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海和裴文海本来商量都要用这笔钱在县城购买商业房产，给自己留下实实在在的资产。

裴元海看中了梓西县城西郊环城西路路边，县塑料厂沿街新建成的一溜二层的商铺，花一百六十八万元购买了其中八间上下两层的铺面，购买之后对外出租，每年收取丰厚的租金。

裴文海却听从了李永坤的建议，将自己的分红所得的一百五十万元加上自己的存款，集齐一百八十万元投资给李永坤创办的“西安路咏机械公司”，成为这家公司第二大股东。

裴文海和李永坤两个高中同学交好多年，他们俩相互信任，都喜欢做事业，闲暇时间都喜欢聚在一起喝茶、拉二胡，李永坤还是跟裴文海学的二胡。

裴文海其实很看好李永坤的眼光和经营思路。

李永坤在刘世龙的机械厂当过技术员，之后辞职自己创业。他不走别人走过的路，由维修建筑机械和筑路机械起步，一步步由小型的筑路设备开始做，已能够生产混凝土搅拌机、筑路机、升降机等好几种建筑机械和筑路机械设备，由开始时候的模仿别的厂家设备到现在研发更高性能的筑路机械设备。虽然做建筑、筑路机械的资金投入巨大，民营企业在这个市场上获得的认可度不高，李永坤创业前期主要靠低价和产品售后的口碑拓展市场，艰苦创业。

李永坤敢于做专业设备生产的时候，对前面的路是充满信心，大胆突破坚韧地探索前进。李永坤由租用别人的工厂车间起步，有一定基础之后，在父慈镇长期租下一所废弃小学学校建起了自己的工厂。李永坤办企业，一直有裴文海的帮助。在李永坤资金紧张的时候，裴文海经常十万、二十万的给他借钱帮他发展。

在李永坤需要生产和研发资金扩大投资，邀请裴文海加入路咏公司时，裴文海深思熟虑后做出判断，答应对李永坤投资，并和李永坤谈好了入股条件。裴文海做销售跑过大半个中国，他相信李永坤的能力和眼光。中国的建筑和道路建设会迎来一个发展的黄金时期，建筑、筑路机械设备前景广阔、大有可为，只要用心努力，小企业可以做大做强！抱着这个信念，裴文海将自己能腾出的现金一百八十万元入股了李永坤的企业。裴文海将自己的这笔重大投资向裴云峰保密着。

裴云峰年纪大了，他把云峰机械公司对外的各种业务都交给裴文海处理，包括产品销售、工商税务、重要原材料采购、甚至是对外参加的各种会议和展销会，几乎都由裴文海出面。逐渐的，裴文海成了云峰机械公司无所不能的对外代表。裴文海也获得了比哥哥裴元海更多的奖金、提成和业务费用报销，不过也仅此而已。裴云峰尽管明白二儿子裴文海的才智和能力过人，可他并没有把更多的公司权力交给裴文海，没有给他更多的公司股份，公司所有的大事还必须裴云峰来决定。裴文海对此心里不满，但是碍于前面有哥哥裴元海，他和哥哥手足之情深厚，哥哥不争权不和他计较利益，所以裴文海对公司的经营权力也就没有争过。

即便是在父亲要把名下部分股份转给裴文勇，裴元海、裴文海两个人也只提分红，在获得分红之后，便看起来这兄弟俩就相安无事了，其实裴文海的内心还是不平的。他把钱投资到西安路咏机械公司，也算是对内心不平的一种弥补，对父亲将公司大权独揽的一个回敬。

李永坤有了资金，很快加建了钢结构厂房、购买了先进的设备，并且聘请了西安高校专业的材料、机械和建筑路桥设计专家参与，还在外省挖人才，很快打造了高水平的技术团队，生产各种型号的搅拌机、打桩机、升降机、筑路机、压路机等机械设备。裴文海也帮着他组织好销售队伍，一个新领域的设备生产企业在梓西县快速成长起来。

