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朔红着眼睛去找阳鸥，在门口就看到了骑在银霜背上的她，她一边捋着毛一边摸着银霜的头。
“你撸银霜做什么？”
阳鸥转头看了一眼他，低头笑了笑，继续撸银霜的银毛，银霜极其舒服的趴在地上，阳朔怎么看它就怎么像个狗腿子，还狼呢，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毛都被烧了好几处，不知道当时白磷弹之下它怎么灭的。
“你让百姓都走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走呗。”
阳朔勉强笑了笑，尽量做得无可挑剔，看着她道：“冥族算个什么东西，有能耐早来了，何必等到现在？对不？”
“嗷……”
阳朔看着阳鸥抓下来的一把狼毛，忍不住笑道：“你别虐 待银霜了，人家又不欠你的。”
“那你觉得我过分吗？”阳鸥抓着银霜的一只耳朵问道。
“嗷……嗷~嗷~嗷~……嗷！”
“死狗！”
阳朔骂道。
“你还是快点走吧，我是能出去的。”
“能出去？”
阳鸥看着阳朔笑了笑，一把拍在银霜的屁股上，银霜又嗷嗷了两声，阳朔实在看不下去了，问道：“你气我就气我，你打银霜做什么？”
“驾！驾！驾！”
“嗷！嗷！嗷！”
银霜躺在原地，一副正经的样子，屁股的毛被拔了不少，甚至秃了一块。
阳朔有些看不下去，道：“就当它是狗，你放过它好不好？”
“嗷！”
阳鸥从狼背上跨腿下来，一把拍在阳朔脑门上，问道：“这人我是打不过的，后面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阳朔勉强笑了笑，看着她道：“你先走，时间不多了，你走越远越好，我会活下来的，你打不过的我是能打的，白磷弹不过其中之一。”
阳鸥皱了皱眉，看着阳朔道：“你还有什么办法？”
阳朔笑了笑，道：“白磷弹是我们文明的一个很厉害的东西，他们敢接，他们敢问我，我就能找出威力强大更多的炮弹，给我留一千人就行了，要银鳞军将士，接受过学堂教育的，其它的你一定要带走，就够了。”
“记得我们怎么来的吗？”
阳朔闻言愣了一下，一边摇头一边笑：“我两倒霉蛋呗。”
“当初刚生下来就是老爹的屠杀时刻，我当时以为做梦看电影呢，一句话灭了一个羽族。”
“嗯。”
阳鸥点了点头道：“羽族已经多数都走了，青羽还在，你不要害了她。”
“这鸟人回来做个卵用，当年我一句话差不多灭她族，让她滚，有多远滚多远。”
“我是劝不住的，要不你去劝？”
阳朔闻言头都大了，看着阳鸥道：“我是真的有办法走的，记得云天河说的我两有个人活了好几世吧？是我。”
阳鸥愣了一下，看着阳朔上下打量：“你活了几世还这么弱啊？”
“都不如我。”
“这……”
阳朔看着她道：“你不能这么评判啊，比如我是什么隐世强者……你懂吧……”
“或许还真可能是。”
阳朔闻言叹了口气，阳鸥道：“你是不是我是知道的，但我也知道，没你我不知道后面怎么活下去。”
“你好好活就行了。”
阳鸥提起雪白的双腿，搭在桌子上面，阳朔看着她鞋底，问道：“如果这个世界有契合度的话，我两的契合度是多少？”
“百分之五十不到。”
“你说百分之五十不到！”阳鸥收了双脚，看着阳朔愤怒道。
“你怎么穿白色底裤？”
啪！
“你给我好好说！”
阳朔看着颤栗的桌子，似乎发出了四分五裂的声音，阳朔突然想握住她的腿，她的一只脚还没收回去，她的腿细白而纤长，鞋底还有一点泥。
“你干嘛？！”
阳朔握着她的鞋子，低头看了几眼，再看了看她慌张的脸，笑了笑，放下她的脚，道：“你先去天合关，银鳞军的底子都在那，舒雅必须带过去，没有舒雅的银鳞军就失去了四肢，信我。”
“你鞋底脏了。”
……
需要做的其实并不多，阳朔原本就会做炸弹一类的东西，现在不过是限制没了，所以做得随意一点。
白磷弹就不是个好东西，阳朔做这个其实就是为了实验，实验的结果还算不错，跟冥族并没有半点关系。包括之类的冰这件事，其实银月城现有的炮弹已经足够。
阳朔想了想来了以后做了一些什么，类似于忏悔，最开始无非是骗了青州太守福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原本打算的就是骗一点就行，但阳朔并不知道他有那么多。
在此之前接触的其实是星云，但那个看起来年轻的女人，可能实际年龄并不大，但她就是界面的星使。且修为高到吓人。
云天河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阳朔已经有些记不清，但云天河现在看来真的就是一个很好的先生，但云天河看起来垂垂老矣。
