榣山欲得花魁者,其价已非人所承受之。半老徐娘之娼妇,知重议价必不达心中预期,无法,只得作罢。带宁女二者共离榣山。
众男乐乎?自不乐也。纵彼之不愿,先自口出之高价,何人敢担之?若那娼妇紧咬此高价不放,众男该如何也?以势夺人,以强压人?敢买卖人口者,身后之势岂是此些人可招惹之存在。
陋室,一音,五弦之音也。
宁女端水坐旁侧,首低垂,似彼从未有之昂首时。乖巧可人,却无生命之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姐姐。」听得声微如蚊语,按弦止音,展亲切之容,宽慰曰:「无妨。余信天涯自会归,非彼众乱为,妹妹早已脱苦海。」
「余不怪也。」虞媱一副恨铁不成钢之貌,足见之无奈。曰:「正因汝此般心性,何人欺凌皆谅解,方未脱苦海。生之于世,何等艰难。一味退让,子恐失存之资也。」
忽,窗前一影过,随痛呼传入耳,宁女嫣然一笑,实动人心。
起身轻语曰:「余往那边观去,尽力拖彼众莫来扰。姐姐可安心与之畅谈。」
窗前影,跌坐地,起身拍土倚窗望。正见虞媱冷面抚琴,无视之。
今此景,首见也,顿感莫名,猛拍后脑才忆之。慌忙解释曰:「媱儿,榣山之约非我不去,实是因救人耽搁故晚去矣。至时,人皆散。知所言不信,特摘乔木表我情。」
言罢,便欲翻窗而入,却思虑再三,终弃也。虽陋室,亦闺房,无名无分焉可擅入,纵有名有分亦该正门进也。男者自无所谓,万万不可有伤女之尊,娼妓亦有其尊。
捧乔木,颂言曰:「依托乔木,辩我真情。」虞媱闻之,暗伤回曰:「南有乔木,不可休思。陋室娼女,不可求思。室之陋矣,不可居思。缘之浅矣,不可强思。」
窗外之男急曰:「仙居不以山危而名,两情不应缘浅而弃。美人才情入我心,关它名誉何事。一朝选定,至死不变。朱颜逝,青染霜,美人依旧住心怀,情增寿减执手眠。」
情话,彼闻之岂止万千。深情,亦是司空见惯。非她心狠,徒叹,太多因此命丧疯癫者。尤是娼女一行,沾情必殇。
以琴代言,决绝狠拒。男,窗外倾听,明之所思。
不通音律通人心,独通此一人心。留乔木于窗前,返身告知曰:「我不求卿能为我做何,惟愿知之,无论何时,请往窗观之,此常有一人伴汝。故,勿弃。天涯、宁女,我自会助之。非为卿也,不欲见有情遭迫分。仅此而耳。」
少顷,虞媱至窗前,拾乔木枝,闭目抱怀中。后,随手丢一处,复奏五音曲。
发蓬乱,衣不整,落魄憔悴共存,神情却一如既往之潇洒,目光更亮如白昼昊阳。
穿山林,过木桥,见秋日黄花正灿烂,不禁一声长叹出。
菊,不谓寒霜,雪压亦独立。常以此自勉之,怎能因小小挫折而自弃。今朝复见之,落魄、憔悴瞬无,整衣衫,敛容颜,步履亦随之加快。身轻,若燕子穿林;心畅,若高山流水。
眨眼,已至街市。不知何时此间多一小楼,上下门窗闭,透窗而瞧,见之二楼烛火明。欲寻者,赫立小楼前。
上步拍其肩,问曰:「独立此处何为也?」肤古铜,伟岸之躯淡淡云:「有人告于我,伫立此处,则知日后当何去也。」「其人谁?」彼未言,对方亦不复问。
等待,寂寞事,却乐之也。至少此世间,犹有令尔停之以待之人事物。些许人,就连此小小资格均未有之。
风起,云扬,真一好天色也。
当是时,小楼门已开矣。
一男出,白日之光照其目,手遮拦。彼似乎很愉悦,却又略显疲倦。
门内出一羊脂白玉臂,执男之手,继而男返身,同房中未出之人搂抱缠绵。良久,其人方下楼。门,复闭。其男行之缓慢,不住回首,明显不舍去。
然小楼门已闭,无奈昂首望天,长吸气,脚步忽加快,神智仍痴迷状,时笑、时叹。
复等待,终窥楼下大门开。出便观有二人立于此,上步攀谈曰:「汝等亦赴约者?那便快入之,吾已代汝试之矣。呜呼!天之美味也,人间不见哉!」