二十八

2004年刚过完年，云峰机械公司招工进来一个二十六岁的外地姑娘，名叫王春玲，在公司员工食堂做饭。

王春玲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留着黑色短发，橄榄核型的脸，一双有神而凌厉的小眼，鼻梁两边有暗淡的雀斑，下巴底下有颗赤豆大的肉红色痣。王春玲老家在渭河之北的礼州县北塬镇黄土台塬上。王春玲好不容易上了高中，却因为家里穷，高中毕业不能供她上大学，还希望她早早嫁人好给她哥哥换媳妇。王春玲没有顺着父母的意愿去安排人生，坚持上学到高中毕业，高考不顺然后怀揣着梦想到西安打工，希望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来改变人生。她一边在一家酒店打工，一边还自学大学财务会计、参加自学考试。

王春玲在酒店里上班，一次偶然和酒店经理去一个小商品批发市场采购酒店里的洗漱用品，她却发现了一个商机，就主动申请将自己的上班时间放在晚上，白天用辛苦攒下两年打工赚来的钱，作为资本做小商品买卖，给西安的一些小型的宾馆酒店做配送洗漱用品和布草的生意。

王春玲晚上上班，还得抓紧时间休息，白天提着大包小包找各个酒店旅馆推销洗漱用品和布草。发展还算好，几年辛苦打工和搞兼职经营，王春玲有了四万多块钱的积累。她本想着扩大自己的经营，能够在这个省会城市扎下身来，图谋更大的事业。她却因为轻信了一个合作了一年的、在西安做小商品批发的福建莆田商人，准备和这个人合伙做洗漱用品批发，她将自己的四万元钱转给他让他趁着年底的时候低价囤货，却被那个人把钱都给骗走了，那人卷跑了钱玩消失再也找不到了。王春玲虽然报了案，却因为证据不足立案不成。找不回自己的钱，她辛苦攒下的所有积蓄一下子没有了。受到挫折，王春玲对充满陷阱的大城市一时失去了希望，就回她那个干旱的黄土台塬上的家过年，暂时调整自己的心情。

王春玲父母还是希望她赶快嫁人，好收一笔彩礼钱，就整天想着说服她不要去外面打工了，并且让村里的媒婆在附近给她找了婆家催她出嫁。为了逃婚、让家里暂时找不到她，年还没有过完，王春玲便趁着家里人不注意、不打招呼又跑回西安，打算先找一份工作聊以安身。

春节假过后，王春玲到西安的人才市场找工作，见许多大学生都拿着简历看招聘信息找工作，没有大学文凭的她顿时有些心灰意冷，便悻悻离开。正茫然时，在一个公交车站旁边，她看见两个宣传梓西县民营企业的广告牌。王春玲想着这种私营企业才是自己打工的去处吧，便坐上一辆西安开往梓西县的公交车，到梓西县城探探运气，她没想到竟在这里找到了一份工作。

在梓西县城刚建好的一个喷泉广场边，县就业局正在为私营企业做招工宣传。西安云峰机械公司的招工展板上写着：

招聘熟练技术工：

机床工10名，月薪1200元起+计件工资；

电焊工3名，1200元起+计件工资；

......

员工食堂炊事员1名，月薪1200元。

以上工作岗位试用期半个月，工作期间包吃包住

这个招工展板上所列的技术工人的工资标准是裴云峰和裴元海、裴文海商定的。最后一个岗位：炊事员，本来是没有上展板的，只需要在附近找一个人来给公司不回家吃饭的工人们做饭就行。炊事员岗位，裴云峰已经吩咐让裴文勇去找人来，不过裴文勇是懒得费功夫去找，在公司准备将打印好的招聘资料报给县就业局的时候，裴文勇在最后把炊事员给加上去，看着前面的招工岗位工资多少，他也就给炊事员岗位工资填写多少。梓西县不熟悉云峰公司的人还以为这个公司的员工食堂工作量肯定大得很，不知要给多少人做饭，而且做饭的还得是个熟练技术工！这个岗位还是没有人报名的。

