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a.饱经风霜
那汉子推开编辑部的门，露出浅黑的脸孔时，房间里只有主编津田和安冈两人。校对完清样后的第二天，大多是如此冷清。传达室的女职员只说声“吃饭去了”，就一去不复返了。
“对不起，打扰了。”
那汉子背着手关上门，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没有对象地打了个招呼。
“有何贵干？”安冈把脸转向汉子。
“有些事要请教一下。”
“是吗？请到这边坐。”
“谢谢！”汉子把本来就很矮小的身子更加低下来，站在安冈办公桌前面。
“这是我的名片。”他从老旧的外套的内口袋中，掏出名片盒，从里面抽出一张，放在安冈的桌子上。
“娜美化装品铺营业部 铃木贯一”
“啊！是化装品公司啊，那么是要登广告啦！”
“不，不是！我是贵社《实话报导》的忠实读者......”
汉子边说着，边从外套口袋取出一本杂志放在安冈面前，那是《实话报导》十二月号，大约是一个月前出版的。
“贵社的杂志经常有可读性很强的报导，我一向很有兴趣拜读。社会上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深入细致地被报导出来，真叫人吃惊！这对于我是受益颇多。我每个月都等待着杂志出版的日子。”
“谢谢！”安冈扭歪了嘴巴笑了笑；因为汉子所说的话听起来好象是挖苦一样。
《实话报导》是属于什么样的杂志，只要看到这十二月号的封面就一目了然了。
丰满的女人裸体照片。她竖立着一边膝盖，伸在分开的两腿间的女人右手握着一个小小的土偶。红底的封面，用烫金字体把杂志名称大大地显出来。目录的一部分，以强烈的煽情文字作了说明：
“特辑，狩猎别人太太。成功率百分之百。你的太太也是被猎的对象。”
“第一流演艺人员的夜间温柔乡！”
只要看到这份目录，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是正经的“实话”杂志。其实，读者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说穿了，只是编者和读者取得默契，共享这些名为“实话”的淫秽故事罢了。任你怎样夸奖也不能说是“有益的报导”或令人“受益很多”的东西。
安冈挺起身子，以看清桌前的汉子。
“那么您有何贵干？”
“说实话好了，这一期上有狩猎别人太太的特辑。”
汉子把杂志拿起来，赶忙翻开书页。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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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看的起劲时，张朋以胳膊肘儿轻轻捅了欧阳俊杰腰一下：“哎，看的什么呢？这么聚精会神地...都看呆了，喝酒拣菜吃呵。”
“哦，你们吃，你们吃。你们拣菜吃呵，不要受我的影响。我这人...看到这本书中有篇小说蛮迷人，很有意思的...所以嘛，你们先吃或者喝酒，到时候留点我就行了哈哈。”欧阳俊杰抬头，望了眼张朋及司徒琴和习欣，右手用筷子指了下菜，微微一笑呡了口酒，又拣了一筷子青椒肉丝，几块猪耳朵塞进嘴里边嚼边看着。
“哟，你这是在认真阅读仔细品味《毛泽东选集》呔。这么正经八百的。是么小说这么迷人的，搞得你都不吃不喝了？”张朋和司徒琴笑了下，习欣便说等他看完了给讲讲。
张朋笑了笑：“我也只有当年看金庸的薄小黄本子《射雕英雄传》的时候废寝忘食过；不是正规的一本书，而是薄的差不多十五本，一气呵成过瘾地看完。从那以后，似乎再没有什么书让我那样了。”
司徒琴微笑了下回忆：“我是...在看琼瑶的《人在天涯》有过这样的体会。看《安娜。卡列琳娜》都没有过。《安娜。卡列琳娜》的情节也很好，可太长了，要是不吃不喝废寝忘食地看，那哪受得了。”
“嗯，好。我看了后再说说这小说。”欧阳俊杰嘿嘿一笑继续低下头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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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篇文章！因性生活不满而苦闷的太太们，奉献给打猎的男人。有特色的体验报导！简言之，就是贵社的记者在百货公司或路上诱骗了别人太太，而且成功率达百分之吃十，真叫人吃惊，这难道是真的？”
