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打南边来了个破烂铜匠,修驴、修马、修破烂脑袋。
那镇上有一座大钟楼,原是侵占这里的人留下了。后来侵占这里的人被赶走了,留下这大钟楼立在这里。便有人吆喝着拆除,也便有人吆喝着不拆。
讨论不休,他们便约好了在镇子中心打一架,打的诊所药品销售一空,打的棺材铺忙着做棺材。
眼见着再打下去镇子要垮了,镇长便从钱窝子里爬出来喊停。两边的人见再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不打了重新搂抱在一起,亲如兄弟,他们约着一起去喝酒,只喝得那饭店老板笑开了眼,村里的毛驴犯了愁。
一日,铜匠路过此地,在饭店旁歇脚,众人便问起铜匠是干什么的。铜匠便一五一十地同他们说了。众人见他憨厚,便想着逗逗他,便问铜匠镇上那钟楼已经破烂,修不修的了?铜匠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修不的,修不的。众人便起哄,给你十万,修的,修不的?铜匠直摇头。众人便再起哄,给你一百万,修的,修不的?铜匠依旧直摇头。众人喝的高兴了,便再次起哄,给你一千万,修的,还是修不的?
小铜匠听到这里两头直冒汗,慌张地说道:“你们怕是要拿我寻开心呢?一千万?别说是要修个钟塔,再建一个怕是也用不完。”
众人便起哄道:“哪个骗你来?哪个骗你是你儿子,这个钟楼不一般,它不仅仅是我们屈辱历史的纪念,也是我们之间友谊的象征。”
听到这里,镇里诊所的大夫、棺材铺的老板和酒馆老板情不自禁地抱到了一起。
众人便借着酒劲继续说道:“今儿个正好赶上镇长也在这里,我们一起签个字,画个押,将来谁抵赖便拿着这字状去告他。小铜匠,现在你还修的?修不的?”
小铜匠把头点的飞起:“修的了,修的了了。”
众人害怕他抵赖,便拉着他同镇长签了字,众人便借着酒劲儿在上面都签字画押了。
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各项条条框框都写的十分分明。
小铜匠接过协议,便如同手里当真拿到了一千万一般高兴,兴冲冲地跑回了旅店里,抱着合同睡了一夜。
第二天,他一出门便觉得略有些不同,他的身上破破烂烂,先前到镇子上的时候别人也是知道的,也是一直盯着看的。尽管此刻他们依旧看着他,但铜匠从他们的眼缝里看出此刻他们盯着自己看的眼神与先前大不相同。
他出门前把合同平整地叠好了放在了口袋里,又拿出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布袋把那个口袋装在里面,最后放进了自己衣服内衬的口袋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夜之间成了这镇上的红人。人们总想凑过来跟他聊上两句,一个个笑起来像是在哭,他怕的厉害,害怕他们会吃了自己。
小铜匠紧走了几步,打听着旁的人去往了镇长那里。镇长家里的仆人把他从钱窝子里叫醒(他每天睡不着觉,只能在钱窝子里数钱数到睡着。),铜匠拿着合同想着跟村长索要一些工程款,自己好找人开工。镇长让仆人给铜匠沏茶,把他当作座上宾。等到铜匠喝完了茶便叫他到里面的那屋谈谈。
他本以为镇长外面的房间已经足够奢华,没想到里面的这个房间用黄金雕刻穹顶,用金丝楠木铺地,数不清的珠宝玉器摆放在房间里,堆积成山的字画堆在角落里。小铜匠缓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
镇长见他缓过神来,上前搭话:“你想好了怎么修钟楼了吗?就过来要工程款。”
铜匠心想着这有什么的,便不假思索地说到:“这有什么难的?就照着原来的样子翻新、加固一下,把原来破旧的拆除,仿照旧的做个新的安上去就行了。”