“一个伙夫就这么高的工资，还包吃住！”王春玲本来在广场上欣赏喷泉，这个招聘展板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可她却能认识到炊事员和熟练技术工不是一回事，便有了打算。她找到离县城十里路的云峰机械公司，应聘职工食堂的炊事员。

本来只是想暂时找个逃婚的地方，做饭还管吃管住，王春玲想先把自己安顿一下，以后再找机会另做打算。她在这里遇到了她做梦也想不到的改变人生的机会。

她遇上了裴文勇。

在云峰机械公司上班的工人多数都是太平镇本地人，下班大都会回家吃饭，还有约十一二个离家远的技术工人和看门的长腿立娃需要在厂里吃饭，在公司要求加班时吃饭的工人会多一些。裴云峰为了提高公司生产效率，方便工人加班，给在公司吃饭的工人们三餐提供补贴。公司食堂的饭也比较简单：早、晚馒头稀饭小菜，中午面条或者米饭炒菜。实际用餐的工人不多，公司只雇佣一个炊事员。上一个做饭时间长的炊事员是本村在厂里打工的裴良良的老婆刘翠翠，因为刘翠翠做饭菜做的好，裴云峰给她加了工资，让她到自己家专给自己和儿子文勇做饭，再后来招聘的炊事员就是没想长期干的，职工食堂的炊事员岗位过年后暂时没有合适的人。

偶然到此地的王春玲看见公司招聘信息，就来公司应聘炊事员的工作。因为这个岗位不能断了人，公司副经理裴文勇只问了问王春玲会不会做饭就让她直接上岗，试用期半个月也免了。王春玲做饭手艺虽然一般，却手脚麻利，一个人干活井井有条，把食堂内外收拾的非常干净整洁，每到饭点准时开饭，不误功夫，不浪费柴米油盐，让管理后勤的人省心，而且她也愿意吃住待在公司不用回家，就被招聘下来了。1200元的工资标准虽然没有落实，公司办公室的人解释当时的招聘展板上所写的炊事员工资是笔误，以前的炊事员才每月650元工资，不过人已经招聘来了，而且今年在员工食堂吃饭的工人比以前多了好几个，每个月也只有三天假，就顺着副经理裴文勇的意思，给新的炊事员工资加到每月900元，再加50元的劳保费！王春玲也觉得这样的工资，还包吃住，就该感谢这个公司，感谢这个副经理了。

裴云峰觉得裴文勇没有什么管理能力，就让他从管理后勤开始。裴文勇管理公司后勤，本来还要管理公司材料库的，不过因为他越管越乱，材料库就归车间管理，让他只管了四个人：门房的裴立娃、办公室文秘侯玲玲、兼职出纳和后勤保管员裴红芳、食堂的炊事员王春玲。这几个人不光有自己分内的事，还要分别做好大门口、办公楼楼道、食堂内外的卫生清洁。裴文勇对他管的这四个人才能细心管理好。

公司给王春玲安排住的宿舍就在公司员工食堂后边，原来是个存放杂物的小平房，向东的一面有门有玻璃窗，室内是水泥地面，紧挨着小平房旁边就是公司的两层工人宿舍楼。平房门外种着几棵法桐，法桐树下是洗菜的水龙头和水池，平房后面就是公司的西围墙。因为王春玲是外乡人，又是公司里唯一要住宿的女性，裴文勇没有让她和男工人们混杂在一起住工人宿舍小楼。他让办公室的人和立娃叔特意将食堂后面的这间房子腾出来，打理粉刷收拾干净，添置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凳子，给炊事员住宿。王春玲搬进这个房子里来住的时候在镇上商店里买了一个钢管龙骨塑料篷布的拉链衣柜和洗漱用品。除了把门和窗玻璃又洗擦了好几遍，王春玲感觉房子里面有些潮湿，飞虫多，就买来些艾叶将房间熏过好些次才地安心住下，她衣服上留下艾草的烟味好些天没有散去。

