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紧张的把她扶在床上躺好，给蒋轻轻传了消息，那人不到一炷香时间赶到。

他探了益算的脉搏，发现她体内怨气郁结，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有些疑惑的问空空：“你和她说什么了？”

空空如实道：“提了你和北泽的名字。”

蒋轻轻若有所思：“她并无大碍，一时激动，过一会儿就会醒。我先走了。”

空空想拦住他，蒋轻轻疑惑：“还有别的事情？”

空空犹豫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也许，她对你有误解。”

蒋轻轻斩钉截铁道：“不管她。”

一眨眼，消失个没影儿。

空空只对蒋轻轻佩服的五体投地，蒋这个人很好，唯独益算不这么觉得，他却也不向她解释。

空空默默的坐去益算身边拉住她的手，心里没来由的感觉凄凉。

他什么都没有做，没有为了益算的自由向她舅舅宣战，没有为了她努力一千多年当上玉皇大帝，只为了让她不用待在天庭。

他什么都没有付出，到头来却得到了北泽和蒋轻轻都没有得到的幸福，这份幸福，在他心里打上偷来的名号。

他郁郁寡欢的坐在桌边等着益算苏醒。

益算依旧没能发出声音，难过的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脑袋，凑去空空身边戳了他一下。

“你醒了……”

空空回头，将自己的脑袋埋进益算的头发里。

益算感觉到小和尚此刻怨气十足，仰着头轻轻的拍他的肩膀，像哄着孩子一样，让他撒着娇抱了很久。

空空终于舒服的长舒一口气，像端菜一样把益算端了起来，把她抱去屋外的长椅上。

方寸大小的山顶，一间小小的屋子，一个小小的院子，空空种了不少的花花草草，修建了一个石桌，两个石凳，一条长椅，还有一架秋千，绑在他们屋顶上的柿子树上。

空空询问了意见把益算抱上秋千，两人并排坐着，位置刚刚好。

益算偏过头温柔的看他，空空害羞的解释：“我喜欢小一点的地方。我猜你也是。”

益算肯定的点头。

空空甜甜的一笑：“歌……歌语。虽然很不好意思，不过我想说，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过了，这就是我们的家，你觉得好不好？”

益算有些诧异，没想到小和尚会和她说这么直白的话，这三五十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

她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虽然她爱空空，但北泽怎么办？他不是被蒋轻轻关起来了？还有松枝呢？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并且松枝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好，自己怎么好意思不去看看他们？哪怕说一句感谢与告别的话也可以，但不去实在不像话。

空空不明白益算为什么不回答，他没想到会因为北泽，这一万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已经接受了北泽住在那座雪山上和百花仙子一起，永远的生活在了那里。

他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没想到益算会是为了这个。

益算犹豫了很久都没有开口，把头轻轻靠在空空的肩膀上，空空也靠着她。两个人的头碰在一起，安静的像空中两片浮云。

从正午坐到夕阳西下，看着云卷云舒，时光的流速仿佛魔界一般缓慢，让人心生向往。

这是益算梦里面才有的美景，和一个人待在一起，永远不嫌腻，就只是待着，也不说话，静静的靠在一起。

空空突然想到了什么，轻柔的开口：“还有两个月就是霜降，那时候柿子会成熟，我想邀请般若奇和你舅舅来家里吃饭，你觉得好不好？从前在红螺寺，住持教过我一种特别的烹饪方式，就是把柿子放在火上烤，很香的，入口也不会涩，我还会做柿饼。”

益算歪着头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般若奇是太空在爪哇国的名字，也是空空的住持两空的转世，于是点了点头道：“啊……”

空空笑她：“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怎么想。”

益算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他。

空空道：“你每次不同意我说话的时候身体都会紧绷，好像我要吃了你，同意的时候呼吸声会顺畅，我能听得到。”

益算害羞的打了他一下：“啊！啊……”

现在完全成了一只巨型乌鸦。

空空脸红的握住益算的手，拉着她的手腕轻轻的揉。

他有些想和她亲近，自从听到蒋说益算有了意识，能听到能闻到能感触到，空空就不好意思再偷亲人家。生生忍了两百年，只能眼巴巴看着……这是男人能吃的苦吗？！

空空隐忍道：“等到了冬天，带你去附近的雪山上玩一玩，你同我，我们两个打雪仗。你睡着的两百年里，窗外下雪的时候嘴边就会勾起笑。我猜你很喜欢冷的感觉。”

益算一脸呆滞：“……年……？？”

空空笑着摸摸她的小脸，捏了一下，弄成个鬼脸，笑道：“是啊，已经一万年了，你昏睡的这一万年里日新月异，三界已沧海桑田，早换了一副模样。不过你有感觉的日子到今日差不多两百年。对了，我不在地府做事了，把前几百年攒的钱买了这座山峰，魔界的房子很便宜，所以也买了十几间，有空的时候带你去住住。那里的蘑菇各式各样，有一种夜里能发光，吃起来是鸡肉味的，可以放在架子上和柿子一起烤，你觉得怎么样？”

益算还是第一次听见空空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有些不适应的点头，同时一股愧疚油然而生，她还以为空空最多守了她三五十年，连三五百年都不敢想，没想到居然是一万年。

她十分想从身上掏出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递给空空，想了想，自己应当是身无分文，不由得觉得自己很失败，默默的低下了头。

空空奇怪的问她：“你怎么了？难道我猜错了你不喜欢下雪？”

益算失落的摇头：“我……没……钱。”

