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九没有回去换衣服，还是穿着他那在工地干活的衣服，全身的汗水味，与病房里的药水味搅拌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他也能估计到父亲早晚有天会出事。一个经常酗酒的人，出事是早晚的事，但父亲已经喝酒上瘾了，再怎么劝他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盼他有个好的结果。
冯二九从母亲口中得知，原来今天是三公请磨公打扫家，父亲去帮忙，结果喝醉了，从三公家的院坝上摔到坎下车路边，恰好摔在一个石头上，脑袋破了一个洞，流了一摊血。后来有人路过，看到有人睡在地上，就上前去察看，结果发现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就喊人，才送来的医院。
冯二九倒是听过不少人喝酒出事的故事。有的人喝酒摔到河沟里，几天没人发现，死了；有的人长期只喝酒不吃饭，才三十多岁就把身体喝垮了，不久后也死了；有的人在喝酒时喜欢争强好胜，非得要和别人决一雌雄，结果就是当场去天堂见他太奶。总之有很多，以不同的方式和场合喝酒，最终都以同一样的方式齐聚天堂。
接二连三地来医院，冯二九这辈子最不想的就是来医院了。
在冯二九来到医院后，冯二九的母亲就回家了，家里还有很多家务需要人去做。现在一家五口人，能做事的就是冯二九和母亲，母亲年纪大了，之前为了找点石韦卖几块钱还摔倒过后，重活是干不了的，那就只剩冯二九一个人了。他毫无疑问成了整个家庭的顶梁柱。
冯二九坐在父亲的病床边，看着药水一滴一滴地输进父亲的身体，床头测心率的冰冷机器时不时地叫上一声。冯二九觉得自己最不想来的地方就是医院，来一趟几百块甚至几千块就没了，而且在晚上的时候，空荡荡的走廊上回响着卫生间水龙头的滴水声，滴答滴答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冯二九坐在床前，对着昏迷的父亲说道：“爸，这次好了以后，你就不要喝酒了，好吗？现在我们家里有了小孩了，有瑶瑶了，家里一切都在变好呢。”冯二九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起来，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对着一个昏迷的人说话。
“你看，我跟着长才哥在工地挣钱，一天能挣一百多块呢！现在比我之前跑摩的和养蚕挣得多了去了。之前你不让我来，说工地很危险，动不动就死人，说有很多人去工地一辈子都没回过家，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嘛。”
冯二九伸手握住父亲的手，搓揉着父亲的手，吸了一口鼻涕继续说道：“爸，我在这个工地都是一些轻巧活路，长才哥和王师傅都很照顾我，干的活也不多，都是一些轻活路，没你想的那么累。没有你讲的要钻到地下去干活。”
说着说着，这三十多年来的生活的辛酸一下子像龙卷风般席卷而来，可能是工地的累和上次滑坡在鬼门关走一遭的事，又可能觉得自己除了干这些活别无选择的无奈吧，这些日积月累的无力和心累冲破了他心中的那道堤，情绪突然间就涌了上来，让自己防不胜防。
冯二九仰起头，原本坚毅的脸庞此刻间在灯光的映照下竟然也会黯然失色，有那么一瞬间，冯二九感觉到自己有些苍老了。三十多岁的他的脸黝黑得发亮，眼角也长出了皱纹，额头也开始有了“坡改梯”的痕迹。这才是一个三十多岁像花一样的年纪啊！
这晚上，冯二九是在父亲的病房里睡的。人在疲惫后就会睡得特别香甜，冯二九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医生进来，医生喊了他才醒。
冯二九的父亲是第三天早上才醒过来的，医生虽说没什么大碍，但就是醒不来，原因除了流血过多，还有经常喝酒，身体机能已经开始在下降了，而且年纪又大。医生告诉冯二九，他父亲的肝、肾这些肾脏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让冯二九劝他不要再喝酒了，如果再喝，指不定哪天就会丢命。
原本正常人一天就能恢复的，冯二九的父亲住了近三天的院。第三天下午，冯二九就收拾东西，骑上摩托车带上父亲回了家。走之前，医生叮嘱冯二九，每隔两天要来换一次药，一直到伤口痊愈为止。
很快，冯二九和父亲就到家了。冯二九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哪怕就在河对岸的村子里。每天都累得像狗一样，又是新手，身体还没习惯这种量大的体力活。
冯二九一到家，瑶瑶就扑上来抱住冯二九，小才跟在瑶瑶身后，嘴巴张得大大的，尾巴摇得欢快。冯二九一把抱住瑶瑶，在胖乎乎的小脸蛋上狠狠地亲一口。在看到瑶瑶扑过来的瞬间，冯二九完全忘记了工地的累。这或许就是忘记生活的苦的一剂良方吧。
冯二九给瑶瑶买了点零食回来，瑶瑶拿着零食就和小才去玩了。母亲搀扶父亲进屋。
冯二九已经向冯长才请了几天假，跟他讲清楚了家里的情况，冯长才让他安心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后再回去。
过后的一个星期里，冯二九都是在家，没有去工地，期间带父亲去医院换了两三次药，伤口已经在慢慢痊愈了。就没必要再去换药了。
冯二九又在家待了一天后，就回工地了。他是傍晚时分去的者进村，去工地休息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可以开工。
这次冯二九多带了两套衣服，但也都是些旧衣服。还带了一套铺的被子。干活时汗水太多，衣服一整天基本上都是湿的，多带几套好换洗。
冯二九来到者进村天已经黑了，把东西放好之后，他准备去河边洗衣服和洗澡。他准备约王文学一起去，在发生上次的滑坡事故后，他和王文学的走得很近，而且王文学对他也好，也教他怎么砌墙。
但王文学没在房间里，问了几个人后也不见他，心想算了，自己一个人去算了。
冯二九换上被子，收拾好后，就往河边走。
很快，冯二九就来到河边。晚上河边很安静，但时不时会听到鱼儿翻水的声音。
就在冯二九东张西望的时候，断断续续传来一声声女人的呻吟声。
这让他很好奇。他顺着声音慢慢地摸索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