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
用过早膳后,宫芸与萧太后逛去了园子消食。
宫芸性格强势,萧太后性格温和,这两人有互补的好处。加之有人肯先低头,彼此之间那些理不清楚的恩怨利弊,在她们单纯的知己闺蜜之间都太莫名了。其实无关她们之间,原不该她们计较。
萧太后虽尊贵至此,内心却还是个年轻热烈的姑娘。为了两个混账小子搞得她们姐妹情不好,她是觉得不值得的。
“昨日吩咐畅音阁排了你最爱看的《凤求凰》”,萧太后道,“何时你进宫,咱们一起看。”
“好。”
宫芸微微一笑。
“阿芸”,萧太后握起她的手,“我在宫中当真是无聊的很。若你再不来与我作伴,我真是要变成一条咸鱼了。”
“我都知晓”,宫芸点点头,“你放心罢,明日起我便进宫伴你。”
“嗯嗯。”
萧太后喜极,“我就知道阿芸最好了。”
一朝太后同小女子般,若非先皇真心爱护,念慈这个心性真是不适合待在宫中,宫芸道,“待了几日便嫌无聊,若我有一日去不了怎么办?”
“皇城就是你的家!”萧太后立刻,又显出女儿姿态,“好阿芸,你莫开这等玩笑了。你若是离开我,我可要伤心死了。”
“太后还跟孩子似的”,宫芸失笑,“叫皇上与九皇子看了笑话。”
“如何?”萧太后不以为然,“我虽是他们的母后,可也是我自己。我现今三十八岁,若在民间还有这等年龄女子未出嫁的。别人真还是姑娘,我都能当祖母了。”
她真倒霉。
宫芸又道,“太后是有福之人,岂是寻常女子能够相比的?阿玲,木槿,你们说是不是?”
“侯夫人说的是。太后说胡话呢。”
阮姑姑笑道。
“真是的。”
木槿也道。
“才不是胡话”,萧太后坚持,“你们说嫁人生孩子有什么好的,操心一辈子。你看那小九,晨起若非我顺道看他,臭小子喝的烂醉欠收…,明廷?”
顾明廷,“…”
他只是散步。
宫芸怔了下,看着他从绿植后面缓慢走出来。脚步稳当,似休养的还好,瞬间她也欣慰起来。
“臣参见太后。”
顾明廷欠身见礼。
“不必多礼。”
萧太后点了点头,关切道,“明廷啊,伤好些了么?哀家命人送来的特效药可有用着?”
“在用。”
顾明廷神色淡漠,行为却恭恭敬敬,“臣谢太后恩典。”
”那就好。”
萧太后忍不住劝他,“你受伤,你母亲是最担心的。好好养着,别叫你母亲担心。”
顾明廷微微低着头,余光瞥到什么,眼底遂出现一抹异色,缓慢看向宫芸,“你昨日进了绛雪轩?”
“…廷儿。”
宫芸嘴唇白了一些,“你这是何意?”
萧太后皱了皱眉,这臭小子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般与阿芸说话。
僵持一会儿,惊羽便来了。他已听见了自家世子的质问,行礼后便解释道,“回夫人,绛雪轩失了一对鸳鸯配。世子着急,不知夫人可有见过?”
木槿站出来,“世子平日便不让夫人踏足绛雪轩,如今绛雪轩丢了东西却找上夫人?真是好没道理。”
萧太后也有些看不过去,“明廷,别冤枉了你母亲。”
“侯夫人只需告诉我是与不是?”
此事在顾明廷的逆鳞,他怎肯善罢甘休。
“是”,宫芸承认,“是我拿的。“
顾明廷眯起眼睛,眸底透露出几分危险之色,“你明知那是我最珍贵的信物。”姨母早逝,留给他的纪念之物只此一件,她怎敢随意自取?
“是啊”,宫芸自嘲道,“在你心中,你姨母如何都是最好的。可能你并不在意真相,你根本不知,那对鸳鸯佩本就属于我的。”
她没拿任何人的东西。
“侯夫人位至诰命”,顾明廷冷漠勾唇,“不至于这般没品,连别人的东西都要拿吗?”