镇长坐在那里哈哈笑了起来:“铜匠啊,铜匠啊,铜做的手艺,铜做的脑袋。昨天那两帮人,一帮是主张拆除旧钟楼的,一帮是主张拆除旧钟楼的。翻新?加固?翻新哪里?加固哪里?这个觉得不该完全翻新,应该留有以前的样子。那个又觉得应该彻底把原来的旧东西拆毁了重建,象征着新的时代到来,旧的时代的过去。这个吆喝着要在新生的钟楼上涂鸦和绘画,来表达爱和自由。那个又开始吆喝了,新时代应该用电子钟取代老实的机械钟。这个又提意见了,应该在钟楼里面加一些公共设施,而不是单纯作为一个装饰性建筑。那个又提意见,说是要给钟楼增高,再在上面搭建一个观景台,方便观看周围的风景。你觉得这一系列主张实施下来,你翻新的钟楼会得到所有人满意吗?最后这一千万到你手里还会剩下多少?小铜匠啊,小铜匠。”
铜匠这时才醒悟过来,惊出一身冷汗来,便赶忙向镇长求救“镇长,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我合同已经签下来了,真要出了闪失,怕是出不了这个镇子。”
镇长看到铜匠慌了神,他便沉稳了下来,命外面的人把茶重新沏好了从外面端了进来。“莫慌啊,小铜匠,又不是明天就要上法场。这件事情让咱爷俩从长计议。”
铜匠听的只感到,听的只点头。
又听得镇长讲:“你从远方而来,实属不易。我定要帮你,不让你葬身此地。”
铜匠听得,只两眼含泪,恨不得立刻跪下给镇长行礼。
又听得那镇长讲:“我自过来,颇有功绩,高楼林立,牌坊遍地。修补铜器你在行,包揽工程我在行。不如我俩齐合作,各取所需,把那财路取。”
铜匠听得直哆嗦,激动得想要立刻站起。
镇长赶忙再讲几句:“修造钟楼何须我出钱来,你出力?你我皆为他人谋福利,以此为由集资有道理。全镇出钱盖钟楼,众人欢喜,皆欢喜。钱来便把工程包出去,你我吃鱼,别人吃虾米。事成之后两分成,你拿九来我拿一。”
铜匠听得泪汪汪,当即跪下连磕头:“镇长大恩难以报,救命之情大于天,如若此事得以成,镇长您九我拿一。”
镇长推辞半天不肯,铜匠只得答应。临走之时千恩万谢,才不舍离去。
按着镇长的指示,他打听着往计划部那里走,想要集资修钟楼,少不了计划部主任的批准。
镇长说的却也不错,镇子上确实高楼不少,在显眼的地方还有不少牌坊,一打听村里人才知道这都是贞洁牌坊,再仔细一问这都是村里张寡妇的。
铜匠一边打听一边走,又经过一片玉米地,与地里的农民聊了两句,便知道这几年村里进了熊,收成一直不好。只能将就着过日子。
说话间到了镇里计划部主任的家里,他的家里选在了离镇中心较远的位置。房子老远看上来就比较破旧。离近了才看到门上张贴的两副对联,上联是:忆苦思甜,吃水不忘挖井人。下联写的是:两袖清风,我是楷模我光荣。横批是:光宗耀祖。
见那门半掩着,铜匠便敲敲门进去了。
果然不错,整个镇上早就补好了公路,主任家里的院子还是泥土院子,再一看四周,门是破了洞的几块木头,窗户是悬着的破洞玻璃。隔着窗往里瞧了瞧,床上的被褥也是村里人不会要的那种破烂被子。
里面的女人见他进来,便往外走。
铜匠问那女人是否是主任的妻子,那人回答可以是也可以不是。铜匠同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那女人便跟他说了主任不在这里,她是他家雇的保姆,有时候在这里帮他打扫一下卫生。主任也不经常回来,他在外地买的房子。今天铜匠来得巧,主任恰好在镇上。
铜匠再一询问,便说是此刻应该是在镇上张寡妇家里。
铜匠又一路打听着往张寡妇家里走,沿途一路的牌坊排到了张寡妇家里。张寡妇院子上面装了几十个摄像头,他没走到门口,计划部主任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傻铜匠问计划部主任来寡妇家里干什么。
计划部主任便推脱说:“计划生育!”
铜匠在寡妇门外,牌坊下面跟计划主任说明了来意,计划主任一拍巴掌“哦!原来你来是这么个意思啊,但是好像事情缺点意思。”
铜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想不明白:“几个意思?”
计划主任翻白眼:“意思就是这个项目不归我管,你去找生产部主任签字去。”
铜匠更加疑惑了:“这集资的计划不应该归计划部管吗?”
