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妖异少年
韩济长本以为击败了一名劲敌,便能顺利进入中门,寻找家人下落。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中门旁高耸的院墙上,响起清脆尖锐的哨声,韩济长循声望去,却见墙头长身并立着一红一褐两道人影,衣衫飘飘,杀气冷厉。
“三哥莫慌,小弟和六哥一齐来助你了!”话声未落,两道人影相继跃下,一前一后挡在韩济长跟前,拦住去路。
说话的是站位靠前的俊美少年,看样子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一袭红衫,眉眼清秀,时有时无的淡笑里蕴含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狠劲。他腰间悬挂着两把月牙状的短型弯刃,左右各一,刚好配成一对,瞧这身姿气势应该是位擅长近战刺杀的好手。
另外那人身材矮胖,虎背熊腰,硕大的脑袋俨若一块山顶巨石。须发戟张,半开半眯的小眼睛,给人一种对任何事情漠不关心,却又暗藏心机的感觉。上身穿着一件袒胸短衫,油污褴褛,颜色难辨,下身是条褐色粗布短裤,同样是破烂褴褛。
两人从架势上看,都是不可小觑的强手,使得韩济长心头一凛,握住长剑的手也暗暗捏紧。
“他是我的猎物,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叶锁魂摇摇晃晃地立起身来,啐了口血水,冷然道。
红衫少年朝叶锁魂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你受伤都这般重了,就别再逞强了。让小弟代劳,收拾收拾这不知好歹的家伙吧!”说完,目光移向韩济长,眼神乍变,微微撇起的嘴角洋溢着凌厉的杀意,仿佛在瞬息之间就堕入了无边寒渊,化身为地狱恶魔。
这人年纪轻轻,周身散发的杀气如此凌厉凶狠,恐怕也不是一个好惹的家伙!韩济长敛容正色,警惕之意油然而生。
少年发出尖声长啸,脸上妖异的笑容稍纵即逝,脚下运转起异常古怪的步法,咻的一声,化作一道殷红血光,左右横闪连跳,暴射而来。
韩济长见他身法诡异,心头微微一紧,右手本能地抽剑一横,比在前胸。
电光火石间,倏然听得铛铛两声金属击撞响声,霎时火光四溅,寒芒耀眼。
任凭韩济长眼力强劲,却没能完全看清少年是如何在转瞬间逼近至他跟前,并且迅快如风地利用手中短刃完成了两记连击。若非他曾面临过各种千奇百怪的交战困局,具备着超强的应敌经验,否则定会让少年偷袭得手。
一想到此,韩济长背脊冷汗直冒,心中暗忖道:“这人看上去与信儿一般年纪,出手竟如此狠辣凶厉,当真不可小视。”
原来红衫少年正是十二鬼皇中年纪最轻,排名最末的袁伶神。他母亲早逝,父亲曾是十二鬼皇中的一员。在他十二岁的那年,父亲恋上了一位容姿绝美的风月女子,不声不响地退离了组织,抛下幼子,隐姓埋名,携美浪迹天涯去了。十二鬼皇各个手段阴狠,心肠歹毒,哪能容得下有人叛离组织。于是发布了追杀令,无论叛徒逃往何处,必须要将他碎尸万段,以儆效尤。然而追杀令发出还未到一刻钟时间,就有名瘦小怯弱的少年手持羊皮令卷,跪在首座王阎罗面前。他朝着王阎罗连磕三个响头,允诺今后效忠于十二鬼皇,绝不背叛,并且会替父完成未尽的任务,分文赏金不取,只求首座饶过他父。王阎罗见他眼神灼灼、态度坚决,又察得他是位练武的绝佳材料,欣然收他入门,成为十二鬼皇的一员。后来,袁伶神进步如飞,短短四年时间,凭借灵诡阴邪的轻功,嗜杀无情的心性,成为组织不可或缺的杀人利器。只是父亲却像人间消失了一半,所有的音讯石沉大海,不复存在。
袁伶神一击未果,倒不显慌急,纤薄唇角浮起一丝诡笑,瞬间化作疾风,再起攻势。只见他一对霜刃相继挥斩而出,刃芒闪烁,形如雪白匹练,环躯绕体,盈若满月。身形飘忽诡异,又朝着韩济长紧逼而来。
短兵相接,最讲究“寸长寸强、寸短寸险”,可若是持短刃者能迅速拉近距离,贴身而攻,则能将武器灵动精妙、富于变化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从而优劣易主,反倒使持长刃者陷入被动。
如此浅显的交战铁律,韩济长何尝不知。他定睛凝神,右手握实长剑,猛提一口真气,锋刃斜挑,觑准那反复跳闪的浓浓血光里疾斩过去。
岂料袁伶神在弹跃过程中双膝弯曲,蜷成一团,上身后仰,避开迎面剑芒,手中双刃交叉相抵,顶住剑身,如两路银蛇吐信,擦着剑壁,一路滑近。
韩济长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离奇的进攻手法,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袁伶神见对手神情稍有恍惚,心中窃喜,连忙加快速度逼近。转眼间二人已相距不过三尺距离,只需稍微抬手出刃,即能轻松戳中心窝。
韩济长见势不妙,当即周身气息流转,猛地抽剑凌空高高跃起,试图拉开身距。与此同时,他反身向脚下连刺数剑,意欲扰乱敌人的凶猛攻势。
红衣少年见对手身手居然如此了得,心中斗志燃烧,当即腰身一挺,如恶灵附体般紧紧跟随,一同朝着空中弹去。他侧身连闪,飘开韩济长出于自保的几下剑招,双刃齐胸而平,打横劈出,两道耀眼银蛇各自摆尾出洞,钻向敌方的前胸和右胁。
韩济长心知此刻再撤剑回挡已是为时过晚,不禁面色一变,索性将长剑朝天抛开,使出徒手擒拿功夫探向袁伶神的双腕,打算拼死一搏、虎口夺刃!
