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苏老将军胡子都气歪了，老夫人亦是愁进了心，她舍不得爱子被流放，更怕他一时冲动。
颜如玉气昏了头，伤透了心，“你就这么不惜命的？”
“往后余生，所愿不得偿，所惑不得解，郁郁不得终不如现在死了干脆。”
颜如玉身形微晃，摇摇欲坠，苏煜见状扶了她一把，关切道：“你还好吧。”
她当然不好，极其不好，她为了苏寻那副身子，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怎么能、怎么敢、怎么可以有轻生的念头？
“早知道他不惜命，就不救了。”颜如玉低声呢喃，苏煜听着难受，她为苏小五受苦受屈，他知道的便非常人能及，还有他不知道的难以想象。
她费尽心思把他从阎罗殿拉回来，苏寻竟拿自己的性命当筹码，着实浪费她一番苦心。
“并非小五不惜命，实在是这些年活得太苦，你既看重他，不如成全了他。他所愿所求，不过一个你罢了……”
“二公子说的什么话？”蓝孙氏打断苏煜，“你这是要认这个女人做弟妹？你把我儿至于何地？把我蓝家置于何地？”
“蓝夫人，感情之事，由心不由人，勉强不得。勉强来的，只是没有感情的躯壳，互相磋磨，不如各自安好。”
“这也是老将军和老夫人的意思？”蓝孙氏看向主位。
苏老将军和苏老夫人皆是一脸为难，一边是礼教律法，一边是亲生儿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左右为难之际，颜如玉已经整理好情绪。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之后你若再为些琐事就寻死觅活的……”颜如玉顿了顿，视线转向苏寻，苦笑一声，走到他跟前儿，“你要寻死觅活，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你听好了，若非身不由己，再像今日这般意气用事枉顾性命，你我之间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说罢，不待苏寻反应，她站起身来背过苏寻面向蓝孙氏。
“钟鸣鼎食之家缔结姻亲看重的并非感情，而是身份地位。苏小五对蓝二小姐情深几何你大概并不怎么在意，你在意的是苏家公子的正妻之位。对吗？”
“胡说八道！”
颜如玉当然没有胡说八道，高门大户择婿选媳都是先看门楣，门楣合适了再谈感情。这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说，颜如玉这么冷不伶仃说出来，蓝孙氏有种被戳中不堪想法的恼怒。
“我是中意苏家的身份地位，更在意我儿姻缘美满。”
“很显然，他们美满不了了。”
“你怎么说话的？他们怎么美满不了了？”
这不是明摆着吗？“苏小五他宁愿不要命都不要跟我了断，你觉得他们还能美满？”
“花无百日红。颜姑娘身处风尘，该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家宅之事如何能与风尘之地相提并论？”
“你不就是风尘女，怎么不能相提并论呢？”
蓝孙氏夹枪带棒，毫不掩饰她对颜如玉的轻蔑和不屑。
颜如玉也不恼，干脆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你说的对，花无百日红，但架不住一朝花败一朝花开，总有开得正艳红粉娇花勾魂摄心，你说是与不是？”
“你既然明白就该知道，他今日能为了你要死要活他日就能为了别的狐媚子要死要活，你搁这儿出什么风头呢？”
“他日的事他日再议，我只管这一次。不管他苏小五是从一而终还是见异思迁，于令千金而言，继续做他的正室夫人，无非就是看着自己的丈夫跟我一个人纠缠不清和跟无数人纠缠不清的区别，不管哪一种都谈不上幸福美满吧。你说呢？”
很残忍，又很现实。
蓝夫人思虑了片刻，恍然大悟般，“你是想游说我们同意和离？错不在我儿，却要毁她清名，想都不要想！”
“和离”虽然听起来比“休妻”好听，终归不是光彩事儿。
“名声给别人看的，日子才是给自己过的。我也不是要说服你们同意和离，只是言明利弊，随你们择优而取。后宅凄苦和名声体面，但看你们看重什么？”
“你什么意思？”蓝孙氏越发糊涂了，“你是说我们同意和离就和离，不同意和离就不和离？”
颜如玉点头还没点下去，蓝孙氏讥笑道：“我愿意跟你谈，是想看看你一个装模作样的狐狸精能谈出什么花儿来，你倒真当自己是跟葱了，这事儿是你能说了算的吗？”
“能！”蓝孙氏话音刚落，颜如玉便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一介神女，魔域之主，德高望重的仙君遗孀，这点芝麻大的小事都做不了主的话，岂不是贻笑大方？
只是旁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单听她这么一说，无不觉得她信口开河，太把自己当回事，太把别人不当回事。
颜如玉懒得管他们怎么想，兜兜转转扯了大半天，直接挑明了说道：“你不用看他们，我说我能说了算便是能说了算的。事情已经闹成这个样子了，苏小五和令千金他们往后要夫妻恩爱琴瑟和谐是不大可能了，但你们非要为了面子为了名声守着这个位置也不是不可以……”
“就不能是为了感情吗？”
一道不服气的声音传来，颜如玉看向蓝孙氏身后，不是蓝若雨还能是谁，只是这样的场面，作为苏寻的正妻，竟然像个透明人一样没有存在感，也是稀奇。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堪堪站出来，“不能因为你趋炎附势就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趋炎附势，我不为面子，也不为名声，我就是想留在他身边。”
“若雨……”苏寻着急出声，他不理解，他们明明一开始就说好了各取所需，他给她留了体面只字未提，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呢。
颜如玉想了想，“一个人的感情终归走不长久。”
“不往前走，怎么知道不长久？”
“既然你已有决断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都散了吧。”
“我不同意！”颜如玉刚转身，苏寻急忙站起来大声说道。
因跪得久，猛得站起来一阵眩晕，他稳住身子，不服道气：“我的婚姻，凭什么你替我做主，既是要做我的主，为何不问我的意愿？”
“令夫人无辜受累，所愿，当偿。”
“我也是无辜的，我所愿，为何不得偿？”
颜如玉叹气转身，“我走，你要留，我留，你又别扭。你连自己所愿所求为何都不清楚，你叫我如何偿你所愿？”
苏寻踌躇，苏煜插话道：“他自然是希望你留下的。”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气儿不顺的颜如玉对着苏煜也没好气。
引火烧身，苏煜眼观鼻，鼻观心，这不是很明显吗？
不过，此情此情，此时此刻，不宜多做辩驳，他只好打圆场，“小五在你的事情上是别扭了一些，但是你们之间错综复杂，他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不如再给他一些时间，等他想明白了，答案自然就明了了。”
“给他时间？给他多长时间？”颜如玉气势汹汹地看着苏寻，“你说，你要我给你多长时间？”
苏寻答不上来，颜如玉毫不客气道：“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想明白，甚至能不能想明白都不知道，我怎么给他时间？就这么跟他耗着？”
“要不先给个三五天？”苏煜试探地说道。
“……”颜如玉生生压住心中的火气，“好，我给你三五天，过时不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