男离去,二者相视,心照不宣上步敲门。无人应,复敲击。终门开,见一银发老妇出。惊视二人曰:「尔等何人也?来此作甚?」
「寻一故交。」「何人为汝等故交?」「待吾等见之,汝自晓。」未待其反应过来,天涯已快步入内。来不及观赏内中景观,径直便上二楼去也。
楼下二者互争执,天涯欲开房间门,一道柔音来,曰:「贵客登门,荣幸之至,速请将上来莫为难。」
老妇无奈作罢,任由二者行为。独自闭门,往他处去矣。
楼下门闭,楼上门开,尽数入得内,则见床上有佳人。屋内之香沁心房,似有乱神智之效。同天涯入此者,忙取酒囊出,先饮再递予天涯。后者不疑有他,接过即饮,可谓豪饮。
「少风此水,果奇妙也。瞬驱不适,守心神。」收酒囊佩腰间,视眼前之床,淡然曰:「管用便好,当下之事,乃此帘后之佳人。敢问,阁下可知我等何人乎?」
「自入室盗匪也。」少风亦不恼,笑曰:「我等若盗匪,卿敢如斯言,不惧丢卿卿性命乎?」
「小女子身无长物,值钱者唯一身贱肉耳,君欲夺,便抢之去罢。」
少风苦笑摆首,彼总是拿女子无法。譬如虞媱。然,若往常,其许会离去,而现下,便唯有得罪矣。
欺身至床前,欲掀帘,暂停手,曰:「少风自知愚笨,亦知汝无故绝不现身至此。但,再蠢笨者,亦决然不会错认父亲。故,少风不孝,冒犯矣!」
言之,推帘开,则见一妇人裸坐于床,惟以火色魅人之发覆紧要处。顺其左右观去,果见一男子静卧,睡安逸,犹未醒。
妇人不老,以貌观去,二十矣。柔情似水,娇艳如火,魅于言语,惑于秋波。火红之双眸,配以神秘之面纹,世间无一男子不为之倾倒。心猿意马,理当然,无所自控也。
奇哉,身发之气与沧桑,少风惟万年长生者身见之,且此辈凤毛麟角。不过既能与其父寝眠一处,固非凡人也,此之一念立通耳。
忙抓帘挡之,不令天涯见。返身便问:「父亲何故至此?」
魅语之音袭来,闻之,身躯上下无不舒麻,曰:「余以君当问吾何人也,何故与汝父共寝眠。不料,果与常人异。」
递眼色于天涯,后者知其意,虽不舍,犹出房闭门矣。
「请问,阁下何人?」「神唯幽。」「神族?」惊慌未失智,深呼吸,遂问曰:「缠我父,为之何?」
挥手掀床帘,起身之际,却遭静卧者强拉回,帘,复闭。
少风闻声,忧其父,心急上步至床前,几度挣扎,终下定决心。岂料,手触床帘际,其人立遭气流裹身,扔墙上。重重摔之,诚痛哉!
消瘦之面庞,露一股凌厉。若深潭之眸,令人无以看透之情绪。玄发杂以白霜,霸道之气使人迷。
俊目高鼻,文雅飒爽。同神唯幽,诚为天造一双之绝配。
起身坐立,拉佳人入怀,抚摸其肤,难舍难离。却是苦了外之少风。心晓方之一气发,定父所为焉。爬起苦笑曰:「孩儿虽非亲生,父亦无须下手如斯狠辣。」
「少贫嘴。天涯一事吾了然,虞媱同尔吾亦知。寻之本欲解斯事,孰料,汝竟胡为扰之,废吾心血。」
昂首闻嗅房间之气,先,沁人之香已消无,耸肩无奈状,曰:「父亲私为不告我,岂能扣罪焉?况乎,区区幻香,对那出楼之男可用,于天涯,恐效甚微。」
「非汝日夜与之共一处,使百丹之气入其体,令血脉相融,焉能效微。罢了,今之事勿与外人道。此外,出楼立往天池行。莫问!去便是矣。」
先前遭父一气重砸墙,身仍隐隐作痛,岂可就此善罢甘休。遂曰:「儿尚欲同父久处,暂无离之意。」
世之人,有不愿扰人,却欲人扰己者。少风正是其一也。反之,亦有,愿扰人,不愿人扰自身者。其父,乃属其一也。
少风未入此楼便知其父在此,种种行为,岂曰无义胡为之?明显非其然也。
信此世间,知己之心者,首位当属其父也。同理,知父者,必子也。自与北辰一战,彼便转幕后谋算,怎今日便身赴此间来?