计划部主任气得直跺脚:“跟你说了,找生产部你就去找生产部!哪儿那么多废话呢!不生产哪儿来的计划?”
铜匠似乎是懂了,赔着不是离开了,走了一半,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计划主任,他又跑到张寡妇家里主抓“计划生育”去了。
他又四处打听着找到了生产部办公室那里,从门外便听到里面口号喊得嘹亮无比。托人一层层把消息递了进去,过了好久,门才打开了。
铜匠便一层层的门推着进去了,来到了生产部主任的办公室里。
主任见到他来气愤地直拍桌子:“你个破烂铜匠计划集资,不找计划部,找到我们生产部了?我们镇上最近来了几头熊到农民的田地里偷玉米,我光忙活这事已经没什么精力了。怎么可能帮计划部的人收拾烂摊子!”
铜匠有些委屈“是你们这边的计划部主任让我过来的。”
听到这里,生产部主任气得又拍起了桌子:“没有计划怎么生产!”
铜匠便学起了计划部主任的语气也拍一下桌子:“没有生产怎么计划!”
生产部的主任这时反而慌了神,心想着小小铜匠哪儿来的勇气在他面前张狂。便赶忙问铜匠是听了谁的指示过来让他在计划上签字的。
铜匠只说是上面(其实他想说的是镇长。)。
主任便赶忙把铜匠的计划申请拿过来,粗略地看了看,在上面签了字。并嘱咐手底下的人去泡壶好茶。
他手底下的人泡好了茶端了进来,他白了一眼端上来的人说道:“泡错了,重新再去泡。”
那人便又灰溜溜地跑回去,过了一会儿又端了茶进来。
先前那好生威武的生产部主任此刻满脸堆着笑意地对铜匠说:“喝茶,请喝茶。”
铜匠想要从来敬茶的人手里接过那杯茶,却发现茶杯下面垫着一张银行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想必是银行卡的密码。
铜匠不解其意便满脸疑惑地看向主任。
此刻那主任依旧堆满着笑意对他说:“请笑纳,请笑纳。”
铜匠只好同样堆着笑地看向对面:“客气,客气。”
往外走时,天色已黑,生产部主任连同着他的下属坚持一层门、一层门地把他送到门口。
铜匠与他们别过之后,踩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又经过一片玉米地时,看到一个老者在一旁的土丘上坐着,他小声问那老人在看什么,老者便对他说道:“在看自己的玉米地被熊偷玉米。”
铜匠便把头扭过去看见了,熊在田地里摘玉米,旁边的人把掉在地上的玉米装好了,帮忙扛到熊肩上。
小铜匠觉得这不可思议。
老人坐在土丘上哈哈笑:“这世界啊,多荒谬。人们总嫌一个谎言不够真实,嫌一个傻子还不够疯。财富便是美德,贫穷便是罪恶。那些想要吃你的对你笑脸相迎,贞洁的被人追着骂荡妇,卑劣的到处叫人守良心,越有良知的越沉默,越没有底线的越叫喧,厨子成了绘画家,婊子成了作家,一头猪在台上哼哼还得叫台下的人鼓掌,看不明白的叫艺术,难听的叫高雅,难吃的叫高档,离经叛道的叫时尚,猫抱着猫跳舞没人关注,便花钱请来了老鼠在殿堂里演出。装傻的,倒立的,披着人皮唱着戏的,杀人的,放火的,搭个台子看戏的。吃稀有的,玩刺激的,这边吆喝着民主,那边女性又又开始独立了,搞慈善的丧良心,搞环保的形式主义,这边来了一个西方的屠夫过来念经,那边又来了一个投机主义者宣传某个不知名的神秘教义,便签化的品味,猪狗一般的杂碎。这边用鞭子驱赶着马车,那边嫌马还不够努力。得不到的就想着诋毁和摧毁,嫉妒的则更面目全非,卑劣而滑稽的猪们又加入了某个协会,指导别人什么叫品味。这里某个特立独行,那里又是自己的人生不被别人定义。其实都在鼓吹狗娘养的消费主义。卖东西的呼来喝去,买东西的痛哭流涕。生个孩子吧,养大他不需要爱,只需要空气。所有的施舍都要镜头、理解和尊重,所有的掠夺都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契机,强盗们都高雅,被掠夺和被杀的都卑劣,虚假地做几件善事便像是得了免罪符,假模假式地祷告一会儿便像是买了赎罪券,时代发展,卑劣的耗子们更容易聚到一起,它们攻击所有接近它们的人,直到它们的圈子只剩下它们自己。丑的被赞美,美的被攻击,满嘴的压迫与暴力,满脑子的利益与私心,大片的房子被荒废,几户人家挤到大城市的巷子里,与其根治弊端,不如让正义发不了声。小铜匠啊,小铜匠,这便是你我身处的地狱啊。”