王春玲在公司除了每日做三顿饭，没有其它事情可做，一开始就是在宿舍待着看自学考试的书本，或者是在食堂旁边的职工活动室看看电视或者杂志，在水龙头边洗洗衣服，或者到门房和长腿立娃叔叔聊聊梓西县当地的各种风土人情以打发时间。王春玲在这个公司里除了自己的宿舍和职工活动室，也只有门房里能坐坐。立娃叔是个和蔼的大叔，对王春玲这个外地的姑娘很友好，亲切的叫她“玲玲”。让王春玲感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有温暖，她知道立娃叔胃不好，立娃叔来打饭，面条要煮烂一点，粥要热一点，立娃叔要临时回家一会儿，她也会在门房里替着看一会儿门。

太平镇比起以前已经变化很大，镇上的街道经过加宽、水泥硬化后宽阔笔直，除了原来的驻镇单位，街上卖各种商品百货、农资、建材家具等的商铺和卖小吃、炒菜、面食的餐馆已经有二三十家，街区扩展了不少，由云峰公司旁边向东一直扩到了太平河河堤路边，有四百多米长。王春玲除了给公司食堂买油盐买菜，却不愿意走出公司大门。她对这里还很陌生。

公司职工食堂对在食堂吃饭的工人只收取米、面、肉这些食材的伙食费，其它的油盐酱醋、蔬菜、烧火的煤炭等费用都由公司补贴。买油盐蔬菜的钱，王春玲要到公司办公室找管理公司后勤的裴文勇签字再找公司的出纳员领取，每天王春玲必然要见到她的直接上司裴文勇。每次领食堂的开支，王春玲总要向裴文勇多陪些笑脸，以换取费用的宽余，这些费用只要裴文勇核的松一点，王春玲一个月就可以多给自己腾出个一百多块钱零花钱出来，而裴文勇给她签字时就从来不用心看这些买菜的价钱，每斤土豆多个五分、一毛钱，他才不会去镇上的菜摊上核实。

裴文勇因为王春玲说话客气温柔，做事干净利落，报账条理清晰，让自己不必费心，倒是很喜欢和这个新招进来的炊事员接触。他没事也会到食堂里帮忙摘菜、烧火，和王春玲多说说话。在裴云峰不允许裴文勇再进门房之后，裴文勇又有了一个可以说话聊天的地方。他不像两个哥哥和公司那些工人、技术员、销售员们能够打成一片，公司里其他的人，看在他是裴云峰的儿子、云峰机械公司副经理的份上，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很多人却还是看不起他。裴文勇感觉其他人，尤其是他两个哥哥，对他都是冷冰冰的。这个外地来的做饭的姐姐，却对他说话客气甜美，非常温暖。将他所管理的职工食堂后勤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职工食堂内外收拾打扫得特别干净整洁。而且，王春玲还把每个月公司食堂的支出报账表都给他做好了，只要他签字，他管理的公司食堂一个月的几乎所有事情都完成了。

这个来自外县的女人一出现，不知怎的总令裴文勇想起曾经和他相依为命的人----他的母亲陶小翠。和王春玲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有一种温暖放心的感觉。

二十九

一个阴冷的早上，王春玲感冒了，来办公室向裴文勇请假一天，告诉他说，食堂的早饭，工人们已经吃过了，中午、晚上的伙食只能吃馒头加咸菜了。

裴文勇关心起她来，问王春玲：“王姐，你感冒了，有没有买药？”

王春玲赔笑着说：“裴经理，不要紧的，我就想休息休息，没打算吃药，估计休息一天就会好多了吧，不会耽误明天的伙食。”

裴文勇觉得她还是吃药会好些，说着就主动开车带王春玲到镇卫生院买感冒药。这时候裴文勇也是费了好长时间才考到驾驶执照，开车技术并不熟练，路上车还熄火了一次。王春玲坐在副驾上，也看得出来这是个新手司机，对裴文勇一边说感激的话，一边还担心车会不会撞到路旁的树上。好在路上人少车少，裴文勇将车也开得慢，安全返回。

