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雨面无表情，一边开始收拾碗筷，一边淡然道：“你有我的电话号码？”
章敏点了点头。
“但你之前并不知道我就是那个兼职的书法老师？”
她再次点头。
“这很容易反推出来：你之所以没有及时给我打电话，是因为你怕我不相信你——你在犹豫。这一点，对比你跟她的通话记录里面的时间和她打给我的时间就知道了：中间隔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一节课一个小时，假设你过去用了15分钟，回来又用了15分钟，剩下半个小时之内又来见了我，已经算是很有良心了……”
章敏一脸的惊诧：“没看出来啊大叔……”
“至于你怎么确定我就是那个书法老师……应该是我离开广场后接的那个电话。出于好奇，你利用你的过人之处，继续‘监听’了我的通话，然后你神奇的发现，原来我是个书法老师。而那个被你盖住了兼职广告单的倒霉书法老师，很可能就是我……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跟上来确定一下那个号码的主人是不是我。然而你的内心又开始了犹豫不定：一方面，这个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好人，跟他打交道，会不会有危险？？而另一方面，如你所说，单子是你盖住的，主顾是你在不得已情况下转介绍的，内疚。内疚让你跟踪了我，对吧？”
“天呐……大叔，你的主业，是摆摊算卦的吗？！真的就是这么巧合！！”章敏一脸的真诚和震惊，“原来我一直看了这么久的‘哑巴’，竟然跟这个书法老师是同一个人！你说这世上的事巧不巧？！”
贺雨看看她，面上却波澜不惊，只淡淡问道：“你是说，那个孩子，其实并不存在？”
“就是这样。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一边一脸认真地催着我，让我开始上课，我也不敢再多问，就对着空房间，讲了一节课……等课上完了，她付了我钱，还追问我，问孩子的天赋如何等等，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含糊其辞。就在我要告辞离开的时候，她却缠着我，非要我再推荐一个汉字书法老师给她，我当时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就，突然想起了手机上的，你的那张单子上的联系方式……那会儿我本来正在广场上坐着想这件事儿，后来却意外的发现你就是他！于是，我就跟踪了你……”
贺雨耸耸肩，“这也，不算什么吧……况且，我已经答应了人家，现在的钱，又很难挣，不是吗？”
“这，这还不够诡异吗？！天呐……”章敏实在是有些无语了，“你简直……变态。”
贺雨苦笑一下，“谢谢你的好意提醒，刚刚的那碗面算是答谢吧，我的时间，快来不及了，你可以走了。”
“你……”
“哦，对了。”贺雨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当是附送吧：我劝你，还是谨慎些为好。”
章敏一头雾水，不解道：“你是说……我应该在哪方面谨慎些？？”
贺雨一摊手，“我是说，你的自来熟精神病，容易死的很难看。”
“神经……”章敏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以为意，转身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说道：“大叔，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你非要去找刺激，我也没办法，可别把自己吓出心脏病再把老命搭上就好，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贺雨努努嘴，“那就，保持你的精神吧，章，老师……”
“当然，我会的。谢谢大叔的叮嘱。哦，还有，你做的凉面，味道不错。下次我再来吃，你少放点儿盐，盐多了，不好……”
“下次？”
皱了皱眉，他突然发现，她竟然是自己两年来的，第一个客人。
富顿道100号。
章敏所说的那家客户，也是下午那个女人电话里所说的地址。
一座不大的老式宅院。从里里外外都看得出，房子的主人是个爱干净会收拾的人，花花草草种了不少，尤其是院墙上的爬山虎，虽密密麻麻爬了一圈，却显然是经过修剪和编排的，其间杂着一些不知名的花朵，显得温馨别致。
贺雨走过去，按下了院门外边的门铃，不大一会儿，隔着院门栅栏看到一个女人开门走了出来。
女人烫着微卷的长发，年龄在三十四五岁的样子，收拾穿戴的干净利落，但显然面上的皮肤有些暗沉，黑眼圈有些严重，大概率像是睡眠不足所致。
女人微笑着走过来一边开了院门，一边朝着贺雨微微点头示意……
“贺老师？？”
“是的。你好，覃女士是吧？”
“是的是的，你叫我覃卿就好，呵呵，贺老师一看，就有一种从艺者的气质。”
“客气了——能把邋遢这么文艺的诠释出来，你才是高手……”
覃卿掩嘴一笑，“贺老师说话可真好玩……艺术家嘛，大都是不修边幅，懒得解释的，理解，理解。”
贺雨尴尬一笑，“我可真不是——我绝对不是什么艺术家，纯粹也就是因为现在理个发贵的离谱……”
“我觉得不是，要真是因为理发太贵，为什么不干脆剃个光头呢？岂不是更省钱？呵呵。”
“嗯，好主意，一剃解千愁，可以考虑尝试一下。”
“哈哈哈……”
两个人说笑着，一起走进了屋去。
屋子里面很宽敞，独栋的二层小楼。覃卿忙要去沏茶，被贺雨拦住了，单刀直入地说道：“把孩子叫出来吧？”
“她在楼上她自己的房间，要不咱们去房间？”覃卿一指楼梯说道。
“不不不，你还是把她叫出来吧，在客厅桌子上好练习……”
覃卿一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理，忙上楼去了。不大一会儿，她又一个人走了下来，却抬着手臂，一指贺雨，一脸认真的对着旁边的空气说道：“快，叫贺老师好。”
贺雨眯着眼睛看着她道：“孩子呢？怎么不见？？”
“这不在这儿呢吗？”
“不，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孩子。”贺雨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这不是吗？？”覃卿再次一指面前的空气，一脸认真地说道。
贺雨故意道：“那你叫她叫我一声，只要我听到了声音，就证明了她在这儿。”
覃卿又对着空气道：“阿春，快呀，叫贺老师呀？？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贺雨眯着眼睛看着她对着面前的空气一脸地认真，突然微笑着看着她的旁边说道：“没事，孩子太腼腆，可以理解。那，咱们开始吧？”
覃卿开心地点点头，“你们坐下开始吧，我去给你们弄点儿喝的。”
说罢，转身走开了。
贺雨盯着她的背影，眼睛快速扫了一遍屋内的摆设，目光停留在了桌子上摆着的一张合照上，口中却继续机械地说道：“你叫，阿春对吧……我是你的汉字老师，我姓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