阳强似乎要教自己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因为亲身儿子的身份，阳朔怀疑他能早就弄死了自己。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总是容易复盘，也只会在这时候才会想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情，怎么迎合这个世界。
原本是想着用自己的能力改变这个世界的……
这里的文明确实差，阳朔不是不能改变。
从最开始的时候创立学堂，最最开始的时候吸引东南百姓，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这些原因。
但结果呢……
结果就是偌大的银月城，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一样，好不容易看到模糊的未来，然后就有了冥族的到来，未来变得不再可能、遥不可及、再也看不见。
“师傅。”
“你叫我？”
云天河胡子都在颤抖，看着阳朔，身体都在颤抖。
“叫你怎么了？”
“你不是不愿意认我这个师傅吗？”
“没事。”
“反正我以后没了，认了吧，就当满足你一个心愿。”
“可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教你了，我现在教不出来。”
“无妨。”
阳朔早已知道自己没有半点资质根骨，能在阵法上取得一些成就其实还是云天河的功劳，虽然并不明显。
“你快走，我护着你，我拼死也让你走。”
阳朔摇了摇头，看着云天河道：“师傅，用不着了。”
阳朔淡淡开口，看着急切的云天河道：“我猜你是知道我是某个你认识的人，但我真的不是，不过我和我姐其实都是穿越过来的，不知道这么说你明白不明白。”
“意思就是我和她原本都不是这个世界的，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我毫无资质根骨，你找我应该错了。”
云天河并没有反映出让阳朔认为该有的吃惊，反倒是看着阳朔，扶着阳朔的双肩，定定看着阳朔，道：“我应该是看不到你腾飞的那一天了，但我相信就是你。”
“我的命也注定了，我应该看不到了，但我希望你好好的。”
……
对于云天河的话阳朔不置可否，拾级而上，阳朔上了银月堡。
银月堡经过修复以后其实还不错，但因为白磷弹的原因，原本纯白的外墙上面已经有了烧焦的痕迹，石灰水泥是不会被烧焦的，痕迹其实就是烧死的银鳞军将士。
现在城里的银鳞军士兵已经很少了。
克带走了五万，还有多数在维护商道，银月城充其量剩下一万多将士，老一代的银鳞军士兵并不算，他们都是跟着阳强出来的，也是城墙被轰破以后执意打出去的人，尽管打的其实是前所未有的妖兽兽潮。
这些年阳朔并未正视过老一辈的银鳞军，这个从西南小部落出来的军队，从西南一路打到了东南，阳朔见过的就是他们灭了整个羽族，那时候的阳强还年轻，他穿着盔甲在战场上厮杀，如入无人之境。但现在连马都老了。
“你怎么来了？”
“爹。”
阳强身体颤抖了一下，灰白的胡须颤抖了一下，看着逐渐下跪的阳朔，身形未动。
“小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莫飞急忙前去扶起，阳朔倔强的看着阳强，挣开了莫飞的手，看着阳强道：“我愚蠢，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爹爹你要打，我是记得的，当时我跟你说我是仙人，是我错了。”
“是我错了。”
阳朔看着房间里的几人，还和当年刚来的时候一个样子，阳强、莫飞、解同。唯独不同的是现在自己再也不会尿裤子，几人也已经头发胡须灰白。
阳朔低头拱手道：“儿子求你一个事情。”
“说。”
“儿子争取来了三天时间，你快点走，我有办法脱身的。”
“你先去天合关与克将军汇合，可以的话，尽量往西南走，董平在西南造反了，汇合以后往中原打。”
“冥族大军我并不能控制，进了关内以后，羽族会配合侦查情况，这些你问青羽就行，目前我们打不过冥族，但我可以拖延冥族，我现在争取了三天，我还可以争取三十天，银鳞军的撤退时间应该够了。”
“你在教你老子？”
“没有。”
阳朔看着阳强，从腰间拿出大印，看着阳强道：“我不是一个适合做将军的人选，做得并不好，一日印在手总要做一日的事情，当年你给我，现在我还你，等我活着回来，你再还我。”
见阳强要说话，阳朔道：“冥族现在还需要我，我能拖，你是知道打不过的，就不要让叔叔伯伯们送死了。”
