,由于他摇摇晃晃,站得不稳,又没有想到我会突然下手,他重重的倒在地上,脑袋迸溅出血液,挣扎了几下,突然一动也不动了。但我根本不解恨,愤怒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他身上,此时我早已被愤怒与激情占据,只有暴力与殴打,发泄内心的不满与暴戾。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早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但我根本不解气,然后恶狠狠的踢了他身体一脚。我可没想到他会这么容易死去,我冷汗直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苦苦思索该怎么处理尸体,我的神经隐隐作痛,这可真要命!
暴风雨终于有了停歇的片刻,我把尸体拖出们,一直拖到屋后坟地上去,再挖一个坑,把尸体埋进去,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哈哈,这个办法可真好,就这么办了!我拿了把小铲子,跑到屋后掘了一个又浅又小的坟墓,又跑回房里,把尸体拖出去。因为我没那么大力气,先前我也说过,我的力气很是虚弱,尸体又沉重的要命。我擎着一只大灯笼,还有一把手电筒,缓慢的拖着尸体前行,我疲惫不堪。好不容易才到达坟地,早已气喘呼呼,我坐着休息了一会,顺便察看四周的景色。
房屋背后一片灰暗,墙角爬满灰绿色的爬山虎,密密麻麻的攀爬向上,郁郁葱葱的一大片,遮住灰旧的墙壁。屋后开满了各色各样的鲜花,我也说不清楚它们的名字,只是无端的觉得妖异,花朵一律长得粗大饱满,花茎长得离谱,像引颈受戮的犯人一样,不,不对,应该形容为伸长脖颈脖噬人的妖精才更为恰当。它们长着妖艳的色彩,鲜血一般鲜艳,在黑夜之中夺人眼目。花朵生长的位置很特殊,从正面看去,就像长在悬崖峭壁上,又像是一面竖起的花墙似的。屋后是一片荒凉的坟地,旁边围着一群古老的树木,在夜色中,那高大而阴森的松树令人生畏,四周弥漫着荒凉阴森的气息,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又觉得恐惧充斥在我心间。
必须赶快解决,不能再延迟片刻。我鼓起可笑的勇气,颤抖着把尸体扔进坑里,这时,在模糊不清的灯光中,我察觉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天啊,我分明看见死者的身体仿佛在轻微颤动,可恶,这都是幻觉,这不是真的,一定是我太累了!果然,我再看的时候,尸体没有丝毫动静,眼前的空气凝滞不动。我看着这遍地都是的坟墓,其中很多墓碑都被岁月的痕迹腐蚀掉了,变得残破不堪,有的墓碑与坟墓其中上面满是抓痕,应该是野猫干的吧!当然也是是孤魂野鬼做的也说不定,这时一阵冷风吹过,让我浑身发冷。我草草的把湿润的泥土盖上,完成了这件工作,我才满意的回去了。顺便清理了沿路的痕迹,以确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才满意的笑了。
即使灵魂上背负着杀人的重担,我也能若无其事的睡着,甚至睡得比以往的任何日子都要香甜,那张可恶的脸终于消失了,真是大快人心。哈哈,真是该死!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我的妹妹不知怎的突然生了一场大病,仿佛一夜之间抽干了水分似的,干瘦的脸庞真令我吃惊。她躺在窄小的床上,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双眼失去动人的光彩,头发凌乱不堪。她一见到我,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脸上显露出惊惧惶恐的神色,苍白的嘴唇不断喃喃着什么。她显然已经疯了,或者还差一点。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得出,她很害怕我。难道事情已经暴露?她难道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使得她如此害怕我?这倒出乎我意料之外,我目光闪烁不定,这使我犹豫不决,毕竟我曾和她度过一段欢乐的日子,我无疑是喜欢她的。但她发现了那个秘密,她必须死!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要我掐死她?往她头上狠命敲打?又或者重复前夜的手法,把她恶狠狠摔倒在地上磕破脑袋一命呜呼?算了,先放过她吧,只要不去告密,那么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
自从妹妹一病不起,我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由于神经过分紧张,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在这狂暴的暴风雨之夜,黑暗的房内雨点不断坠落在地,嘀嗒的沉闷声响钻入耳孔。这时,我清晰的听到了一种极其古怪的声音,即使是在暴风雨中也不能将其湮灭,反而更显得诡异。那是一种难以复述的恐怖动静,像是坟墓泥土松动的声音,继而是动物喘着粗气走在雨水中的声音,越来越接近,也越来越清晰了。我的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我死死盯住阴暗潮湿的天花板,上面森然的图案让我惊惧不已,它们如同被人翻动的书页似的,不断转变成各种可怖的阴影,那是一张张恶魔的面孔,最后赫然是一张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的脸,一张无比丑陋而仇恨的面容,我被这突然之间的恐吓吓得半死,正在惊魂不定的时候,我转过身去,出现在眼前的正是满身血迹的父亲!他浑身湿透,衣服上沾满泥土,面容正如同刚才所见,他就像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一样!一股阴森的气息笼罩全身。原来他还没死,我竟然把父亲活埋了!或者已经死了,那是鬼吗?还是活人?我已经分不清了。这瞬间的变化使我的精神彻底崩溃,我竟然被吓死了!
201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