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先生，大梁沉疴已久，庙堂党争不断，别说十年，即便是三十年，也依旧如此。”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梁国气数已尽，改朝换代是早晚的事情。”那扮成书生的公主殿下据理力争，将眼下大梁繁华中的遮羞布是一把撕开：“当今父皇身体孱弱，几个皇兄为争夺太子之位更是手足相残，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为了拉拢朝堂重臣，不惜抢着进言将公主下嫁奸佞之徒，令人心痛不已。”
石桌一旁的首辅齐伯牙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喝着清茶。九指道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小阿九：“呵呵，你这娃儿倒是看的透彻，有些意思。”
“不过你可知晓，一旦踏入修行就要断绝一切，其中不单包裹你的身份，你的血脉，你所拥有的一切，更包括世间的一切纠葛。”
听闻，小阿九转身看向首辅齐伯牙：“先生。”
齐伯牙点点头：“公主殿下半路不慎感染疫病，病死狼烟镇。臣会如实上奏，并处理好一切……臣告退。”
应龙仙府前院：
“这个就是符笔，写的时候一定要全神贯注。”凉亭内，两人头挨着头，腻歪在一起。小邀月取出黄色的符坯，正全神贯注的抒写清洁箓，一旁的凌书瑶一声不吭，聚精会神的学着。
虽然小邀月已经很努力了，可那符笔依旧很顽皮，时不时就要跑偏一点。许是邀月力气大，每次都能强行将其拉回，不过字体着实有些丑陋。
“好啦。”放下符笔，烛邀月轻轻吹了吹朱砂墨迹，拿起递给凌书瑶：“清洁箓就是这样写出来的，书瑶不许笑师姐喔。”
“不会不会，书瑶怎么会笑小师姐呢。”凌书瑶赶忙摇头，继而指着那整体通红的毛笔：“小师姐，我可以试一下吗？”
“嗯……”小邀月想了一下，在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九指亲自炼制的葡萄籽，递到凌书瑶嘴边：“书瑶先把这个含在嘴里，待灵气散入四肢百骸，方可尝试拿起符笔，若是太难过，千万要松手不可强撑，以免伤了精神。”
凌书瑶红唇微动，将那丹药连同粉嫩的手指一起含入口中。小邀月赶忙抽回小手，丹药已然消失：“书瑶不能咬我。”
丹药入口即化，瞬间一股暖流自凌书瑶体内散开。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正是极难获取的灵气。
“书瑶喜欢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咬小师姐哦。”凌书瑶又一把将小邀月挽入怀中，眉目弯弯。
凌书瑶是懂得哄小孩子的，又是一阵嬉笑打闹后，凌书瑶终于准备尝试抒写符箓。可她刚刚将那符笔拿起，便感觉体内灵气瞬间被抽干，眼下别说集中精神，竟连维持眼眸不闭合都是难事。
无边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凌书瑶试图强打精神，可终究是一头栽倒了下去。这次凌书瑶算是知道了这符笔的厉害，也亏得自己没有嘲笑小邀月的字迹。
傍晚时分，院中亮起了红灯笼，三人围坐小竹桌，正享用着晚饭。不过很可惜，其中并不包括凌书瑶。
“呵呵，小月月多吃些，为师亲难得亲自下厨。”九指道人将一勺红烧小鱼放到烛邀月的碗中，尴尬的笑着。
小邀月脸色有些惆怅，看着对面坐着的白面书生：“为什么又是女子……跟我说实话，你是第几个弟子。”
长乐看了一眼九指道人，见其点头，起身合手：“丁字阿九，见过小师姐。”
“居然是第四个。”小邀月看向九指道人：“师父，您为什么要失言。”
“师父在为小月月考虑，师父真的老了，总有一天要驾鹤西去。可小月月还很年轻，总不能以后一个人孤零零……”烛邀月并未等九指道人将话说完，竟气鼓鼓的起身，抱着碗筷回了屋子。
九指道人无奈一叹：“哎！”
“师尊，这……”阿九一脸疑惑。九指道人摆摆手：“无碍，收凌书瑶的时候小丫头就跟为师生了气，这次得知又连收两人，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回头等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话是这么说，可后半夜九指道人悄悄来到小邀月窗前，见小丫头蜷缩在一起，满脸泪痕的时候，是心如刀绞，难受不已。
这么久，二人一直相依为命，更是经历了无数苦难。对小邀月来说，九指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的依靠。也许是出于自私，她不想有人跟自己抢夺这份依靠。
九指道人心理什么都明白，但又无可奈何。命运的手段远比天道更加可怕，它不会对你直接出手，而是利用你在意的人或东西，不停的消耗，直至你心甘情愿的死去。
当晚，九指道人再无一根黑发，人又老了些许。
一夜无话，此日清晨：
“叽叽喳喳”一群雀儿在屋前的绿竹上打闹着，吵醒了床上的小邀月。
“师父。”缓缓睁开眼睛，见到已是须发皆白的九指道人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小邀月有些委屈的喊了一声师父。
“在，看师父给你带来什么好吃的。”心疼坏的九指道人伸手将一把果实饱满，红彤彤的糖葫芦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呀。”小邀月揉了揉还带着泪花的眼睛，沙哑的问了一句。九指道人鼻头一酸，眼眶有些泛红，伸手将小邀月抱了起来：“这是糖墩儿，吃起来酸甜可口。”说着，将顶部一颗包着糖壳的大红果放到小邀月嘴边。
“咔嗤”一声，糖碎四溅，小邀月的眼睛渐渐弯了起来，后将多半个红果送到九指道人嘴边：“师父吃。”
“小月月乖，知道心疼师父了。”九指道人吃了半个剩下的果子，眼中不由闪着泪光。爷俩哪有隔夜仇，一串糖墩成功和好。
不过在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九指道人似乎做了个决定，那便是分而教之，决不可让他人伤了烛邀月的道心。
所以今早的应龙仙府格外清净，只有睡了一天一宿的凌书瑶在做饭，至于小阿九，已经被九指道人送下山，暂时居住于坊市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