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说这樊城中有一个著名的酒楼,名字就唤作牡丹楼,这次的赏花大会,便是在那牡丹楼中举行的,听到这个消息苏鸿渐不禁冷笑了一声,好吧,牡丹楼,那就让我去闹一闹这牡丹楼,会一会那些满身铜臭的达官贵人,看看在他们那一副臭皮囊之内究竟有没有良心,看看那心究竟是什么颜色的,是不是真的让狗给吃了。
想到这里他便将裤腿和腰间的麻绳束得紧了些,将那讨饭的钵盂揣在了满是补丁的衣服里头,拿起那七块竹板踏着一双露出脚趾、鞋底都已经磨破了的靸鞋,摇摇摆摆地向着位于城中繁华之地的牡丹楼进发。
没错,苏鸿渐虽然有一个风雅的名字,可是他的姓不尊,名不大,地位也不显赫,正相反,他只是一个乞丐,一个小小的叫花子,如此而已。“鸿渐”这个名字取自《易经》中的“九三,鸿渐于陆”,想当年,茶圣陆羽的字号可就是“陆鸿渐”啊,只可惜此“鸿渐”非彼“鸿渐”,苏鸿渐没那么好命,别说流传千古了,就算是能够正眼瞧上他一眼的人,那都可以算是凤毛麟角了啊。苏鸿渐命运多舛,他也算是出生于书香门第,只可惜命硬,五岁死了娘,爹爹不事生产,家中万贯家财全都被不仁不义的叔父给骗了个精光,他好容易考取了功名,却又仕途不顺,回得家来发现爹竟然失踪不见了。最后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的他只能江湖漂泊。
好在他生性豁达,从来都不计较这些事情,于是便靠着自己的一双铁脚板,走遍了五湖四海、三下九垓,同时也看惯了世态炎凉、人心冷暖。这不,好管闲事、好打抱不平的苏鸿渐,这一回又看中了那牡丹楼,想要闹上一闹了。
不过这牡丹楼可不是任何人说想要上去,就能够上得去的地方啊,门口的店小二长久以来早就养成了狗眼看人低的习惯,平常看见衣着寒酸一点的人,也只拿白眼相看,更不要说是遇见了像苏鸿渐这般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了。
“滚滚滚,这里不是你要饭的地方。”那店小二站在楼梯之上撇着大嘴说道:“要饭的话最好是到牡丹楼的后门,那里是后厨进出的地方,你守在那里,看见哪个大师傅路过的时候,就可以问他要些残羹剩饭了。”
苏鸿渐听了,哈哈大笑道:“小二,那你可说错了,老子可不是来要饭的。”
“嚄,说你胖,你还喘了。还敢自称‘老子’?我可是好心,让你去后厨要饭,告诉你吧,今天在这楼上的可不是普通客人,都是樊城最著名的富户大贾,文人墨客,还有……”说到这里店小二压低了嗓音说:“苏半城苏老爷也要来,要是让他看见了我把你放上去,不但把你打个半死,我也脱不了干系。”
苏鸿渐一开始还是笑呵呵的,可是听见了“苏半城”这三个字,笑容一下子就凝住了,进得樊城以来,一路上听得的都是这个苏半城为非作歹的事情,他所做的坏事简直可以说是罄竹难书了,如此恶贼,怎么能不治一下呢。想到这里苏鸿渐冷冷一笑,拿起了自己手中的七块板,打着花点唱起了数来宝:“生性本来嗜野游,手持竹杖到此楼,饭篮向晓迎残月,歌板临风唱晚秋,两足踏翻尘世路,一肩担尽古今愁,从此不食嗟来食,黄犬何须吠莫休。”
店小二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是那数来宝中的讥讽之意他还是听得出的,他心说:好你个叫花子,我好心劝你,你不领情,却还要骂我,把我比作是什么“黄犬”?好啊,那我今天就当一回这黄犬,咬你一口。想到这里他抬起脚来就朝着苏鸿渐的肚子踢去。
可是奇怪的是这店小二的脚明明是已经碰到了苏鸿渐的破衣服了,可是苏鸿渐的身影却一下子从他的身前消失了,这一脚便踢空了,店小二用力过猛,竟然一下子从楼梯上轱辘下去了,等他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抬头再看的时候,那苏鸿渐却早就已经上得楼去了。
放了个叫花子上楼,这罪过可是不小,要是让苏半城知道了,自己恐怕是连饭碗都要丢掉的,想到这里这店小二也顾不得浑身疼痛,一瘸一拐地就追了上去,几步来到了苏鸿渐的身后,伸手去抓苏鸿渐的胳膊。可是没想到这苏鸿渐背后却好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一连几抓,碰都没有碰到人家的衣服。
再看苏鸿渐已经到了二楼的门口了。店小二对二楼的几个伙计使了一下眼色,立刻就有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堵在了门口,拦住了苏鸿渐的去路,要想故技重施从他们的胳膊底下钻过去,恐怕是不太容易了吧。
这时候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了环佩响动的声音,一位俏丽的少妇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苏鸿渐原本已经肝火上冲准备好了要硬闯牡丹楼了,可是一眼看见那绝美的少妇,满腔的怒气顿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甚至似乎是连此次前来的目的都被他抛到了爪哇国去了。只见她头上簪着一个碧玉的簪子,身上穿着一套素色的衣裙,脸上薄施脂粉,显得秀美而不失端庄,妩媚而更显柔情。
看到她的时候,苏鸿渐顿时一惊,怎么会在这里见到她,天意弄人,他以为自己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见到绿珠了,却不料会在这里见到她?他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却又担心引起她的注意,若是让她想起了自己是谁,那就麻烦了。
那少妇开口说话了,她不光是模样长得漂亮,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那样清脆悦耳啊。“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做什么啊?”说到这里她的眼神瞥了一下苏鸿渐,略微露出了一丝惊异的神色,但是旋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店小二忙道:“这位夫人,看这叫花子,他竟然敢闯入牡丹楼。我怕扰了各位爷的雅兴,所以就想将他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