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让台下的掌声响成了一片。

“燎沉香，消溽暑，凌波横塘故，望断无寻处。月桥穿花苑，琐窗绮朱户。争春苦，群芳妒。梦入芙蓉江下谱。朝朝暮暮，灯火阑珊处。”

现在走上主位的，是一身绿油油的任小二。

原本她是非常抗拒这一身绿的，但是如今站在台上，这一身绿色倒也十分惹眼。

一身绿，其他四个颜色的女孩围在她身边，胳膊搭上她的肩膀，蜂围蝶阵，众星拱月一般。

任小二则是站在人群之中，随着她的歌词一脸娇俏地扭起腰身抖动肩膀。

“暗天际，残照里，暮雨洒江天，无言凭栏意。对酒且当歌，强乐蓄无味。杨柳岸，晓风残。良辰美景去经年。衣带渐宽，一江春水流。”

任小二退后一步，将主位让给了一身白色的夜小四。

她也算是垫底出场，歌词唱完，抬手拍了拍左脸，鼓着自己的小嘴，一个俏生生的吃惊表情作为收尾。

亮相完毕，低调后退。

“祝东风，且从容，杨柳堆入眼，紫陌洛城东。携手经由处，月与灯依旧。掩黄昏，三月暮。泪眼问花花不语。彩舟云淡，路遥叹与从。 ”

良小一再次上到了C位。

亮眼的橘黄色长发在她身后如同一捧烟花般散开，甩着自己身后那条狐狸尾巴，动作幅度加大。

完美体现着她那较好的玲珑身段，抖肩膀，晃腰胯。

突然，音乐声一个顿停，鼓点也跟着猛然收住。

五个姑娘在这一瞬间定在原地，曲起一双长腿，一手叉着纤细的腰，另一手置于耳后。

整齐划一，如一场梦一般，结束。

芸娘微笑着，看着台上的五个姑娘。

不是醉红楼的头牌花魁，仅仅只是五个小丫头。

也偏偏只是她们五个小丫头。

演出结束了，台下却如一潭死水一般安静，没有人发出任何声响。

所有人都愣住了，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美轮美奂的舞蹈之中，没有缓过神来。

突然，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带了头，众人才想起来给台上的姑娘们鼓掌。

紧接着，掌声和叫好声，便响彻了整个醉红楼。

夜小四站在四个姑娘身边，随着她们四个人一起挽着手行礼谢幕。

抬眼间，便看到了，台下首位上，芸娘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

正月十五这一日，五个小丫鬟演出和醉红楼芸娘安排的一系列的突破性营业改革，果不其然给她带来了巨额的收益。

当天晚上那场举世震惊的演出中的五个姑娘，芸娘也要对台下观众有所交代。

如今这五个姑娘已经在越国，乃至整个大陆掀起了一场轰动。

芸娘也顺手对五个姑娘进行了包装。

为她们这个组合起了个名字：

天下银狐。

从那一日之后，五尾银狐姑娘便在芸娘的安排下，每隔三日登台一次。

每一次都由不同的狐仙姑娘献上不同风格，不同形式的表演献艺。

在这种安排之下，醉红楼每隔三日，便是爆满一次。

但好景不长，五尾银狐虽然在醉红楼献艺，但其中有几位已经给自己赎了身，渐渐离开了醉红楼。

有了各自的营生，开始了各自新的生活。

除了被绑定在醉红楼的夜小四。

妖狐樱桃，良小一。

凭借着那一晚上自己的出色亮相，成功傍上了京中权贵，没多久便收拾了行装离开了醉红楼。

仙狐碧珞，任小二。

这一晚上过后，跑去了醉红楼的教坊，教习舞蹈。

不但有了固定的工作，还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

神狐沐澜，左小三。

开始天天把头埋在胭脂水粉和衣服花样堆里，研究着各种香粉和衣服样子，并且，还自己着手调制熏香。

她比其他人更有头脑，她收集了足够的银两，给自己赎了身，在京城购了个小院子自己出去过活。

灵狐荧火，晴小五。

凭借着她和左小三一起研究的那一身“狐妖装”，成功博得了，审美长在胯骨肘子上的“云妆阁”老板娘的喜爱。

这不，几番撺掇之下，开始跟她商量着，要定期购买她手头新出的新衣服样子，看那架势有心思要把她挖到云妆阁去工作了。

同时，芸娘对她也是亲睐有加，不过晴小五这丫头，似乎不太领情，倒是长在了云妆阁。

魔狐霏雪，夜小四。

她在演出那晚带着假发，一度让京城的贵妇们颇为追捧，“千彩轩”的大门险些被挤破。

如今生意兴隆，染色坊的老板做梦都没想到。

不过，夜小四自己也没少跑去掏点儿利益。

但是，自从其他几个银狐接连离开醉红楼，夜小四这根光杆，便被芸娘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不是拉她在身边陪着说话办事，就是帮忙打理醉红楼的各项管理事务，甚至包括了红楼的账目，劝都不避讳地交给了夜小四。