眼看韩济长抛开长剑,转以赤手对搏,袁伶神不由暗自窃喜:“你这般舍长求短,自毁优势,简直是自寻死路!”他当即调转进攻角度,手刃下拉,改而攻向韩济长下盘。胸怀这股傲人底气绝非他妄自尊大,毕竟这些年来,他几乎是日日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论贴身肉搏,放眼江湖,恐怕鲜有能与之抗衡的敌手,况且现在还是一位善使长刃之人。
依循常理,十八般武艺,难以样样精通,有一寸之所长,必有一寸之所短。用刀之人习惯了横砍竖劈,使剑时自然缺了几分灵动飘逸。而爱用兵刃之人,若是使出硬桥硬马拳脚功夫,未免气力又会稍显不足。
然而世事难料,江湖风云聚会,豪杰如云,匪夷所思之事更是层出不穷。命运最为精妙之处,就是在尚未盖棺定论之前,谁也不敢轻易讲出“绝对”二字,否则,少不了会被疯狂打脸。
只见韩济长眼疾手快,手掌翻飞如蝶,随着袁伶神双刃改向的方位顺势攻去。掌背青筋纵横,耳畔风声猎猎,却瞧不清出掌的招式和变换,但毫无疑问是凝蓄了极为强猛的劲力。
袁伶神不敢怯怠,厉声大喝,双刃交错横斩,顺着韩济长前伸的结实双臂用力劈去。
掌刃交会的一刹,韩济长星眸寒芒闪烁,斜出的掌面翻动,灵巧地与劈面而来的霜刃交错而过,径直取向对手双腕。
袁伶神见势不妙,大惊失色,赶紧卸力收招,回旋一抹,打算反削敌人突破防线的手掌。怎奈棋差半招,韩济长眼明心细,未待对方双刃收回,掌变成刃,猛然竖劈向袁伶神的腕关节。红衫少年惊觉一股重锤般的千钧之力击中手腕,先后咔擦两声,两条胳膊瞬间丧失知觉,动弹不得。
袁伶神双手吃痛忽地松开,一对双刃脱手坠落。韩济长掌力未卸,紧接着调转了方向,平胸一推,猛地击打中少年的胸膛。袁伶神哀嚎出声,身子倒飞而出,砸中洞门旁的院墙,轰的一声,竟撞塌了厚厚的墙壁,砸出一个人形大的圆窟窿。
袁伶神满脸尘灰,身上压着大小不一的碎裂石块,喉头一甜,嘴里骤然涌出大口鲜血。他委顿在地,连声重咳,扭曲的面容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心有不甘。
他万没想到,眼前的中年男子非但剑法超绝,掌法也是精湛无比。
原来早在二十多年前,韩济长与同样年轻气盛的张迹道闯荡江湖,联手剿杀凶名昭著的悬凰山首领贺天雷。过程中因稍有不慎,导致身犯险境,兵刃尽失。对于习武之人而言,临敌之际,若无一把称手惯用的兵器在侧,无异于虎断双爪,鹰折羽翼,实力将大打折扣。正当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张迹道心思机敏,没有过多拘束于门派之别,将连云派独家绝学摧竹掌的要义口诀赠予韩济长。而这摧竹掌招式朴实无华,威力却刚猛稳沉,全凭施招者扎实的拳脚根基及深厚的内功修为催动掌力。韩济长虽未修炼过上乘的拳脚功夫,可毕竟天赋异禀,天资过人,又兼具近二十年凝元功的内力底蕴,仅仅修炼摧竹掌不到两个时辰,已可释放出极为彪悍的杀伤力。于是,二人凭着这区区四手,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搅得悬凰山天翻地覆,将贺天雷生擒回连云山。
而韩济长利用空手压制袁伶神锋锐双刃的几路精猛掌法,正是曾经大杀四方的摧竹掌!
眼下叶锁魂、袁伶神二人均被制服,丧失了战斗的能力,接下来,就只剩下那个长相粗野的矮胖男子了。
韩济长转脸看向那个开始蕴蓄杀气的男子,才发觉原来那人早已在旁默默观察了他许久了。
“现在,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