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道炁·函谷居士

明月无心照天涯。

无心居就在天涯。

明月无心，无心居无心，这里的主人是否也无心？

无心的人，是否就能真正快乐？

这里的主人早已远去，此时有两个快乐的人。

明月也很快乐，它似乎感觉到大荒结界就要解封。

明月垂涎这片荒凉而肥沃的土地太久，早就恨不得啃上两口。

柳夜弦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直到手中排骨荒芜。

“你一生中感到最快乐的事，是什么？”

“最快乐的事？”

柳夜弦点头。

若去摇了摇头。

“最快乐的事，莫过于像我们彻夜长谈。”

“噢！”

“所以这种事可以和很多人完成。”

“比如说？”

岁月催人，明月醉人，无心伤人。

若去有些酩酊，却还没醉，相反他很清醒。

“我父亲、音尘、纺瞳、你？”

柳夜弦笑了，笑容有些暧昧。

“你和他们之间，都能发生一些什么快乐的事？”

若去已有些醉了，一个喝多的人话就会很多，却也最快乐。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的灵魂都很高级。”

“噢！”

“你可以和他们每一个人谈天说地，忘乎所以，进行灵魂交融的高维碰撞，那时，你们好像就是一个人，不分彼此！”

柳夜弦看上去并不快乐，他的脸上，每一丝肌肉都在抽搐。

他在笑，笑容狰狞可怖，他并不是真正的快乐。

“听你这么一说，除了你，还有一个人也曾给我带来这样的快感。”

“一个女人？”

“女人，也是我的客户。”

“是谁？”

“狄雅美。”

“一定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柳夜弦这才真正笑了。

就像一个纯真无邪的孩子。

“非但很美，而且还很优雅，她是那种如水一般的女人，从容淡定，遇到任何事情都能顺势而为，像水一样清澈柔滑。”

若去听着，大口喝酒，故事下酒，怎一个爽字了得！

“她就是那样的灵逸动人，很能给你提供情绪价值，能提供情绪价值的人本就不多，女人更少，长得美的女人更是少之又少！”

柳夜弦凝望远方发怔，不自觉喝了一大口酒，“她叫雅公子！”

若去听着，也只能听着，不忍打断这唯美的回忆。

人生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用来回忆，除非这个人无心。

有回忆的人至少很幸福，无心的人，会不会至少很快乐？

柳夜弦仰天长笑，一壶酒自九天之上如月光倾泻，不知哪点是酒，哪点是泪。

英雄无泪，只是未到情深。

“看来你这一年，体悟很丰富，很圆满。”

“七个女人。”

柳夜弦伸出一只手表达不过来，“这一年我陆续遇到七个女人，给我带来不一样的快感和体验，唯有雅公子让我念念不忘，魂牵梦萦。”

“听起来很有趣！”

“是的。”

“来吧！开始你的表演。”

“有这一切的发生，还得拜你所赐，要不是因为有你，也就没有我。”

“我知道。”

若去高调地接受这朴素地感恩。

“只是我有一个问题。”

“噢？”

“你为何总喜欢在这个世界里，搞一些莫名的创造，比如别人骑马骑驴，你搞出来一个兰博基尼？”

若去笑了，这才真正开始有趣！

“人生就是一个作品，每一个人都是创作者，如果没有创新思维，人类就远远停留在远古时代。”

“有道理！”

“身为创作者，首先我要取悦的对象是我自己，要服侍好的也是我自己，只有我自己舒服了，才能创作出更完美的作品。”

“不错。”

“我把这种创作称之为后现代和异世界的融合碰撞，我高兴就行，至于别人怎么看，全不在乎！”

柳夜弦骄傲地竖起大拇指，“何其有幸，成为你的影子！”

“聊聊吧，你这一年是怎么过的？”

见若去又把话题引在自己身上，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过的。

柳夜弦无奈仰望星空，星空闪动，这一年似乎旷世久远，就在一瞬之间。

“我本是音尘书中的男主，就在你们的灵魂日夜探索，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很向往你们这个世界，于是我不知怎的就从书里钻了出来。”

“有意思。”

“我发觉你是一个充满怪异而特别有趣的人，本打算成为你的影子，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世界，没曾想一蹦跶来到了这里。”

“我来之前，也未曾想到。”

“这个世界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就在你沉睡的这一年里，我又觉得糟糕极了。”

“日子太过沉闷。”

“是的，我简直就快疯了，看你沉睡，我也无法唤醒，我真的憋不住，就脱离你的肉身，我想要自由，我想一个人闯闯。”

“有想法！”