“现在和妖兽潮不一样，那时候我能用火炮支援，现在我最厉害的火炮都无法支援了，爹你知道轻重吧？”
“粮食钱财一类不要带了，就带随身口粮就行，进入中原以后，我相信极夜不会咬着银鳞军的，他们从冥界来，不可能是专门对付我们的，如果对付我们就能解决问题，云老师早就解决了，用不着他们出手。”
“那你怎么办？”
“我应该可以出去。”
出去……
能怎么出去？
……
“姐。”
“做什么？”
“你监督爸走，进入中原，避开冥族大军。”
“我们一起。”
“我们可能以后都不能一起了。”阳朔苦笑道。
“那我也不走。”
“你不走，阳强这老东西，非要有事没事去打，你不在，他可能活下去的意义都没了，差不多重蹈覆辙了。”
“他这些年虽然安心，但那是我在这里，我虽然不听他的，有时候也把他气得半死，但我到底还有个儿子身份在这里，你也打不过极夜，我们肯定需要有人拖住。”
阳朔看着她道：“极夜谁都看不起，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我听他好像也不是弑杀的人。”
“至少，不是专门来对付我们的，我们与冥族无冤无仇，他没道理。”
阳鸥红了眼，道：“你知道的，我就剩下你了，别的不说，你是我弟弟，我两在这个世界就是相依为命的，没你，我以后怎么办？”
“就当帮我一个忙。”阳朔也红了眼。
“我做不到。”
“就当帮我忙不行吗？”
“哪谁帮我？”
“银月城有九十几万人，除了银鳞军，除了我炸死的，怎么也还有七十来万，冥族要打就是碾压，血流成河，这里可能有你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我在这里多一点，我很多认识，可能叫不上来名字，但我都认识。”
“我的本意就是烧死冥族军队。”
阳朔看着她道：“我们已经打过了，你是知道的，我们无能为力。”
“我们再打就是以卵击石。”
“很多人你也不认识，但将军府门口每天都有很多新鲜的蔬菜，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
“银鳞军的火炮开下去，他们亲自烧死了他们的家人，你知道那种绝望吗？”
“他们的本意也不是这样，但结果就是这样。”
“那不关我的事！”阳鸥看着阳朔怒吼道。
“姐。”
“那么多人啊……那么多人啊……”阳朔喃喃道。
“听着了！”阳鸥一耳光打在阳朔脸上，怒目圆睁，道：“那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听懂了吗？”
“呵呵……”
阳朔在这一刻感觉到了无力。
“所有人死了都不关我的事！”
阳鸥看着阳朔，声嘶力竭：“他们要死是他们的命！我们该死也是我们的命！”
“我当初怎么认识你的？！”
“当初我们就不该相认！”
“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你还给我下药！真当我不知道？！”
阳朔泣声低低道：“就当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不行！”
“为什么呢……”
“我以后怎么活？！”阳鸥怒目圆睁看着阳朔问道。
怎么活呢……
我怎么知道你该怎么活呢……
银月城的百姓又该怎么活呢……
如果可以……
我宁愿从未认识过你……
……
“师傅，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当初劝我帮西南，是你的本意吗？”
“是。”
“可我当时没想帮。”
“你其实帮过了。”
“当初你提供了西南炮弹，让他们攻下秦关，西南有你一份功劳。”
这样啊……
“但我现在做不了了……我们都打不过了现在，你当时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不是一般人。”
阳朔暗自嘲笑了一下，道：“我也不是二般人，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有路。”
“什么？”
“可能需要你死一下就知道了。”
阳朔万万没想到云天河在这个时候还有心事开玩笑，不由得被逗笑了，心情依旧糟糕，看着他道：“现在你倒是有个机会活。”
“去天合关汇合银鳞军，现在天合关应该是我们的了，你去汇合然后错过冥族大军，应该有机会。”
云天河摇了摇头，看着阳朔道：“我最初以为是你，后面感觉可能不是，前几天觉得你是，后面还是觉得好像不对。”
阳朔被云天河一阵棱模两可的话整得哭笑不得，恨恨看了他一眼，又笑了。