王春玲身体素质好，感冒很快就过去了。

过了几天，裴文勇也感冒了。他在家里休息了两天，惦记着该给职工食堂报账的事，来公司食堂找王春玲给她支取伙食费用。

王春玲见裴文勇感冒伤风，忙问：“裴总，你是不是感冒了啊，今天有没有吃药？”

看裴文勇摇头，王春玲又说：“上次你带我去卫生院买的感冒药我只吃了一半就好了，还有一半的药就在我宿舍里，药效很好，要不我们一起去取来，你服这药效果应该很好呢。”

裴文勇犹豫了一下，看着王春玲关心的目光，就答应去和她取药。他跟着王春玲来到她的宿舍，王春玲请他坐在自己的床边，给他倒了杯温开水，取了感冒药来递给裴文勇，笑盈盈地看着他服下药。

王春玲要赶时间去食堂做饭，就客套地向裴文勇说：“裴总，我去给工人做饭，你要不先坐会儿休息休息。”

裴文勇迟疑了一下，看着笑盈盈的王春玲，王春玲赶忙说：“感冒就要好好休息，你才吃了药，我看办公室今天也吵吵，你坐会儿休息一下才好呢。”

裴文勇点头说“好的。”就继续端着水杯喝水。王春玲又冲着裴文勇笑了笑，从宿舍出来。心里想着：“这个公子哥儿，还蛮听话的！”

等王春玲做好了午饭回到宿舍，本以为裴文勇已经走了，却发现他竟然歪在她的床上睡着了。

三十

裴文勇来梓西县之前和自己的母亲陶小翠相依为命，裴云峰只是每年找机会来看看他娘俩，裴文勇和父亲每年能在一起的日子也只有十来天。母亲在他的生活中已经形成一种依赖。当失去母亲之后他来到裴家，虽然裴文勇把李莲心叫“妈”，他心里却一直还觉得只有生母才是自己的妈，他很违心，很压抑，他在裴家也一直沉默寡言。裴文勇在中学上学也总是不愿和同学说话，尤其是同学们都知道裴文勇的“私生子”身份，总用嘲笑的眼光看他，还有人故意欺负他，更让他不愿和其他人交往。他沉默的习性一直持续着。

今年，已有几个裴云峰的熟人来给裴文勇介绍对象，裴云峰也正在考虑裴文勇的婚事。

给裴文勇找个怎样的对象合适？裴云峰每次问裴文勇找对象的意见，裴文勇就没有自己的主见，不知如何回答。

裴文勇根本没有谈恋爱的心理准备，不知道谈恋爱有什么意义。

裴云峰的朋友介绍一个在本镇中心小学当教师的二十一岁女孩和裴文勇谈对象，裴云峰让裴文勇去和人家见面。裴文勇去是去了，却竟然怯怯地没有和对方主动说一句话，也不敢正眼看这个女孩。姑娘到是大方，直接向介绍人回话：这个人再不用见了。

在王春玲的宿舍里，裴文勇感觉有一种散发到整个房间的特殊气息。这个来自外乡的姐姐干练利落，房间也收拾得整洁。等到王春玲出去，他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静静地坐着，细细地品味这气息。这气息与众不同，说不清，道不明，隐约的，又令他想起自己的生母。也许是感冒药的作用，他有些睡意。没有回家，裴文勇斜着在床上躺下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王春玲不知该不该叫醒裴文勇，她想了一下，就轻轻拉过被子给裴文勇盖上。看着该到工人吃饭的时间，她轻轻地带上门去食堂给工人们打饭。等她再回宿舍的时候，裴文勇已经走了，床上的被子还斜斜的摊在床上。王春玲坐到床沿，回想着上午的事情。