且犹是为一凡人,实难说服自身焉。除非,彼之谋算遇难也,解此难者,即天涯也。
故,无论为虞媱,抑曰,为朋友。彼之项少风皆不能坐视不管。而谋算者,终归是其父,生硬直接阻拦,是为不孝。不顾朋友,是为不义。纵背不孝名,亦不可伤父心。遂以此委婉行径阻之,岂料惨遭看破。
「非去不可?」「非去不可!」
房内之语,天涯于外听之清晰。非彼有意窃之,实乃音过大,不听亦难。
「父亲!」少风之声瞬拔高,少顷,便遭殇之音压下。
「一声不吭,散修为,做凡人。阁下眼中焉有吾之在乎?」
声声争吵,一句不离天涯。叫门外立之者,如何心安。然,冒推门,更不妥。思虑再三,心中已有较量。直待措词无误,便可出面解此艰难之境。
正逢天涯措词之际,内之争吵愈演愈烈。心急如焚,本已想好之语,此刻竟一字不记。幸哉,屋内声止,念之虎毒不食子,少风定无恙。
不知何时,那外出银发老妇忽开门归。得视廊上人,招手唤之。
回首未闻房中音,提心吊胆下楼来。已知房中非凡人,眼前自非寻常者。故躬身致歉曰:「前辈,先前多得罪,请见谅。」慈爱视之曰:「无妨,老身行将就木者,岂会与汝之小辈计较。如何,可有解惑?」不住回首视楼上,喟然长叹。
见之状,笑慰曰:「父子自来无夜仇,过几日便也无碍。其实汝之事老身多少知一二。初为钱财所能了哉,意外天降,致尔不知何所为也。是也不是?」
「前辈真神人也,敢问,在下该如何焉?」「神人不敢当,至于夫如何,犹是需天池一往。」
天涯闻此,狐疑满面。少风正是因此起争执,此妇人竟仍令自己去往,定未安好心。
银发老妇许知彼心中猜思,耐心解释云:「汝可知西王母乎?」「略有耳闻。」
「涿鹿之战,西王母遣九天玄女,赠龙甲神章予轩辕。后黄帝凭此,大败蚩尤。待之一统六合,特往寻西王母修长生也。天池,正,西王母之所居也。若汝有幸,何愁莫能救宁女乎?」
此言一出,茅塞顿开。却又心系楼阁之少风,致使迟迟未有行动矣。
「机不可失,时不我待。纵轩辕寻王母,亦百回难一见。」
遭话语说动,终夺门而出,无奈撇好友。房中好友出,见人不在,顾视院中老妇,深知何处去。暗道不好,立追逐去也。
再归房内,神唯幽,问曰:「算时辰,君狂应至矣。少风此去,可否有险?」
眉皱,曰:「人皆聚一处,君狂若不欲死灵计划外泄,自知该何所为也。」「话说,君狂同轩辕并无深交,何以择其为计划执行者?徒以彼强哉?」
眸中吐不屑,语:「昔日,彼有意避之本君,却令其子与吾识。死灵计划,绝地天通,不外小儿游戏。闲暇与之一闹,平添趣味。今,天廷有动,不可再拖矣。少风此去,无论险否,皆可推动事态早决。于你我百利无一害,故无需忧怀。」
「话如此,然西王母一事终非小情。毕竟,比之看不见宝藏,经轩辕鉴之王母,更令人信服。若君狂鱼死网破,以王母之事告之众,归墟之局岂白费?」
望视佳人,会心一笑,曰:「经彼数年之举,真假西王母,早已辩之不明。利用此,虚实幻变,我等正好惑而取之。」
神唯幽以食指轻勾其鼻,笑宠曰:「论狡诈,君仍属魁首。」
其鼻似某蓄水之机关,一经点拨,即刻洪水泛滥不自控。房内嬉笑之声不绝于耳,仅远远闻之,已是心痒难耐矣。
随天涯身形往赴天池,途经集市巧遇邪君一行。二者未交集,匆匆打眼过,便不再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