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的家,就住在那边的寨子里。”说着,女孩将手向自己身后一指,苏鸿渐这才注意到,绿树掩映之间,真的可以看到稀稀疏疏的几间茅草屋。那女孩又说道:“叔叔,你到底是不是苏鸿渐啊?不是的话,我就走了。”
苏鸿渐并没有放松警惕,依然全身戒备道:“我是,娃娃,有什么事情吗?”
“有一个叔叔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纸包,给苏鸿渐递了过去,苏鸿渐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摊开了扇子,让她将纸包放在了扇子上。
小心翼翼地挑开小包后,苏鸿渐只见里面是一把撕破的扇子和一把匕首。苏鸿渐知道,这是十三个字杀手中“人”字杀手的杀人习惯,他决定要杀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给自己的猎物送去一把匕首。而且苏鸿渐还知道,这个“人”字杀手不是别人,就是他曾经的师兄林香。因为那把被撕破的扇子上面画着一朵盛开的郁金香,那是苏鸿渐亲手制作并送给林香的刀扇,现如今,林香撕破了扇子,自然表示他们彼此之间已经恩断义绝了。
“娃娃,是谁让你把这个给我的?”
“不知道,他没说。”那女孩略一迟疑又道:“不过,他好奇怪的,那么大岁数了,还玩一把木头的剑。”
木剑先生,这正是师兄林香的绰号,苏鸿渐的心碎了,他的师兄要杀他。
那小女孩见他愣愣地站着,便道:“好了,东西送到了,我该走了。叔叔再见。”说着她笑咪咪地摆摆手,蹦蹦跳跳地向来路走去。可是一不小心被地上的草根绊了一下,“哎哟”一声,眼看脑袋就要往旁边的大石头上撞过去。
“小心!”苏鸿渐一个箭步冲上去,托住了小女孩的脑袋。那小女孩回转脑袋,诡异地笑了一下道:“嘿嘿,都说苏鸿渐轻功盖世,看来真是不假啊,好快的身手。”她的声音依然如同儿童一般稚嫩,可是,所说的话,所用的语气,所露出的表情,却全然不是一个黄发垂髫的小儿能够做得出的,显得老成,甚至有几分阴险。
苏鸿渐情知不好,连忙丢下那女孩,脚尖点地向后纵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女孩的口中吐出一枚碧莹莹的银针,直刺苏鸿渐,苏鸿渐打开了自己的扇子去挡,却不料那银针劲道十足,竟然穿透了扇子,刺入了他的胸膛。顿时苏鸿渐觉得奇经八脉迅速倒转,疼痛难当,豆大的汗珠淌了下来。
那女孩的身子不动,继续向下栽落,等快要碰到地上的时候,也没有见她有什么动作,竟然一下子从地上反弹了起来,笔直地站在了苏鸿渐的面前,脸上露出阴险的微笑。
“你是……大不了姑娘赵天仙!”苏鸿渐一生都没有怕过,今天他是真的怕了。据说这个赵天仙小小年纪就练得神功,打通了大小周天,她的身形永远停留在她练成九转内丹的那一天,她可以死,但是她永远都不会老。苏鸿渐坐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苏帮主果然是见多识广啊。只可惜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银票你不要,给你银针你倒是收下了。”赵天仙嘿嘿地笑着:“十三个字杀人,哪里会只派一个人出手啊,而且我也想看看我和林香究竟谁可以先杀掉你。知道吗,这一次十三个字为了对付你,出动了好几个一流杀手呢。”说着她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苏鸿渐的面前,一脚踢掉了他手中的折扇,并拿起了地上那把林香的刀扇道:“成全你一回,让你死在自己做的刀扇之下,你觉得如何啊?”说着手一挥,银光一闪,就要向苏鸿渐的咽喉刺去。说时迟,那时快,就见苏鸿渐那原本微闭的双眼突然圆睁,一手抓住了她的手中的破扇子,按动机关,就看见金光一闪,一把利刃从破扇子的尾部弹出,苏鸿渐向前一送,利刃刺入了赵天仙的心口。
赵天仙一下子松开了手中的刀扇,向后跃了几步,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苏鸿渐,苏鸿渐从地上一跃而起,昂然挺立。“你没有中毒?”赵天仙捂着胸口,脸上露出一丝怯意,轻轻一纵,消失在了夜色中。
过了很久苏鸿渐才松了一口气,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林香不知道,苏鸿渐送给他的刀扇,还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机关,而赵天仙也不知道,苏鸿渐非但已经中毒了,而且刚才这一招已经耗尽了他仅存的内力,现在的他虚弱得就像一个婴儿一般。
人们都说,人将死的时候,往事一幕幕全会涌上心头,苏鸿渐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是快要死了,要不然的话,又怎么会想起那么多往日之事呢?苏鸿渐,乃是家喻户晓、叱咤风云的人,难道,这样的人,还会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吗?偏偏就真的有。
苏鸿渐一直都对别人说,自己父母双亡,是叔父将自己带大的,可其实呢,却并不是这样的,苏鸿渐的父亲其实还活着。当苏鸿渐再次看见父亲的时候才知道,父亲竟然已经成了蒙古大汗的宠臣,同时也是十三个字的杀手之一,乃是蒙古大汗的秘密武器,人们都叫他苏尚书,又或者尊称他为苏老。是的,苏老,不久前苏老还在和人讨论要如何杀死苏鸿渐呢,虎毒不食子,可是,他竟然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
想到这里,苏鸿渐一个激灵从地上坐了起来,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得他又活了过来。微云遮住了淡月,此时的林子里竟然有了几分黯淡,就好像他低沉的内心一般。他揉了揉眼睛,诧异地看着不远处,赵天仙刚才站过的那个地方,现在竟然换了一个人。他侧身站着,颀长的身躯,穿着一身儒生的服饰,显得清高、卓然,微风轻轻拂动他颌下的几绺长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这个人,苏鸿渐曾经是那样熟悉,一种又爱又恨又惧的感觉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