“是呵，大约如此吧！”
安冈痴痴地笑着，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这个问题真是傻透了，也幸亏有这样的读者，所以《实话报导》才有销路。
安冈瞥了瞥主编的位子，津田脸上浮现着苦笑，用眼睛示意；好象是说好好应付一下。
本来这特辑是主编津田出的点子。原本计划是打算“报导公寓卖春的实况”。然而，经常投稿，现在担任某专业报纸的记者所写来的稿子并不合津田的意思。由于是截稿前，已没有时间再约别人写稿了。“没法子，公寓卖春只好延到下个月。这一次用本社同仁的稿子去撑门面吧！好象在某一个周刊有教你怎样跟别人太太谈情说爱的报导呢！把它改变一下，变成狩猎别人太太，就是猎取别人太太的体验记吧！怎样，每人一篇，充分写上色情洋溢、风流韵事的场面如何？这是白天的男女关系。本杂志记者以实际经验所做的有特色的实验报导！可能是轰动一时的报导呢！”
津田做了这样的提议，自己也写了约十张的稿子。
简言之，这杂志上的四篇体验记，全部是在一夜之间， 在这编辑室里捏造出来的故事。然而，既然名为《实话报导》，就不好自己揭穿自己。
“那么，这样一来，......”那汉子用压低的声音说道。“这儿所刊出的内容都是可信的事实了。既不是谎话，也不是杜撰，都是记者先生的亲身体验吧？”
“是啊！可是你为什么拘泥这些？”
“这里面有我无法忍受的事实，我的太太竟变成了你们的实验材料！这儿的记者所猎到的别人太太正是我的太太呢！”
“你说什么？”
“写在这体验报导里的那愚蠢的别人太太就是我的太太，你听清楚了没有？我会愤怒是理所当然的！我要见见写这体验记的记者、署名为B记者的人——就是第三篇故事《上午十点的女人》这一篇。在这报导里出现的铃木佐知子一定是我的太太无疑。B记者是谁？我要见见他，以证实真相。让我见他一面，他在哪儿？”
汉子用手上的杂志敲了敲安冈的桌面。那猛烈的动作，使安冈惊慌失色。
“等一下，这是个误会呀！铃木先生，绝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你一定搞错了！”
“搞错？怎么会搞错？事情很清楚，B记者所猎到的别人太太就是我的太太，这是很明显的事实！”
“你太太这样告诉你了吗？”
“不，内人当然否认了，她知道不贞的事实一经查明，我一定不饶她；当然非离婚不可！因此，我很希望知道当天的详细情况。拜托你，请B记者出来！”
“哼！”
安冈把胳臂交叉起来，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写这篇《上午十点的女人》的是主编津田，故事的内容也是很普通的。他听到一个编辑说：“要猎到别人太太，据说中午时间最好。因为把老公送去上班，料理了家事后对镜化妆，就在这个时候往往会起外遇的念头；大约是上午十点钟或十一点左右。在这个时刻，针对茫然看着街上的橱窗，或徘徊在百货公司的女人下手——把她当作猎物就没错。这是我从此道权威那里听来的呢。首先请她饮茶，再一起进餐。然后带进饭店神不知鬼不觉中就来个中午休息了。由于有充裕的时间，她们也不会着急。如果是傍晚，老公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了，哪里还有心情调情啊！简言之，瞄准白天的别人太太，这是狩猎学的第一课！”
“哼！有趣得很！好，这个故事我接受了。上午十点的女人！嗯，篇名就这样决定了！”
这场对话完之后，津田一口气写成了大约十张的稿子。
然而对板起脸孔站在安冈眼前的这个汉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那完全是杜撰的故事吧？由于对方太认真，无法以一笑置之的紧张气氛在房间里弥漫。
“安冈君！”主编津田叫住了他。“这件事我来应付。这计划的负责人是我！”
汉子把脸转向津田。
“你就是B记者？”
“不，我是主编！我以《实话报导》的发行人资格来听听你的抗议。”
“我明白了！”汉子笔直地走向津田的桌子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