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头疼稍微好了些,他想该出去办公室外面走走了。
一来向院方了解下那个神秘护士的来历,二来想亲自了解下16床病人的真实情况。
他是他的主治医师,他有这个权利。
医院走廊上弥漫着来苏水的气味,一个个戴着口罩的“白大褂”走过他的身边向他投来怪异的眼神。
他们的表情,还是那么的不真实,有的额角挂着汗珠,有的捂着嘴偷笑,有的圆睁着无辜的双眼。
前面,似乎是本院的学术讨论厅,那里门虚掩着,透过门缝,他看见里边围坐着很多人,巨大的宽荧幕播放着的幻灯片散发着幽幽蓝光。
他推门进去,一个专家模样的“白大褂”正滔滔不绝讲述着什么。
以下,是他听到的全部。
“16床患者五年前因沉迷网络交友,在亲属的强烈要求下被迫接受了某种根治网瘾的脑部手术治疗,同年该患者因高考落榜心理遭受巨大打击,再加上前次手术留下的脑部创伤,在我院就诊时确诊为精神分裂症,患者除了典型的人格分裂症状以外,还存在着人格分裂基础上产生的记忆断层…”
“简而言之,就是患者出现了双重人格,一方面,他的思维不受限制地继续延伸,他在臆想中完成了他的理想,他臆想着自己有一天学业有成,成为一名受人景仰的脑科医生,这一点,从该病患和本院医护人员一个月来的交流和沟通中可以得到证实,实际上,精神病人出于对医护人员的敬畏,认定自己是医生的病例时有发生。”
“而另一重人格里,他的记忆则停留在五年前那个冬天,他还是那个16岁的少年,他的精神世界里,依然念念不忘的是他未曾谋面的网络朋友,根据护士提供的观察记录,每当提及有关网络世界的回忆,病人的情绪出现明显波动…”
“砰!”的一声,他的身体重重撞在了门板上,大厅里的人们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
又一次头晕目眩,过去的记忆,眼前的事实,到底哪个是真的?
到底他是病人?还是他们是病人?
他跌跌撞撞走在医院走廊上,身后传来各种喊叫声。
“抓住他!前面的病人很危险!”
“护士呢!给他来一针!”
慌乱中他和迎面而来的那个人撞了个满怀,对方怀里抱着的什么东西“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白花花的纸张掉落一地。
那是一份病历,病历夹上标注着一个血红的数字——16。
“阿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快回房间去!”
隐约中,那个熟悉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耳畔,他不想听,只不停地跑。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5楼走廊角落里一扇落地窗前,他愣住了……
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屋檐上挂着的冰凌融化的水滴正嘀嘀嗒嗒敲击着楼下的雨棚,和煦的阳光照进来,照着医院阴郁的走廊和他身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一切都让人沉浸在金色的回忆中。
远远望去,一辆黑色轿车驶进来,车上走下一对中年男女,还有那个女孩,他们冲他挥了挥手。
紧抱着怀里的病历夹,他推开窗,迎向他们,他早该知道,当这个寒冬离去的那一天,便是重逢的季节。
视线开始渐渐模糊起来,他最后看到的,是那份病历首页写着的——病人护理记录,以及右下方的签名。 病人签字:阿槿
管床护士:黎雪飘
……
那是一个飘着雪花的季节,省脑科医院康复科接收了一名新病人,同一年,她以优异的成绩从省立医科大学护理系顺利毕业,走上工作岗位。
“你好,我是你的管床护士,刚来工作不久,请在这里签字!”
患者脑部受过刺激,他写的,不像是一个人的真实姓名,更像一个网名。
“你,你叫阿槿!?”
“嗯,怎么了?”
“没什么,那,你还记得一个叫飘雪的女孩吗?”
“飘雪?噢,好熟悉的名字。”
对方愣了愣,脸上露出痴痴的笑容。
“那好像,跟一个寒冷的季节有关…”
谁都不曾想到,那个网上的约定,在现实里迟到了整整五年,姗姗来迟在又一个飘雪的季节。
一滴泪珠,打湿了护理记录单上签着的那个名字,病房里谁正用手机播放着悦耳的歌声。
I have winter in my heart (冬天在我心里)
because I miss you more than words can say (因为我如此想念你以至无法言语)
when nights are long and lonely without you (没有你的晚上是漫长和孤独的)
I have winter in my heart (冬天在我心里)
count the hours every single day (每一天都在数着时间)
that lonesome time is too sad to be true (那种幽寂是那样的真实那样伤感)
winter in my heart (就像冬天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