“你少来给我打马虎眼，你现在谁也打不过，你有那本事帮我带一下银鳞军，我猜你能制住我姐，你帮我带走，免得她毛病多。”
云天河神色为难。
“我都承认是你徒弟了，你还不能帮我这个忙？”
“别的还好说，这个不好说。”
“狗屁。”阳朔骂了一句道：“人家又不要你，你留着也没用，当时你让我关照西南的劲儿哪儿去了。”
阳朔看他皱眉，有些不耐道：“西南的百姓是百姓，东南的也是百姓，你要做大圣人哪儿不能做，何况你找的人也不一定是我。”
“我的资质根骨你不是不知道，我相信这个你是看得出来的，东南我都保不住，什么拯救位面的事情我是指定做不了的，你们走了至少传承还在，你要没了。”阳朔看着他道：“那就真的没希望了。”
“我并不能有把握制住她，她的资质能和我打个五五开。”
阳朔颇为无奈，听他说话跟放屁一样，估计是脑子犯轴，解释道：“我看你和他们打了，人家那么多人，你能打几个？”
“再说了。”
“你留着这里有什么用，不如帮我关照一下迁移的百姓，别人你打不过，这里的人总该叫你一声祖宗吧？”
“现在马上新岁，这座城已经不安全了，关外的条件也不好，早该换地方了，银鳞军打不过冥族，打这个天下还是有一战之力的，现在物质也不多，但商道还在，要维护好秩序，肯定需要你们，有你在更好，你不在，我姐也不能一直在银鳞军里面，你不修行她也要，你还是学堂的先生，没你教，以后修行谁教？”
“再说了，这一批人实在太多了，事情也多，别的我不好说，制作火炮这方面你还信不过我？”
……
一波波的人逐渐离开银月城，曾经偌大的城现在看起来空荡荡，如果在之前突然这么说，没人会相信，自从极夜与云天河斗法与白磷弹之后，现在也不用劝导了，众人跟在仅剩的银鳞军前往天合关。
极夜与阳朔站在城墙上，两人都目无神色，极夜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
“……”
炸弹依旧在制作，这次不再是普通的炸弹，需要改装的地方有很多，冥鬼在一边看着阳朔，其实不用怎么看，阳朔基本都在实验室里，只不过吃的饭有些不好吃，现在几个丫鬟都走了，再好的食材在冥族手里都显得浪费，很难想象他们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至于他们的食物，阳朔是不吃的，拿着食材做了几天的川菜，香味让众人咽口水，极其像是一个大厨。
如果不是两人有冲突，其实弄一批厨子也不是不可能，不过看他们的穷酸样，阳朔很怀疑他们付得起钱与否。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已经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
超过一米长的炮弹就摆在城里，像是一件普通的东西一样。
“这个怎么用？”
阳朔拿出一个遥控器递给他，随意的问道：“时间太赶，又是我一个人制作，威力不错，你把这个东西放到城外。”
“用不着。”
阳朔笑了笑，不置可否，指着遥控器上面的红色按钮，道：“炮弹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按下这个红色的就行。”
极夜看着手里小小的遥控器，皱了皱眉，问道：“爆炸的威力有多大？”
“大约是你们炮弹的两倍以上，你们的炮弹能轰开我们的城墙，这个更大一些，范围内基本不会有任何活物。”
“不是你那个什么白磷弹一样的东西吧？”
阳朔笑了笑，原来他们没有准备的时候也会怕白磷弹，这几天船已经被烧了无数的窟窿，阳朔也不知道什么做的，竟然依旧能在天空中飞行，想来应该是有一些特殊的物质。
“不是。”
极夜点了点头，看着冥鬼道：“放那边去，稍微离远一点。”
炸弹很快被安置好，阳朔丝毫不怀疑以他们的能力能把炮弹亲手扔出一般炮弹发射出去的距离。
“如果是真的，你以后可以在我冥族大军中专门做这个，没人会小瞧你。”
阳朔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众人，轻微笑了笑，没说话。
……
“轰……”
……
剧烈的爆炸声音响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整个银月城在爆炸里面被硬生生变成了齑粉，空气中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波动，惨嚎声在这里显得极为弱小。
青州的地面似乎震动了一下，一只长长的队伍无数人看向身后的方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