柳夜弦索性躺在地上，感到很惬意，很愉悦。

“虚空中第一法则，就是要存活，无论哪个世界，生存都需要金钱，我这才明白，江湖可不像武侠小说里的那样，什么事也不做，却有喝不完的酒，吃不完的肉，而你从来不会知道，他哪里来的钱。”

“这也是你从精神世界，转向现实世界的第一个认知。”

“是的，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得迅速赚钱，而能赚快钱的职业有很多，适合我的却很少。”

若去笑了，“以你的身材和颜值，不做那行真可惜。”

柳夜弦也笑了，笑容很阴柔，甚至很病态。

“你可真是个疯子，可我好喜欢！”

“那你做了什么？”

“杀手！”

“杀手？”

“我通过你的记忆，找到了你多年前的老乡兼兄弟，雪洪！”

“他也在这里？”

“是的，他是杀手联盟里很出色的一名杀手，于是我就以你的名义找到了他。”

“他无法拒绝。”

“不错！我用你身上仅剩不多的钱请他吃了一顿饭，他告诉我说，杀手联盟天下三分，御天下、白如、华铸，而他所在的就是雪卿芮创办的御天下。”

“于是你就成为了御天下的杀手？”

“不错，我是御天下最出色最优秀的杀手，没有之一。”

“厉害！”

“可谁想到，一开始我经济窘迫，只能住在地下室，无尽的潮湿和次音波的折磨，让我痛不欲生，向雪洪借了一笔钱，终于住进了他的隔壁，从此开启我传奇杀手的一生。”

“很有戏剧性。”

“一开始并不是很顺，我在音尘书中，贵为大荒魔君，统领万众邪魔，虽有一身本领，却不懂这世间人情世故，不得已又透支你的思维，这才发现，挣钱其实是一件极其轻轻愉悦的事。”

“有眼光。”

“我是八月中旬加入御天下，一开始没有客户，成交的第一单，还返利客户三千多，一单就挣八千，还是雪洪师父带我完成。”

“有了一个好的开端。”

“是的，剩下的十天总共完成四单，生活总算是稳住，也是在这个月，认识了第一个女人。”

“噢！好事来了，谁也挡不住。”

“已经不太记得她叫什么，好像叫赵什么琴，她也是一名杀手，隶属白如，住在我的隔壁，时不时跑到雪洪家里串门，也就我们认识第一天，我们发生了一夜之情。”

“发展迅猛。”

电闪雷鸣，吓散了星空，吓弯了明月。

大荒亦如白昼，闪电所到之处，皆似累累白骨。

“女人的试错成本往往很低，就陪你睡一觉，便开始向你索要房子车子，她就是这种人，当我告诉她目前还达不到，并且还有一位体弱多病的父亲，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懂事地离开了温热的被窝，留下了一个冰冷的我，从此觉醒了一个无情的杀手！”

“你在这里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老父亲？”

“其实也就是你的父亲！”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若去呆若木鸡，悲欣交集。

“什么？我父亲也来到这里？”

“是。”

“那他现在何处？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他——死了！”

“死了？死了……”

“是的，而且是被人杀死的。”

“谁？是谁？”

若去攥紧拳头，另一只手已下意识握紧漆黑的刀，肃杀而坚韧地说，“告诉我，是谁！”

柳夜弦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他的杀父仇人，“如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若去像个孩子一样瘫软在地，头脑却很清醒，“他的动机是什么？”

“逼迫我成长！他要利用强大的我，去对抗和肃清于他而言的绊脚石。”

无心居无心，世界无情，这个世界一下寂静很久，很久。

“我有一万年寿命，要是可以，我宁愿生命归零，换父亲永生。”

“现在还剩多少呢？”

“五千年上下。”

“你可真是挥命如土。”

“别说风凉话，记住我们是一体的，作为命运共同体，我要是死了，你也就随之消失！”

柳夜弦沉默，只能沉默。

“我要做命运唯一的主人，打开结界，是为了去到更广大的世界里，寻求解脱之道，解救更多像我这样被操控命运的众生，现在不想打开，是因为如来就一起困在这里 ，我倾尽一生，也要杀了他报杀父之仇！”

“或许这一切已经晚了！”

就在此时，大荒结界忽的洞开，看来笑无忧果然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他已找到函谷居士，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能让二人通力合作，打开笼罩已久的结界。

这压在众人心头太久的阴霾，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如获新生。

这一刻，亦如疫情那一刻。

曙色高升。

黎明就在眼前。

黑暗往往隐藏着无限杀机，而就在黎明来临之前的一瞬，杀机陡现。

柳夜弦忽然拔剑，剑光一闪，笼罩若去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