隔了一天，裴文勇又来到王春玲的宿舍里坐下来了，对王春玲说那盒感冒药很有作用，他感觉好多了！

王春玲对公司年轻的副经理这么亲切地来她宿舍向她说感谢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尽管裴文勇平日的话不多，可在王春玲面前，他却尽量地多说话，王春玲还感觉他时不时地用眼光在这宿舍里寻觅着什么，心里便寻思着：“我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他了吗？这个副经理，可真奇怪呢！”

王春玲感觉到裴文勇对她很关照，只是增加了打扫食堂隔壁的职工活动室卫生的活，她每个月的劳保费竟然涨到100元，报账的单子也不再细看就签字。本来王春玲想在他审核报账单子的时候说最近蔬菜又涨价了，可不用费这份心就给自己一笔小收入了。而且裴文勇好像挺想隔三差五的到她的宿舍去坐坐，不顾忌他是公司副经理的身份。

王春玲觉得裴文勇是无聊得过头了，才来她的宿舍打发时间，就在宿舍里和裴文勇找话题说说话。裴文勇在她宿舍里也竟然变得健谈起来，还说自己和王春玲一样，也是个外乡人，一时让王春玲不明就里。改天下班之后，王春玲在公司的门房和裴立娃闲聊，拿裴文勇的话去问了立娃叔，才了解到裴文勇的身世，她对裴文勇更关注起来。

裴文勇再来王春玲的宿舍，王春玲慢慢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客套，而是像个知心人一样的不拘束了。

送走了裴文勇，王春玲在床头坐下来，拿起自学会计书本看起来，可她并没有专心到书本里去。

王春玲沉思起来。她自己快要二十六整岁了，她理想过，奋斗过，想要靠自己的努力赢一个美好的明天，而现实并没有给她一点点好运气，几年的努力打拼，积累的钱几乎被人骗光了，她连最起码的生活都困难。现在还在为逃婚，躲避她不想要的命运而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暂时算是安顿下来了，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怎么可能甘心一直做个伙夫？王春玲还在谋划着新的打算。天天待在这个机械公司里，没有什么可以参考的信息，这家机械设备生产厂家的机械技术，她一点不懂，想想未来，王春玲还看不到一点希望。“现在要认真学习课程，这次自学考试一定要过关，拿到会计专业的文凭，之后再去找一份好好的工作。”她又立刻专心学习起来。

虽然王春玲出身的家境不好，她却是个努力为自己找出路的人。

王春玲来到云峰公司三个月时间，就对这个公司有了总体的了解，而且她和这个公司的副经理裴文勇还成了熟人。

认识到自己只是个小伙夫的身份，王春玲在公司里走动也小心翼翼的，尤其是她每次老远见到裴家的人。头发花白的裴云峰董事长总是一脸严肃，不过遇到每个人都会点头示意一下，表示对这个人打招呼；副总经理裴元海看起来很和善、对谁都会问好，不像立娃叔说的他是个暴脾气的人；另一个副总裴文海总是行色匆匆，不看人，好像完全不认识这些打工人。可那个看起来瘦弱没精神的裴文勇，她还没想明白他怎么对自己那么亲宽友好。

王春玲参加财务会计大专自学考试，为了了解会计实务，通过裴文勇的介绍，到公司财务室去咨询公司财务知识和会计操作实务。不过财务室会计杨本善对她这个小伙夫可不怎么待见，没告诉她任何有价值的财务操作知识。

“云峰机械公司，可是一个资产几千万的私营企业！自己却只是一个干杂活的外地人。这个企业，生产经营良好、技术优势明显、经营实力雄厚，发展过程中还吞掉了两个乡办企业，裴老板很成功，裴家人在梓西县很有声望很有财富。而我只是打工的小人物，像一个过路人，除了裴家发给自己打工的一点点工资，这里与我再没有一点儿联系。”王春玲想着。

一个多月后，王春玲参加的自学考试的最后三门课程全部考完，成绩都通过，再有两个多月大专毕业证也就要拿到手了。王春玲想赶快掌握公司财务知识和会计操作实务，好另找工作。她又去公司财务室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