“住口!”
萧太后听不下去了。
“太后息怒。”
阮姑姑,木槿,惊羽均跪地。
“说来说去还是你姨母”,萧太后看着他,严厉道,“你又知道什么!当年哀家与你母亲,和你那最爱的姨母在一处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竖子!”
“太后一向对姨母颇有微词”,顾明廷淡淡道,“不管太后如何说姨母,臣都听不进去。”
“哀家知道你听不进去!”若是她的儿子,她会直接一巴掌上去,看他还不清醒,“反正你那姨母不是什么好人,她才是没品!她根本不配与你母亲相比!”
“姨母已经死了。”
顾明廷看着萧太后,“望太后尊重死者。”
“你只知道让别人尊重你姨母”,萧太后言出肺腑,“那你母亲呢?你可曾尊重过你母亲?”
“此乃臣的家事,不劳太后费心。”
顾明廷道。
“啪!”
“世子!”
“太后。”
“廷儿。”
“……”。
萧太后忍无可忍,还是上去打了他一巴掌。
她也不怕阿芸会生气了。
这竖子欺人太甚,岂能不打!
“阿芸,你别再护着他了”,萧太后看着就心酸,“他心里哪还有你这个母亲?宫落走了这么些年,他便这么恨你。连母亲都不叫了!你不忍心打他,我来打!我偏要打醒他!看他还记得是谁十月怀胎生了他!”
“念慈,别说了,别说。”
宫芸含泪将她拖到一旁。
顾明廷掉了几缕额发下来,他肤色天生冷白,眼底遍布寒意,显得整个人都很破碎,“我记事时便是姨母带着我。她对我视若己出,在我心中便是我亲娘。若非谁突然出现,我也不知我还有个亲生母亲。”
“是我的错,是我错”,宫芸内疚道,“廷儿,母亲当年应该自己照顾你的。我不该将你送走。是我不好,是母亲不好。”
“你以为我在意这些?”顾明廷冷笑一声,“有姨母照顾我,我已经觉得很幸运了。我将她当成我的母亲,你却突然出现害她自尽。她是个病人,你那样刺激她,难道不是故意要她的命么?你这个杀人凶手,我永远不会认你。”
“…我,我并非故意,我也不想”,宫芸摇摇头,踉踉跄跄的倒退,“不,不是的。我没有害她,我只是要与她说清楚,谁知她忽然。”
“臭小子,你说够了没有!”
他知道什么!他知道什么!
萧太后苦口婆心,“谁人都没有哀家了解你母亲!你母亲便是狠不下心才处处叫宫落得逞!阿芸生你差点丢了命,你倒好去认了别人做母亲。明廷啊明廷,你睁开眼看清楚了,这才是你应该孝敬的母亲!不是你那个姨母!”
“养育之恩大于天”,顾明廷郑重道,“臣,绝对不会改变想法。”
宫芸倒在木槿臂弯里,下唇紧紧咬出血渍,口不择言,“我,我这就去将东西拿来。我还给你,还给她,我还给你们,我都还给你们。”
“夫人。”
木槿心疼的落泪。
“念慈,今日我恐怕不能陪你了。”
宫芸道。
萧太后叹了一声,由了她,“好罢,你好好歇着。木槿,好生照顾阿芸,有什么事情一定派人进宫告诉哀家。”
木槿点头,“太后放心。”
萧太后回去了。
木槿看了顾明廷一眼,冷冷道,“世子满意了。既然世子决心不认夫人,之后绛雪轩,夫人与奴婢均不再踏入。凝露轩,请世子也不要来。”
“好。”
母子最终还是决裂至此。
“世子,您真的?”
惊羽皱了皱眉,看着宫芸主仆俩狼狈离去。
“去把东西给我拿回来。”
顾明廷掉头风风火火的走了。
惊羽怔住,“世子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