这样一来，醉红楼上下明眼的人私底下都戏称夜小四为“二掌柜”。

夜小四也很无语，其他四人都可以离开醉红楼，唯独自己是锁死了离不开的。

夜小四倒也安分守己，反正她想出名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花银子雇了几个打手，出门的时候给自己当保镖。

虽说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倒也让自己有些心理安慰。

那一夜“天下银狐”惊艳卓绝的演出，不但震惊了人群里的黑衣老犊子，还彻底砸开了台下喝酒的黑衣少年，倾城凌霄的心扉。

从京城城郊初见的一见倾心，到馄饨摊上试心的再见生情，之后便是雪中舞剑的心领神会。

也算是模糊不清地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正月十五那一晚，凌霄在散场之后便潜入了醉红楼的后院，但是在后院，他并没能找到夜小四。

夜小四本人，迷路了……

 正月十五日醉红楼演出谢幕的当晚，芸娘豪爽地为五位银狐姑娘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为她们庆功。

这顿饭，五个姑娘都吃得很尽兴。

这算是自从来了醉红楼之后，第一次毫无顾忌地放开了吃，敞开了喝。

每个人都非常高兴，也终于有了自己的一分前程，在这个低眉顺眼弓着身子赚钱的年代里，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这顿饭吃完之后，五个姑娘各自散去，摇摇晃晃，心满意足地各忙各的了。

夜小四在饭桌上被四个姑娘灌了个七荤八素，现在整个人就像是被人在后脑打了几闷棍一样，神情飘忽。

 手里提着一壶酒，一边仰着头往嘴里灌，一边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这一路晃来晃去，从醉红楼的后院角门便走了出去。

不知走了多久，也没发现自己走错了路。

进了一个月亮门，沿着院子里的假山摆设绕来绕去的，便来到了一个非常眼生的院子门口。

正月十五，天空之上的烟花和喧闹，都在这个时候，燃尽了繁华。

只留下天空之上，那明媚的月亮。

银色的月光就像一汪清冷的水，填满了面前这个古朴雅致的小院子。

整个院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水底的水晶宫。

若不是院子中，还有一个活人，夜小四都要以为，自己已经灵魂出窍，被浸泡在了这酒坛之中了。

那是一个蓝衣男子，安静地坐在这样一汪清冷的湖水之中。

微微低下的头，目光专注而执着第看着他面前矮几上的那一架琴。

夜晚有风吹来，他那一头散开的黑发，如同水中浮动水草，荡漾起柔和的波纹。

就连他穿在身上的蓝色衣裳，也是衣袂翻飞。

可他就是这样坐在那院子之中，坐在那清冷的月光之下，披着冷风，安静地抚琴。

夜小四来到门前，身子一晃，便斜斜地靠在了院子的门框上，一手提着酒壶，已手扶着额头，迷茫的目光看着那院中的男子，听着他手上的琴曲，一仰头，灌了一口酒。

柔亮顺滑的白色假发在脑后垂着，发丝披在肩上，替她遮挡着瘦削的双肩。

这么冷的天，借着酒气，只身着这舞台上的那身清凉装扮出现在了这里。

一张小脸上，带着醉酒时才会晕染的酡红，一双灵秀的狐狸眼睛，扬起好看的弧度。

背靠着门框，曲起一条腿，抬着手臂，仰起头，喝酒。

身后，那一条粗实的狐狸尾巴，在晚风之中微微摇晃。

蓝衣男子的琴声陡然一个高升，似乎这院子里刚才还清冷的风在这一瞬间被那男子的琴声所催动，带着霸道袭人的力度，扑面而来。

夜小四放下酒壶，侧过头来，额头上那一捧假发刘海儿突然被掀起来，露出了她原本光洁的额头。

迎着风，看着这如冲了水一般的满院月光，挑了挑眉。

这才注意到了，那男子抚着的琴曲。

低沉哀婉，带着浓浓的悲伤怨恕，合着这一池的清冷月色。

如同一股潺潺流动的清冽泉水，在院中随着琴声缓缓流淌开来，带着荡涤人心灵的力量，触到了内心最柔软的情肠。

许久之后，蓝衣男子双手按上琴弦，一曲终了，只余万籁寂静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