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真是好看。”
一片粉色的花瓣从头顶的大树上落下,我在阴影中接下那片柔弱的花,闻了闻,没有什么香气。鬼使神差的把它放进嘴里才尝出来一阵苦涩的芳香。倚在坚实又粗糙的树干上,阴凉难得的珍贵,比起走在炎热的大地上、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暴雨,这种阴凉是天赐的宝物。也正是这种巨大的树荫,我才能罕见的感到些许安心。
“也就是在这种大树下,翠祖才不会放陷阱和进行偷袭,尤其是带着花的。”
他突然开口说,我好像感受到了一股呼气的热量。我捻捻一片又一片落下的花瓣,把它们撒向了大地。
一阵微风吹来,天上的云朵挡住了太阳。天一下子阴了下去,但看起来不会下雨。
“要不要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帮你看着,到了时间就叫你起来。”
眼前是杂乱排列的树木,小小的斜坡,地上不算茂密却能当毯子用的草地,枝丫间流出的阳光也变成了淡淡的暗色。若有若无的香气慢慢渗过来,空气都变得甜蜜了。
“好,你们帮我看一下吧。我有些困了。”
说着,我闭上了眼睛。不只是最近,从适应了翠祖的修行之后,我就没有睡上过几次真正意义上的好觉。每次来之不易的好好睡眠的机会都是在这种大树下,夏秋的大树。
咚咚。
心跳声?
咚咚咚。
心跳。
“不是心跳,是钟声。”
一个从来没有听到过的男声回答了我的疑问,虽然闭着眼睛,我也能看到他的银色长发,黑色的眼眸。
想更清楚地看到。
于是我睁开了眼睛,失去了他的容颜。
“啊,没必要这么早起,距离艾默说的钟声还有不少的时间。”
“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
“别说男人,就连雄性动物都没见到。除了鸟儿的叫声,什么都没有来过。”
“世界炼成术有关的家伙可能会在物体上寄托意识,你看到的估计是当时的事情或者刻意保存下来的影像。”
他比我更清楚所谓世界炼成术这份能力,我就像是一个得到了一把自动追击敌人的武器的小孩子一样。
不像是刻意保存,应该是当时发生的事情。那男人在对谁进行着解释,应该是一个和他很亲近的人。
“钟声已经响起来了,我们等一会吧。”
“钟声?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一点又一点,如同心跳一样的钟声,慢慢在变大。”
影子们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和我一样静静地等待着声音。
风变大了,叶子在沙沙作响。不知道什么时候,阳光重新落了下来。
还有花瓣。
咚。
心跳,极小极轻的钟声。
咚。
声音好像变大了。
“叶泉,我们听到了。”
“啊啊,我也听到了。”
只能保持在刚刚感觉到的程度的钟声,很难说能从中听出来什么,可是我有些相信艾默说的话了。
咚,咚,咚。
一下接着一下,声音越来越大。到了听起来不那么费力的时候,声音一下子转到了所有人都能听得见,但是一点都不觉得震耳的大小。
沙沙。
为什么有落叶的声音,明明应该听到的是钟声。
眼前的景物都改变了,我看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听着那个声音,不可思议的,我有种回到母亲怀抱一样的感觉。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再记起的母亲,现在她的面庞生动形象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妈妈……”
桃姨和冬樱姐的身影很快也出现了,她们对着我在微笑。现在桃姨要是没有去世的话,也有八十多岁了吧,不知道应该坐安乐椅的她还能认出来和二十岁时没什么变化的我吗?还有冬樱姐,她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吗?也许在我死的时候她的容颜也不会变化,要是真到那时,她还能认出我吗?
“愿冬天好过一些,打猎的大家都能平安,种地的大家今年也有一个好收成。最后希望布亚先生可以解开心结。”
我听到了艾默的声音,她正在那个凉亭里跪下祈祷。她什么都没有说,我却听到了声音。
心声,只能这么解释了。我听到了她的心声。
“希望科特参军能无事回来。”
“希望老头子的病今年能好。”
“希望今年的稻谷能丰收。”
“希望……”
我听到了许许多多的人的心声,许许多多的愿望,许许多多的祝福。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钟声很悠扬。”
是啊,很悠扬。仿佛静止变成了动态,我甚至产生了只有自己停留在原地,一切都在运转的错觉。
“是不是因为我一直在外面,看到的这一切才静止了?”
“那你试试参与其中,比如说村子。”
钟声停止了,一下子从顶点到了低谷,整个世界在此时安静了下来。鸟也好,虫也好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大家都沉浸在余音之中。
“现在还有杂念吗?”
我听到了巫女的声音,纯粹无暇的声音。
当然还会有,只是现在感觉不到了。我和这里的一草一木、和神社、和村庄都融为一体,暂时忘却了之外的事情,烦恼在此刻不值一提。
一瞬间,我回到了什么遗失的地方。
“明天下山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