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路过来时的瀑布，众人好像什么都没变又什么都变了，来时浩浩荡荡的十万申屠大军，如今只回三万，谋远由承桑瑾护送着从八闽直接回了蓟都，小山楂进入了归心境，小树也长高了不少。

瀑布侧面那珠野藤再次挂满果实，端木虎薇看着比三年前更大串的野果心内感慨，当初经过这里时，端木一慈正在为申屠立彦嫁为人妻而心伤，如今再看向身旁一头青丝除了那支发簪没有其它任何点缀的人松弛的闭目养神，有些恍惚，也有些担忧，因此幼稚的像是要试试自己的地位那样，小声说：“一慈，我还想吃那个野果。”

虽然这处的几人都对她们的关系有猜测，申屠劲风和南野隐也觉得这二人的关系应该是更进一步了，但是也没想到会是接下来的对话和场景。

端木一慈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端木虎薇，她最近发现端木虎薇越是接近西域情绪越是不好，不想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又闭了眼睛懒洋洋的说：“宝贝儿亲一个，亲了给你去摘。”

不光是申屠疾风和南野隐，身边的三名侍卫和两位将军拿食物的手都悬停在了半空，小山楂更是用手捂了小树的眼睛。谁也没想到平日里那般清冷的端木一慈能当众说出这样的话，连端木虎薇都傻愣在原地，不过她很快的反应过来，转身亲了端木一慈的侧脸。端木一慈收到了亲亲真的就当场起身，再次去身体力行的爬悬崖摘野果。

野果依然洗的干净冰爽，而且这次端木一慈摘了很多，大家人手一串。吃着清甜的野果，申屠劲风突然想到来时端木一慈睡梦升境，还有之前她说不想那么快升境的事情，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全当闲聊。

端木一慈瞄了一眼身边的端木虎薇觉得这孩子听了多半会炸毛，但是想了想觉得还是说出来为好。

“之前一直压制着不想那么快升境，是因为自从进入出神境后，我发现自己对立彦的感情有了变化，随着境界的提升，我对她的情谊似乎在减少，思念的心绪也在变弱。”说到这端木一慈心虚的偷瞄身边的人，果真看到端木虎薇身体都开始发僵。

“一开始我……的确很抗拒这样的变化出现，不太能接受，但是境界总是会逐渐提升，慢慢的我似乎悟出了个中道理，所以当初也是在这瀑布下，为了求证所悟我问虎薇进入出神境后对我的感情有没有变化，她的反应告诉我她没有，我就知道了，立彦于我非正缘，而是进入大罗天境的劫，是一场试炼，注定没有结果的情劫罢了。就算我不进入大罗天境，随着出神境界的提升，我对她的爱意也会逐渐消散一空，如今我已经进入到出神境巅峰，所以……如你们所见，我开始了自己的正缘。”说完抬手把端木虎薇额前的碎发向后拨了拨，笑了。

听到这里，端木虎薇要爆炸的心才开始回落，申屠劲风听完说道：“看来花梦笔当初真的预言成功了。”端木一慈自嘲一笑，“是啊，所以当初在王府门口，我对花门主说我可能是个始乱终弃的人真的不是逗她的。”

端木虎薇心神终于稳定，侧过身问道：“一慈，你真的已经彻底的……”她有点说不下去，也有些不好意思，端木一慈看着她扭捏的样子觉得好有意思，说道：“嗯，很彻底，不论是对她还是对你。”

端木一慈现在的心境很悠然，情劫已渡，该忘的彻底忘了，该爱的会彻底的爱。看着端木虎薇眼中的小火苗，觉得这娃真是成年了，什么眼神这是，赶紧提醒道：“小姑娘，这是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你要做什么。”端木虎薇被这几句话羞红了脸，跑开去了旁边。

南野隐失笑，觉得端木一慈这人，接触多了会发现她有很跳脱和直接的一面，一般人认为很羞怯的事，她能说的像聊家常那样自然，忍俊不禁的说道：“一慈，虎薇才十八岁，你这样孩子会害羞的。”端木一慈也笑，她的确有逗弄端木虎薇的意思。

申屠劲风一直觉得大罗天境那都是传说中才有的，于是问道：“一慈，那你觉得你距离大罗天境还要多久。”端木一慈有些无奈的回道：“正在压制。”身边的人都一下站起身，上下扫视，如果是真的这可是近千年来第一个大罗天境，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出去够吹一辈子的。

南野隐捕捉到了话中的信息，问道：“为何还要压制？”端木虎薇听了也从旁边走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端木一慈，比之前提起申屠立彦的时候更让她害怕。端木一慈看一眼再次僵直攥着拳的虎薇，斟酌了一下，说道：“大罗天境，人体成仙，可能……可能会无情无爱，了却凡俗，这是目前我感悟到的。”