小铜匠觉得这不可思议,便同他来这里的经历一样。
他又同老人聊了一会儿,同他说起了镇长跟他的承诺。
老者又哈哈笑了起来:“小铜匠啊,小铜匠。这世界上可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也没有腰缠万贯的大善人。这镇长把自己的房子内部修的像是宫殿一般繁华,筹集了十三次款,盖了十三栋楼,每一栋楼下面都埋了一个不存在的名字,几十个破碎的家庭。他从来没有从自己的口袋里往外拿一分钱,相反每一次他都赚的盆满钵满。小铜匠啊,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将会记住那座新修缮的钟楼下面埋葬的那具尸体的名字。”
小铜匠惊出一身冷汗,赶忙问老者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老者便跟他说:“铜匠你现在最精贵,你是镇上好多人的摇钱树,在钟楼完工之前,你都是安全的,你都是这个镇上的贵人,怎么安排你接下来的人生是你的事。”
他告别了长者,第二天在镇上把银行卡上的钱取了出来,他去镇上的高档衣服店里买了几身衣服。走到路上众人眼里看着他,像是在发光一般。
他又再一次来到镇长家里,手里拿着已经签署的文件。
镇长便迫不及待地说:“好了,这下好了,你可以去筹钱了。”
“不是我,是我们。”
“我们?”
“对!我们。”
镇长发问道:“这计划不一开始就是我们吗?”
“不,一开始是我和你,我在明面上当话事人,你在后面当和事佬。现在我要你从明面上跟我站在一起,你,连同着镇上的其它人一起过来。你,连同着那些当官儿的一起出钱,你们出的越多,下面出的越多。到时候我们便说要把钟楼改造成一个旅游游乐项目,连同着周围一起改造。现在投资的,都保证签合同入了股,将来正式营业了,每个人都按投资比例分红。你捐的越多,引来的其它人投资便越多。到时候我们两个分的钱便越多,到时候九成都是你的,剩下一成是我的。”
“那我出一千万?”
“不,你出一个亿。”
“一个亿!”镇长此刻懵了,他的所有继续加起来也不确定有没有这么多。
“对!一个亿。一块钱换回来十块钱,一个亿换回来十个亿。你觉得你现在应该投一元还是一个亿?”
“一个亿!”
不久之后,镇长在铜匠的动员大会上真的捐了一个亿(他并不担心这一个亿会有任何风险,铜匠跟他承诺了,最终银行卡放到他那里,密码在铜匠手里,事成之后二人再一九分成。),计划部的、生产部的、安全部的、环境部的、社会观察部的、调查分析部等部门的人都跟着踊跃打钱过来。
铜匠扯着嗓子跟众人承诺了。不久之后不仅要在钟楼附近修建纪念景区,还要在镇子里修一百个贞洁牌坊,让这个镇成为名副其实的贞洁镇。还要把张寡妇的家设成旅游景点对外开放,让周围的人都过来参观,他冲着周围的人喊:“张寡妇应该成为镇里的典型,应该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应该让她的精神只留在镇上,应该让她走向世界,成为世界的张寡妇。”
众人虽然听不太懂,但是一个劲儿的鼓掌。
铜匠便又跟着众人说道:“我们镇子里的熊总是泛滥,总是治理不好。我觉得并不是熊的问题,而是我们镇的生态环境太好的关系。因此我觉得没必要再抓熊了,应该把周围有熊出没的土地圈起来,再放几头熊进去,搞个野生熊国家保护区,将来它们想吃几个玉米,就能吃到几个玉米。将来吃不下了,游客还会硬往它们嘴里塞玉米。”
众人便继续鼓掌。
“我们镇的干部们还是太清廉了,我去计划部主任的家里看过,连窗户和门都是破的。就连我家的狗住的都比他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这是一种先有大家后有小家的精神。我觉得这样的人只有我们镇自己知道不行。应该让所有来我们镇上的人都知道。我打算在后来的日子,对我们计划部主任的房子周围进行改造,白天在旁边放个热气球,在房子上挂彩带,晚上便用个大探照灯照着,也别几十瓦,几百瓦了,直接上一千瓦的!十二个小时照着,天稍微一暗就照着,让一切黑暗都无所遁形!”
