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帝从沉睡中醒来,睁一目眇一目地看着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小小的城池也从寂静变得喧哗了起来,青石铺成的街道纵横来去,一扇扇房门被打开,男女老少缓缓地走出了房子,开始了全新的一天。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今天还有更加重要的一件事情要做,因为今天是尊贵的磨勒小姐召开誓师大会的日子。没错,老城主被侵略者害死,还只是在十天之前,但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磨勒小姐带着大家暂时打退了顽敌,所以他们相信只要有小姐在的话,他们还能够一次次谱写新的神话。
此时呜呜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划破了寂静的晨空,人们聚集在街道两边,凝神静息,虔诚地等待仪仗队伍的到来,终于踢踏声响起,一匹骏马从远处缓缓行来,在马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正是他们翘首以待的磨勒小姐。
小姐的誓师大会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祭天,然而祭台上却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们已经再也没有多余的食物和牲畜作为贡品了,所以在祭奠的时候,他们只用自己的虔诚,而不用血牲。
磨勒小姐上了祭台,跪倒在地上,对着东方的苍天,用最卑微的姿态,表达自己的忠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朵朵雪花从天而降,在磨勒小姐抬起头的瞬间,刺入了她的眼眸之中,顿时一阵剧痛袭来,她忍不住身子颤抖了起来,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不停地抽搐。
所有人都惊呆了,雪花飘落在他们的身上,竟然如同烧红了的烙铁一样,在他们的肌肤上烧出了一个个红痕,他们疼痛不已,然而却没有人敢动一下,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身影,那个站在远处城墙上的身影,那个洁白的身影,一袭白衣仿佛世上所有的污垢都无法将它沾染,却给人一种寒彻心扉的感觉。
他是谁,他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他的脚在雪花上轻轻点过,宽大的白色斗篷在风中飞扬,他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仙人一样,只是他身上的冰寒之气却让所有人都不敢抬眼看他。就仿佛他本身就代表了死亡一般,那神秘的双眸让人始终无法看透。
磨勒小姐终于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她缓缓地说道:“你是成吉思汗派来的使者吗?”
“荒蛮小城,本来是不值得让本座亲自来一趟的,但是念在长生天的浩荡之德上,大汗还是让我前来,想要说服你们。”那白衣男子冷冷地说道:“你们脚下那肥沃的土地,是大汗赏赐给你们的;你们头顶那片蔚蓝的天空,是大汗恩宠,允许你们呼吸的;这所有的牛羊和牧草,都是在大汗的庇佑下才能够如此茁壮的,所以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大汗呢?”
磨勒小姐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白衣男子的美,他仿佛一朵雪花从天而降,在他落到凡尘的一瞬间,这世上一切的色彩都被他剥离了开来,化成了最纯净的白。眼睛又开始痛了,磨勒小姐情不自禁地想要跪倒下来,想要捂住双眼发出呻吟,然而她却依然固执地挺直了身子,她的身子仿佛冬日里瑟瑟发抖的树叶一样,固执地抱着枝头,她不想倒入大地的怀抱。
良久她眼中的痛楚终于缓缓消散,磨勒小姐总算睁开了眼睛,痛苦的折磨依然无法磋磨掉她眼中的锐气,她缓缓说道:“自古以来,这一片草原和山峦就是属于我们族人的,我们在春神青帝的庇护下,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城池,一代代地繁衍。我承认大汗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但是对不起,他就算再强悍也无法磨灭我们心中的信仰,就好像他无法阻挡绿色的春风吹遍整个山岗一样,所以无需多言,若是你们一定要强行征服这片土地,打扰我们的安宁,那么,就战吧!”
“愚蠢的女人!”白衣男子冷笑道:“大汗要带给你们无限的荣光,大汗要带给你们数不尽的财宝和永世的安宁,为什么要拒绝呢?你们孱弱的身躯根本无法阻挡铁骑南下的步伐。”
磨勒小姐却不再说话了,她冷冷地看着白衣男子,身子站得笔直,没错,这个凌空而立的人是一个宛如神一般的存在,在他的面前自己就好像是一只弱小的蚂蚁,然而她却并不想屈服,她要捍卫这片他们世世代代居住的土地。
白衣男子用冷冷的眼眸紧盯着磨勒小姐,他的眼神中竟然带着一些悲悯的意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白日渐渐地西去,留下漫天绚烂的霞光,白衣男子终于说话了:“我给了你们机会的,整整一天的时间,但是你们所尊崇的青帝却始终没有前来,愚钝的人们,死亡才是你们最好的归宿。”
说到这里他缓缓地抬起了手,伸向了北方,然后身子一跃而起,竟然来到了城门口,将城门给打开了。一声沉闷的战鼓声响了起来,黑夜好像一把锋利的刀,将红霞密布的天空划出了一道伤痕,一片海从遥远的地平线上汹涌而来。
不,那不是海,那是汹涌浩荡的蒙古铁骑,所有的老百姓都惊恐无比,他们瑟缩在一起,看着远处那如同潮水一样涌来的骑兵。
如纸一样薄的城墙怎么可能抵挡住如此强悍的军队呢,就连战马的腿上都绑着坚实的盔甲,所有的士兵都被铠甲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到表情,只能够看到他们眼中的杀气。战鼓声伴随着喊杀声,一瞬间将这整个城池都包裹住了。白衣男子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的身子突然在空中消失不见了,等人们再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和蒙古骑兵汇拢在了一起,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
杀戮,开始了!那是长刀刺入骨骼的声音,那是头颅落到地上的声音,那是马蹄踏碎地面的声音,那是鲜血汩汩流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