空空可没想到她别扭的意思，怎么会认为益算想给他钱，于是愣了愣道：“蒋保留了你的职位，你依旧是益算星君，不过，你没做事，他应当是不会给你钱……这也不能怪他，这没什么错。你想要钱做什么？我还有很多金子，在半山腰的一处地下埋着。我想了想，以后我们还是要成亲的，婚礼就在这小屋里办。可我又怕你不喜欢这里，于是问蒋借了许多钱投资了地府里的房产，赚到了不少，现已还清了借款你不用担心，你想要钱，那些金子通通都是你的。”

益算使劲的摇头：“不……不……”

空空迷惑了：“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益算指了指空空：“你。”

空空歪头道：“你想给我钱吗？”

益算害羞的点点头。

空空松了一口气，大声的狂笑：“歌……歌语！你人都是我的了，我要你的钱做什么？我，我！好！你想给我钱，我等着你，等你赚来给我。”

空空的眼里亮晶晶的，仿若霞光落入了清澈的湖水里。他深情的低下头，抬起益算的下巴在她的唇上印上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我就等你赚到钱，你给我买两件新衣裳，我们就成婚，好不好？般若奇也说了，舅舅得知了你快苏醒的事情，他也一直在攒钱，说是要送你一个金子做的大乌龟，祝愿你身体健康，可以活得更久一点。”

益算忍不住笑，捂着嘴轻轻的咳。

空空抚上她的背为她顺气，高兴的描述：“舅舅接受了你的金丹之后，他的记忆就消失了，不再记得从前的事，不过我们告诉他他有你这么一个漂亮的外甥女之后，舅舅偷偷的高兴了很久，还来这里远远的看过你。他跟着般若奇修行，现在在修闭口禅，和你一样不能说话，下次我们请他来做客，你记得要控制住情绪，不能拉着舅舅太激动，以免坏了他的修行。”

益算狠狠的点头。

空空笑道：“饿了没有？刚醒就带着你说话说了这么久，我去给你做饭。”

益算摸摸肚子，还真不饿，于是告诉空空：“粥……”

空空勾唇一笑，变出一只小鸟落在益算的肩头：“让它先陪陪你，做好了我们就在院子里吃。”

小鸟陪着益算玩耍，太阳西落，月亮升起来，空空端着煮好的白粥招呼益算过去吃饭。

益算真的不饿，也很久没吃过东西，已经忘记了咀嚼的感觉，空空舀了一勺粥，吹凉了喂进她的嘴里。

益算张口一尝，甜的，小和尚在粥里放了糖，和以前一样。吃过两勺就有些饱了。空空也不嫌煮了一大锅浪费，坐在益算的对面默默的收拾残局。

有空空在的时候小鸟就不见了，益算把手撑在下巴上静静的看着空空进食。

洗完碗筷，空空见益算坐在秋千上发呆，坐了过去和她一起呆着，空空问益算：“在想什么？”

益算用口语告诉他：“之前晕倒的事。”

空空能够理解，毕竟一万年太久，一醒过来发现一切都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谁都需要时间接受。

益算想了想，将自己的额头磕在空空的肩上，试图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小和尚。

空空轻轻的摸她的后脑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在益算表明了缘由之后，空空教益算如何凝聚自己的仙力在空中写字。

益算还是第一次尝试，不算一个笨蛋，很快学会。她默默的写给空空看，原来是情话，空空读到第二句的时候就已面红耳赤。

“舅舅的真身是姻缘簿，

他昏倒之前我看见我们俩的名字，

被朱笔牵了线，

原来是命定的缘分，

原来我命定要嫁给你。”

空空脸红的咳嗽：“这样很好的。不错，不错。你觉得呢？”

益算摇摇头，继续写道：

“姻缘簿是神仙的法器，

和我的寿命簿子一样，

不会记录神仙的运势，

说明我们之前认识，

在我投胎成为一个死婴之前，

某一辈子，

祸厌和谢歌语。”

空空激动的手舞足蹈：“原是这样，这这这……”

益算也很高兴，指着空空的鼻子问他：“你？”

空空有些懊悔：“自从不在地府当差，生死簿已经不归我管，现在在地府……你要想查……”

他犹豫道：“应当是你的儿子当了某一殿的阎王，好像是第六殿的大叫唤大地狱，主管枉死城，那里我很熟，你要不要去见一见？”

益算诧异的问空空：“……不……雪……”

空空接道：“蒋只困了北泽一个人在雪山不能出入，其余人都是自由的。你的儿子认了蒋做师父。他前几百年都在找蒋报仇，不过蒋待人总是好的，将他打服了又收了弟子，在地府过得不错。再有个几百上千年，也能做十殿阎罗之首。前途无量，你不用担心。”

益算蹙了眉头，显然不能接受空空的说法，她激动道：“蒋……轻……坏！他坏！……松……不行……”

空空的眼神十分不忍：“歌语，你对蒋有些不必要的成见，他待人待鬼实则都很好，在地府里十分受欢迎。男鬼女鬼都一样。得知他不再做阎王而是去天上做玉皇大帝，大家哭丧了三日夜，哀嚎声遍布整个酆都，比地狱里还惨。”

益算默默的垂下了眼皮，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蒋轻轻也许对别人很好，不过对自己一直都很糟糕，也许是因为他们互相不待见。松枝又是自己和北泽的儿子，蒋轻轻怎么可能对他好？

空空道：“你既然这么担心，我们明日就去，今日你刚醒，身体还需恢复，等明日吧，我陪你一起。”

益算默默的点头，空空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把人牵进了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