听到这里,计划部主任带头鼓起掌来,把巴掌都给拍红了,拍出血来。
“在最后,我要特别感谢一下我们的好镇长,幸幸苦苦,任劳任怨,每天晚上都因为镇上的事情睡不好。但是眼看着我们的镇马上就要好了,高楼林立,牌坊遍地,将来我们的城镇将以这个钟楼为中心向外扩散发展,先是旅游中心,再是商业城、步行街。将来你们不仅仅看到遍地的游客,还可能在大街上看到熊。张寡妇则要幸苦一点,我们会在每个周一、周三、周五安排她在街上被人抬着游街示众,每个周二、周四、周六会把她装进玻璃橱窗里放在家里展示。周日则安排计划部主任到她家里讨论一下未来的计划以及怎样维持她的声誉。以后,我们的商店也要已张寡妇为主题创作一系列贞节牌坊纪念品,真正意义上把我们的城镇品牌推广出去。”
众人一边鼓掌,一片流泪,一边通知家里人把钱拿出来。
当天下午钟楼附近便被高高厚厚的金属板挡住了,连着周围的一大片土地都给围上了。
第二天整个钟楼便被钢管框架和绿布罩了起来。
人们的美好愿望像是被小铜匠装进了礼盒里,包了起来。从那天起铜匠成了镇上的大红人。
他去了某家高档旅馆,承诺了到时候给这家旅馆建个单独的大告示牌,那家旅馆便承诺一直免费提供他住宿和食物。他又去了当地的某家妓院,他承诺之后会用金子铺满进来的那条路,姑娘们便挤爆了他的房子。他承诺在镇长家旁边建个人造湖公园,镇长便在他旅馆的床上铺满了金银票子。他说着要把河道拓宽了一直挖到海里,镇上的人便把那条河改成了他的名字。
钟楼“叮叮哐”了几个月。
又安静了几天。
人们对小铜匠会魔法深信不疑,但是这几天在街上看不到那个铜匠,人们便以为他变戏法把自己变跑了,他们找到了他待着的旅馆,一进门发现里面早已经空了。第一个看到的人昏死了过去,第二个看到的人扯着嗓子往窗外喊起来。
于是,那洗澡洗一半的人听到了消息,头上顶着个脸盆往外跑,那在张寡妇家里搞计划生育的人听到了消息,来不及提上裤子,用下半身拽着张寡妇便往外跑,那在玉米地里的扛着熊跑,那在钱窝子里睡觉的捂着心脏跑,那开旅馆的扛着床跑,那开妓院的端庄着跑,养狗的忘了拴绳子,准备杀鸡的砍了手,于是,鸡也出来了,狗也出来了,都跑到大街上,四处折腾。
兵荒马乱一般的人群带着张扬的尘土,吵闹的鸡狗,挂在身上的女人,赤裸着的身子都往那个钟楼的方向跑去。
有哭喊的、有大叫的,有吓傻了痴痴发笑的,有已经傻了的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干什么跟着众人一起跑的。
总是,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了。都来到了那个钟楼的脚下。
众人拿着铁锹、镰刀、钩子、木棒,撬开了那些包裹着钟楼的铁皮。
镇长这次发现他手里攥着的银行卡,似乎有些问题,他把它边缘的一个小缝隙用指甲伸进去往外一撬,那盖在卡上面的覆盖物便掉了下来,此刻一张崭新的旅馆房间卡露在他面前。
他绝望地抬起头向上看起,那些登上钟楼的人正从上面开始揭开那层钟楼的面纱。
等着外面的遮盖物一点点缓缓落地,那钟楼跟原来一模一样地显现在众人。
就在这时,钟楼的钟声响起。
看来。
至少,铜匠帮他们修好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