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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给我。”
叶长离手脚关节都皮开肉绽，深可见骨，汩汩流着鲜血，低着头蜷缩在黑暗里，双手紧紧捧着一个被水浸湿的荷包，细细的水珠仍一颗接一颗地，从其间滴落下来。
“相信我，把手给我。”
她抬头看时，一双小鹿般无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盈满无助与惊惶，红润的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师兄……我不敢……”她呜咽着，有些胆怯，犹疑。
“没事的。”
萧肃尽力地伸长手臂，快将半个身子探出深坎。
叶长离心头纠结了半晌，终于还是踌躇不定地伸出了脏兮兮的小手，原本白皙柔嫩的手污泥满溅，血痕累累交错，愈显醒目。
萧肃的手虽然瘦削，却很有力，在握住的一瞬，叶长离只觉身体轻盈腾空，落定之时也轻飘飘的，并未牵扯伤口，给四肢关节的造成更多的疼痛。
——
“师兄……”
凭着一丝残存的意识，此情此景，不禁令人忆起往昔。
而又从云端，将一线缥缈希望牵引了回来。
“师兄救我……”
叶长离蓦地清醒了一下，迎接她的只有席卷而至的黑暗与窒息，再次将她牢牢扼住。
但还没有结束。
她依稀还能感觉到萧肃的气息，虽然已经十分微弱，可只要有最后一丝希望，她不想放弃。
她竭力地挣扎，试图释放出自己的灵息，或是哪怕搅动水流，能让萧肃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样。
然而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
直到水灌七窍，渐渐失去知觉，意识快被吞噬得消失殆尽，她也没有等来回应……
——
“师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师父让我来找你的。”
她师兄说话一向如此淡漠，叶长离并未介怀，他在自己恐慌无助的时候突然出现，已经让她万分庆幸，感激涕零了。
叶长离既安心又放松地趴在萧肃背上，双手跨过他双肩，将自己湿漉漉的荷包拿到他眼前。
“师兄你猜，这是什么。”一时的喜悦涌上心头，仿佛冲淡了身体的伤痛。
萧肃一如既往地少言寡语，给人感觉他对这个世上大多数的事物都不大感兴趣似的。
即便如此，叶长离依旧兴致很高，萧肃背着她走路，荷包晃悠悠的，她也不怕碍着师兄的眼惹他不高兴，自顾地说道起来——
“这是我捡着的两条小鱼，它们被冲到岸上了，差点死掉，还好我及时发现了它们。”
“师兄，我们给它们取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
“它俩一黑一白，要不……就叫玄霜吧！”
“师兄，这名字好不好？”
“好。”
萧肃还是只有简单的一个字，但也弥足珍贵，好歹他还愿意搭理自己。要知道平日在山里，除了与师姐说话，实难见他一开金口。
“阴极是黑，阳极是白；阴阳相依，即为永恒。师父说的阴阳两极，就是这个意思吧？像这两条鱼儿一样？”
叶长离沉浸在自己为鱼儿取了好名字的喜悦之中，不过没高兴多久，一会儿却又兀自感叹起来，“唉……我的名字就不好，长离……长离……师兄，你说我爹娘为何给我取一个分离的名字呀？”
每每思及此，叶长离都难不免难受，情绪不禁回落一些，“我生来便没见过他们，是不是……他们不喜欢我，才给我取名长离……”
期待或许师兄会给她哪怕一丁点儿安慰，但萧肃迟迟没有回应，叶长离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
“有的时候，相离，即是相依。”
——
口腔弥漫着莫名其妙的苦涩，一种微妙的不适之感逐渐清晰起来。
除此以外，似有一缕暖流从眉心缓缓沁入，细腻如晨曦，进而蔓延四肢百骸，如冰封的江河，遇三月回春，渐渐地封冻崩裂，一丝生机涌现出来。
朦胧之间，这股暖流好似穿过意识中的重重迷雾，宛如微风拂面，又似黑暗中的荧荧灯盏……
这股暖意，不可名状，却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抓住，跟随，直至走出迷雾……
叶长离缓缓睁眼，算是彻底苏醒过来。
仍双眼迷蒙之际，先一步感觉到的，是那熟悉的苍松气息。身畔蹲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他双指悬在自己额间上方，道道灵力正缓缓流入眉心。
即便看不清，他身上的气息，她也再熟悉不过。一如既往的冷冽疏离，但此时此刻却流露出罕见的温暖，一如儿时那般，实属久违……
叶长离努力恢复清醒，虽然一时有气无力，但还是迫不及待揶揄道：“师兄，你可越界了……”
倒显一丝自嘲。
萧肃依然没有好脸色，“若不想死，就省点儿力气。”
她不想死啊，一直都不想。可是一心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数都数不清，师兄……
不也曾是其中之一么。如今呢？他待自己，可有几分变化？
“师兄……”
你为何要救我？——万分期待知晓他心中真实所想，这话却没问出口。
他们之间千丝万缕，难以说清道明，况且依着萧肃的性子，大抵也不会有所回应，又何必多问呢？
因此话到嘴边，则只变为轻轻一句，“多谢。”
“衣容的药，起了作用。”萧肃解释道，字里行间听起来，有几分撇清关系似的意味。
他随后收手站起身来，微微转过身去侧对着她，叶长离感觉恢复了许多，便也撑起身子。
听萧肃方才的话，她才意识到原来那股苦涩的味道，是衣容给的药丸。
仿佛拾起一丝希冀，叶长离赶紧凝神试探一周，片刻过后，却变作一副灰心的模样，抬起手心对萧肃道：“师兄，你瞧。”
叶长离肉眼可见地蓄力一番，手心之上跳跃着星点光芒，却似萤烛，她接着道：“到了岸上，我的灵力恢复了一些，可也不过如此。衣容的药虽然有效，但只针对五金散。在水下还有一股力量，是真正可怕所在。它仿佛全然压制住了我的灵根，现在虽不比水下强烈，但我能感觉到它依然像鬼魅一般浮游身边，便是我之前同你们讲过的，我在蠃鱼的记忆里见到的那股神秘的力量……”
说着叶长离收起灵力，而后将不安的目光投向萧肃，“师兄，你有受它影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