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有一张床，空空自然要和益算睡在一起。床不小，睡两个人绰绰有余，益算就是觉得有些别扭。

空空看出她的表情，失落当然是失落的，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主动提出可以打地铺。

益算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要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用脚尖踢了一下他的小腿。空空疑惑的回头：“怎么了？”

益算拍了拍自己手边的位置。

空空突然也觉得有些别扭，结结巴巴的回复：“今……今天不着急。”

益算皱了眉头，用手凝聚仙力在空中比划：“我睡了太久，现在睡不着，我想看着你睡，你躺在床下，我看不见你。”

空空脸红的凑过来，坐在益算的身边不敢开口。两人的指尖轻轻的碰在一起。

益算往他的身边凑了凑，不知道小和尚究竟在紧张什么，忽而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不紧张，羞红了双颊，在空中写道：“你在想那种事？”

空空腾的一下站起来，用袖子捂了脸，尴尬的回复：“我没有。”

益算站起来扯他的袖子，空空死活不肯，干脆用两只手挡在面前。

益算扯了半天没扯动，干脆蹲了下去，又钻进空空的双臂之中，和他面对面紧紧贴在一起。

空空如临大敌，恼火的解释：“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益算熄了房间里的油灯，用沙哑的声音缓缓的回复：“就……我们……两个……人。”

空空叹气：“我知道！我只是……”

益算想明白什么，突然一笑，双臂勾住了空空的细腰，手放在他的身后，抓住了他的小辫子，将发尾放置于掌心轻轻的抬起来，掂了一下……两下，玩的不亦乐乎。

“青葡萄？”益算笑道。

空空的眸子一亮：“什么意思？你想吃青葡萄吗？我现在去给你找？”

益算点点头，却踮起脚，在空空唇上落下一吻：“奇……怪……不……酸？”

空空这才明白益算是在调笑自己，他害羞道：“我当然是甜的了……哼！你要不要再亲一口，确定一下？”

益算又亲了他一口。

空空美的没边，益算问他：“有没有……别人……亲过……”

“我？！”空空急于打断：“谁都没有亲过我！讨厌，我也没有亲过别人！”

他恨恨的。

益算拧了眉，一万年，一万年之久，小和尚没有和别人好过？

她突然觉得这颗酸葡萄有些可怜。

空空意识到益算情绪的转变，有些生气的问她：“歌语……你什么意思？你想我……难道想我和别人亲过嘴吗？”

益算把头放在空空的肩上，双手紧紧的搂住小和尚的腰。

闻到他好闻的味道，闷了好久才道：“不想……”

不过，她又想，空空和自己不一样，他的性格倔强且别扭，恐怕一个朋友都没有，孤寂的生活她可以忍受，但不想小和尚曾经和自己一样受苦。

益算抬起头问空空：“蒋……轻……轻……救了……我……对吗？”

空空肯定的点头：“是。”

“条件呢？”

空空犹豫：“没什么条件。”

益算推开了他，聚力于掌心，仙力自体内喷涌而出，强大又巨大，在黑夜里发出诡异的荧光红。

之前写字的时候，因为调动仙力，益算已经察觉出来她体内的内丹不再是舅舅的金丹，有一股气很强大，在她的身体里，但比舅舅的金丹陌生。

益算低下头道：“我……能……活……多久？”

空空很慌张：“这叫什么话？你会一直活！”

益算不相信的抬头看他，眼里已经泛起水氲：“你……到底……和他……交易了……什么？”

空空的肩彻底塌下去。他当然不能背叛蒋，不能将他压抑了万年之久的感情如此袒露在益算的面前。

蒋值得他永远守护。他是空空最好的朋友。

空空为难道：“真的没有什么。你相信我，歌语！”

益算尴尬的笑笑：“算了。”

她不喜欢为难于人，尤其是她爱的人，她伸手替空空抚平眉角，心想必须尽快见蒋轻轻一面。

————

第二日

空空和益算一起前往地府。

十殿阎罗之首换了人，空空听说，是四殿那边的人。之前是看管血池的小鬼，和蒋轻轻一样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天宫严苛，想要当上神仙十分困难。但一旦选上，定了职位，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生改变。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

地府就随和很多。无论出身如何，大家的机会都是平等的。晋升以后的职位也有很多不同的选择。

这就意味着要学习很多新的东西，要不断的拓展。

地府里的文官，例如空空之前当过的北判官，可以不要求武力方面过人，但才学一定要渊博，至少生死簿上的每一个字都要认识并且能正确书写，要会写打入不同地狱的判词以及缘由。