端木虎薇哆嗦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端木一慈抬手把人拉过让她坐下，摩挲着手背安抚，说道：“别胡思乱想，我不会升到大罗天境的。”

端木虎薇控制得了腔调却控制不了眼泪，反驳道：“怎么可能，就算你一直压制，能压制多久？一年？两年？升境的临界点迟早要来。那我……那我……”她说不下去了。

“我说不会就不会，我不会再丢下你的，不论是人还是情，都不会。”端木虎薇突然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问道：“一慈你是想……”“嗯，实在压制不住了我就做个地表散仙。”端木虎薇第一反应就是摇头，她不愿意端木一慈为自己做如此牺牲。

端木一慈无奈的笑了，心想这孩子怎么这样难搞，合着自己怎么办都不行，于是又换成懒洋洋的样子，说道：“主要是我这人吧，只羡鸳鸯不羡仙，无情无爱的大罗神仙非我所向，我还等着跟小虎薇好好来一世人间风花雪月呢。”说完还挑起人家的下巴要当众亲一口，又把孩子羞跑了。

南野隐忽然觉得自家这位和端木一慈这种时候比，还能算得上是收敛的人，“一慈，我觉得你的性格……有时候好像变了。”端木一慈想了一下，回道：“其实也没有，只是……面对虎薇，可能从很久以前就是不一样的，现在更明显了而已。”

三万申屠军跋山涉水，终于回到了他们魂牵梦绕的故土，申屠霸下携一家人在府门迎接。一别三载，自己的儿子为国平叛，平安而归，这对于家人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消息。众人在门口寒暄过后，申屠劲风没个好脸色的问朗月立彦怎么没来迎接，问完才突然想起，这个月份，立彦的二胎应该已经瓜熟蒂落，朗月回话，说立彦的二胎是个女孩，还未满月。

申屠劲风兴冲冲的先去看自己的四个大侄子，然后又跑去看了外甥和小外甥女，一群软软诺诺的小东西让人稀罕的不行，二嫂胡蔓藤却是烦的不行，直言要是喜欢，最好和南野隐把这四个都带走，她要受不了了。

南野隐去看望一心，听着只有南野隐一人的脚步声，一心的心一沉，知道那人没有一同回来，一时无话，最后还是南野隐先开的口。

“一心，公子他还没有彻底搞明白，这三年中，他承认会经常想起你，但是他确定不了这种想是什么，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行。”一心痛苦的扯了下嘴角，说道：“是我带给了他困扰。”

一心的三年其实很痛苦，每日清醒的时候愧疚自己做过的事，不清醒的时候与心魔对抗，那人即是他的心魔，却也是让他战胜心魔的力量。

申屠劲风的小外甥女终于满月，这次申屠家没有办满月宴，实在是这几年连着添人进口，不愿意在耗神，只在家里一家人热闹一下，所以除了自行前来的花梦笔，其余都是家里人。

开席前，花梦笔原想找端木一慈说几句话，想要告诉她自己已经把她所赠的那本古籍上的药方研制成功了五例，做出了那种带着流光的药丸。可是当她找到人时，看见端木一慈正亲昵的拉着端木虎薇的手，肩膀紧挨着低头说悄悄话，她确定这种牵手与那次同自己的牵手根本不同，眼前二人的牵手带着自然的情愫，心中闪过悲凉，转身回去了。

这还是自打这些人回来，申屠立彦第一次看见端木一慈，看她不再束着高马尾而是改用了发簪，一时出了神。压力给到了端木虎薇，她是真怕端木一慈跟申屠立彦一个对视，来个死灰复燃，还好这人一直吃着她选好放进盘中的吃食，或者和自己说着回祖谷路上需要采购的东西，并没有其它情绪出现。

席间，大家都纷纷的送上了满月礼，那几位就开始期待，这次端木一慈又会送什么有价无市的物件。等一众长辈离席只剩下这群年轻人，端木一慈才起身，看到端木虎薇扭过头有些闹别扭，伸手拉人一起走过去。

端木虎薇送了狼牙吊坠，说可以驱邪避凶，端木一慈微笑着送上祝福，逗了逗申屠立彦怀中粉粉嫩嫩的小家伙，从怀中拿出一个巾帕，里面包了一个玉镯，玉镯芯中流光闪动旋转，似有仙气，一看就不是现在的物件，上方金质纹路装饰固定了一颗东珠，说道：“这东珠内有我一道神识术法，可在关键时刻护你女儿平安。”说完把玉镯放在桌上，别人也许会以为这礼物很贵重，却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明了其中含义。

朗月听申屠立彦提起过，当初送出东珠是收了封剑做为回礼的，转头看向妻子用眼神询问意见。申屠立彦轻松的开口说道：“封剑我可不想还你，一慈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送你。”