对于某些天上、或者地府里有人的小鬼，行贿一事其实并不稀奇，蒋轻轻很懂得变通，除非罪大恶极罪无可恕者，他均允许其亲属朋友为其送礼行贿。

一旦裁决，就需要空空当场编出合适体面的理由，很考验随机应变及扯谎能力，脑子转的要足够快。

像蒋轻轻那种能当上十殿阎罗之首的人才，当然不会如益算所想全靠铁腕铁掌铁拳头，在人间，以他的学识，最少能考个榜眼。

空空亦然。

只有益算一人大脑空空如也，又睡了一万年，更加痴呆，死活想不明白蒋轻轻为什么要帮自己。

她从不自作多情，也从不爱揣测不爱的人的心思，也不知道这一特点是福还是祸。

两人由小鬼通报了阎王。

新的十殿阎罗之首秦九亲自来迎接。

一万年前他就见过益算。那时候益算披着蒋轻轻的衣服，坐着船，从阎罗殿里怒气冲冲的飞出来。

到了八热地狱的第一层，途径一片火海，她生气的扔下了蒋轻轻的外衣。那衣服上有法力，看着轻飘飘一件，一扔下去，刀劈不断，火烧不裂，重如泰山，直接落在了倒霉的秦九的身上，把他压得不能动弹。

那时候他刚升职从四殿调去六殿，本来在血池煮血汤，到了六殿又在熬铜汁。

他天生乐天派，原本没有犯错可以转世投胎，但他热爱地府里水深火热的生活，认为能磨练他的性子，于是主动要求留下当了一个鬼差。

这一干就是两万年，从前任十殿阎罗之首，再到后来的蒋轻轻，他一直默默无闻，直到……益算扔下的衣服砸中了他。

那上面的法力无人可解，六殿的卞城王通知了蒋轻轻，蒋轻轻亲自过来才救了他。

倒霉的秦九被压断了脊柱，变得不能站立，只能爬。蒋轻轻觉得他可怜，于是把他带回了天子殿，精心养护了三十年。

天子殿是蒋轻轻的寝宫。

他曾经夸下海口要娶一百个老婆，没想到第一个来的是个男“老婆”。

蒋轻轻为人很好，长得又好看，性格出奇的淡定，却总让女鬼们不寒而栗。除了阿香，到底没谁敢大胆的靠近他。

他这人不热爱男尊，在他的管理下，地府里男女平等，没有男鬼敢肆意欺负老婆，大家都过得很幸福，连受罚的红螺都是如此，于是他更加不受女鬼的欢迎。

毕竟他长不大，外表来看，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孩。

就算贪恋他的容貌和品行，长久时间下来，总和一个孩子待在一起谈情说爱，而别人家的孙子都比他长得高了。就算没人说闲话，自己想想都觉得可怕，于是只能望而生畏。

蒋轻轻对于自己没女人喜欢的事毫不介意。不过他认真想过，为此还亲自掘地盖房子，亲自挖了一个很大的水池，养了会发光的睡莲，打算让老婆们一起欣赏。

阿香有次调笑他：“你在地府里一日，我们的日子就一日好过一日，再这么下去，大王你永远娶不到老婆。”

蒋轻轻吃着西瓜盘腿坐在木质走廊上，抬头看着昏黄的灯笼，咽下种子，转头告诉阿香：“如果嫁给别人比嫁给我好，那就不要嫁给我。”

阿香道：“你总是这样。如果有天真有一个坏女人突然出现，非要昧了良心，讨你的便宜可怎么办？”

蒋轻轻道：“我没有便宜可讨。”

阿香说：“她要你的钱呢？”

蒋轻轻道：“给她。”

阿香说：“那她要你帮她做坏事呢？”

蒋轻轻道：“帮她做坏事。”

阿香叹口气道：“你这不是是非不分吗？”

蒋轻轻亮出自己的法器，红色的珠子里刻满了地府的条例，轻轻一点，会变成书页主动跳出来。

他面无表情道：“要做什么事情，做后会受什么刑罚，早已写好。只用我执行，不用我决断。”

阿香终于松了口气，像要断气一般的大笑：“你这个认死理的人。”

她眼神幽幽的像要发光：“真想看看你有一天，为了某个人背叛你的原则，到那时候，看你怎么办才好！”

阿香没有听到，蒋轻轻低声道：“到那时候。我会把阻挡我修改条例的人通通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