端木一慈看着申屠立彦依旧如往日般扑闪的大眼睛和绝美的面容，再观自己如水的心境，往事随风而去，一切释然，说道：“以前想要很多，儿时是一片肉，一个鸡蛋或一个瓜果，后来想要变强，再后来想要的层面很飘渺，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想要的了，封剑是送给你的，不必介怀。”

端木虎薇站在旁边，瞧着端木一慈眼都不眨的看申屠立彦，还说什么想要的很飘渺这样含混不清的话，一时间醋的不行，冷声问道：“是吗？”

端木一慈瞥了眼端木虎薇的表情，回想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知道这是又理解歪了，赶紧补充道：“现在虎薇就是我最想要的，是我的心肝小宝贝儿，青春大——美人儿。”这个“大”字被端木一慈强调着拉了很长的声音，一下把端木虎薇气跑了，端木一慈觉得非常好玩，继续逗着：“你跑什么呀，小心肝儿～”

朗月瞪大眼睛，磕磕巴巴的问道：“小师叔……你和虎薇小师叔……你们……你们是……”端木一慈看着这个一板一眼的师侄受到了一万点惊吓的样子，大方承认，“嗯，我们在一起了，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啊？！”

朗月似乎比两位正主还慌，左左右右的来回转了好几圈，最后下定决心似地说：“小师叔，你们躲起来，不要回谷了，我……我就说你们失踪了。”

端木一慈心头觉得暖暖的，能让朗月这种性格的人同师祖撒谎，那可是相当不容易，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事，你小师叔我能处理。”

端木一慈很喜欢西域的烤全羊，每次都会比平日其它饭食吃的多一些，加上今天食欲很好，吃的起劲儿，端木虎薇在一旁按照她平日观察的端木一慈对肉位置的喜好，一片一片的仔细切着。

花梦笔听了她们之前的对话，缓了缓出声问道：“那一慈你还打算回祖谷吗？”端木一慈再次放下筷子，说道：“回。”“你就不怕被发现受到惩戒吗？”江湖人都听过传闻，祖谷谷规森严，千年不变，这种程度的问题，面对的惩罚可想而知。

端木虎薇其实一直也很担心这一点，喝了杯中酒说道：“我和一慈本就一直单独生活在后山的草庐，轻易不会，万一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同老头讲，是我死缠烂打的，与一慈无关。”

端木一慈看了看身边的端木虎薇，说道：“不用等万一，回谷我就同师傅摊牌，虎薇，我不会让你像做贼一样同我在一起的，就算要罚，我端木一慈受着，定给你个光明正大。”

端木虎薇从没有想过可以光明正大，若不是端木一慈在外边一直很坦然的表达了她们之间的关系，自己根本没敢想过，因为她不想世人怪异的眼光和不堪的言语落在端木一慈的身上，更别提回谷之后，谷规森严，绝对不是她想看到的。

端木虎薇一直摇头，好一阵才哑着嗓子发出声音说道：“不，我不要，我不需要什么光明正大，一慈，我真的不需要，你接了谷主令，已经是谷主了，我看过谷规，谷主若是破了此戒……你会没命的。我真的不需要，我们就在草庐偷偷的在一起生活就心满意足，你要是不同意，我……我们就此分手。”

端木一慈抬指轻轻的给端木虎薇擦了薄泪，说道：“哎呦，你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是你先招惹的我，现在想跑来不及了，来，小宝贝儿～亲一个。”说着真做出真要亲一下的架势，只是被人家推开了，端木虎薇红着眼，板着脸大声的说道：“端木一慈，我没和你开玩笑。”

看这样子是真急了，端木一慈也收敛了懒洋洋的神情，拉过端木虎薇还在颤抖的手摩挲安抚，平静的说道：“虎薇，其实我是个缺乏勇气的人，生命里出现过的一些想要的东西从未去主动争取过，多半都是顺其自然。但是小虎薇不一样，你的感情热烈、直接、纯粹，让我可以完全没有疑虑的同你相爱，所以，你值得，值得光明正大。”

端木虎薇不知道自己是难过还是高兴，总之就是控制不住眼泪，又倔强的仰着头不想让眼泪落下，端木一慈柔声哄着，“好啦，别哭啦，敢紧切肉，我还没吃饱呢。”

端木虎薇一边切肉，还是小声提议，“一慈，要不……我们别回谷了。”“哎呀，实在不行我就升境，死不了的。”“那我也不想你受那样的罪。”“我自己愿意的。”“可我不愿意。”“大不了你看着我若真是要扛不住的时候，你再带我走，咱们私奔。”“现在就私奔吧。”“现在还不行。”“那我们把祖谷令送回去再私奔。”“哈哈……我看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