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半年前，杨婉华给方宇轩发了电子邮件之后，马上把他的名字从自己的QQ的“好友”中删除，她觉得自己无颜再面对方宇轩，然后关上了电脑。躺在值班室的床上，她怎么也睡不着，一方面她为不得不与方宇轩分手而感到心痛和内疚，另一方面她为自己将来的命运担忧。此时此刻她已经心如死灰，甚至连将来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都懒得去想。以后她的生活就是得过且过，活一天算一天。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在吴老太的一再劝说下，并由她出钱，吴老四给杨婉华了买了一条金项链，请她吃了一顿饭，以表示他们在谈恋爱。紧接着吴老太又让杨婉华与吴老四到县民政局办理了婚姻登记。杨婉华与吴老四登记之后，杨婉华哥哥也到残联报了到。王院长给杨婉华办理了正式聘用手续，她不再是临时工。元旦过后，吴家给杨婉华和吴老四举办了一场非常隆重的婚礼，宾客达到了上千人。没有人告诉杨婉华一共收到了多少礼金。吴耀庭收到的礼金被老太太送到银行存了起来，吴老四哥们送的礼金进了吴老四的腰包，杨婉华家亲戚送的礼金被她父母留下了。作为婚礼主角之一的杨婉华只收到了同学和朋友的几份红包，总共也就有一千多块钱。这件事使杨婉华看明白了，什么亲情、爱情都不如金钱。

　　新婚之夜，由于陪哥们喝酒喝得太多，吴老四睡得跟死狗似的，碰都没碰杨婉华。醒酒后，吃过早饭人就没影了，一直到晚上才回家，仍然是一身酒气。见吴老四已经清醒，杨婉华早早回到她的房间，脱去外衣，换上睡衣，钻进被窝，等老吴老四上床，她已经做好了接受这个合法丈夫蹂 躏的思想准备。同时也想好了如果吴老四发现她已经不是处女了，怎么应对。可是吴老四看电视一直看到半夜，回到新房，自己又打开一床被子，根本没有理睬她。这使得杨婉华感到非常意外，她想，是自己对他没有一点吸引力，还是他在外面另有女人，还是他生理上有什么问题？杨婉华百思不得其解。无论是哪种情况，现在她都得默默地接受，没有任何反悔的余地，因为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她必须服从命运的安排。

　　第三天晚上吴老四很晚才回来。这时他父母已经睡下。吴老四连卧室也没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吸了起来。

　　杨婉华问：“你吃饭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我还不吃饭？”吴老四连看都没看杨婉华，吸了几口烟之后，说：“我有话要对你说。”

　　见吴老四没有回房的意思，杨婉华只好也坐在沙发听他说。

　　吴老四说：“你嫁到我家来的目的，你自己非常清楚，我就不重复了。说实话，我根本就不想结婚，可是你找上门来，我要是不答应，我父母肯定不高兴。我不敢得罪我老爸，所以就同意了。现在你已经达到了目的，以后的事就是乖乖地做我家的儿媳妇。至于我吗，我有我自己的事，我不喜欢别人过问或插手我的事。我可以向你交个底，只要我爸活着，你在这个家里就要做好我爸我妈安排你做的事，别的事用不着你管。还有一条，既然你做了吴家的儿媳妇，就要恪守妇道，不能败坏我家的名声。你要是做到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你要是弄出风 流韵事来，影响了我家的声誉，你就别怪我不客气。”吴老四充满威胁的话吓得杨婉华只是唯唯诺诺，什么也不敢说。她想，我把自己送进了狼窝。

　　接着吴老四又说道：“只要你一直安分守己，哪天我爸不在了，那时你不想待在我们家，我可以给你自由，你明白了吗？”

　　杨婉华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她连连点头，说：“我明白。”

　　“还有，”吴老四说，“这几天是我们‘新婚大喜’的日子，我不能不在家里应付几天。以后没什么事我不会在家里住，你要是明智一点儿，就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向别人打听。你要知道，好奇心会害死人的。其实你也不是为了和我同床共枕才到我家来的，我在不在家，对你来说都无所谓。”停了一会儿，吴老四又接着说道，“我该说的都说了，如果你没记住，我再给你简单地重复一遍：在我家，你只要做到三条就可以了，一是听我爸我妈的话，二是不要过问我的事，三是不要给我家带来丑闻。你能做到这三条，我保你平安无事。需要钱，你找我妈我爸要，不要找我。从今晚起我就不在家里住了，以后也不会经常回来。希望你好自为之。”说完他连头都没回就离开了家。

　　杨婉华以前没有接触过黑社会，但是看过有关黑社会的电影和电视剧。她觉得吴老四的话句句都像是黑社会的人说的，吓得她心惊肉跳。吴老四走了以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床上，流了一会儿眼泪。她想：现在看来，能安全地当一辈活寡妇了，不死在他手里都是幸运的。不管今后的命运如何，都是自己选择的，没有人强迫自己进这个家，所以也没有理由抱怨任何人。不管怎么说，这个名义上的丈夫还不算坏，最起码向自己交了底，让自己知道了在这个家里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要自己不做越轨的事，就能平安无事。

　　她不再去想那个对她来说既陌生又神秘的丈夫，开始回忆与方宇轩一起度过的那些快乐的日子。她想，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也许是她以后打发漫漫长夜的最好方式了。

　　杨婉华只是想到了她自己今后的命运，却没有想到她给方宇轩造成的伤害。

　　吴耀庭和吴老太一直想抱孙子，可是儿子结婚快半年了，儿媳妇一直没有怀孕的迹象，老两口都着急了。老爷子和老太太估计是儿子很少回家的缘故。有一天吴耀庭把吴老四找了回来，臭骂了他一顿，要他以后经常回家，早点让他抱上孙子。

　　吴老四对杨婉华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于是便找他的军师商量怎么把这事应付过去。

　　“这事你可要认真对待。”他的军师说。“如果你能让老头子抱上孙子，他就会把精力放在孩子身上，放松对公司的监管，这对你非常有利。”

　　吴老四说：“现在的问题是我对那个娘们一点兴趣也没有，另外我也不想让她有孩子。有了孩子将来我爸不在了，赶她走，就会牵涉到抚养费和分家产这些麻烦事。”

　　“你是这样打算的，可老爷子又要抱孙子，这事两难，不好办！你容我想想。”军师想了一会儿，一拍大腿，说：“有了！”

　　“什么有了？”吴老四问。

　　军师附在吴老四耳边说：“你今晚就回家，告诉她，让她自己想办法弄个孩子出来。这样一来，老爷子满意了，孩子又不是你的，将来你想踹她的时候，她要是提出要抚养费或分家产什么的，你就说孩子不是你的，她就是打官司都打不赢。”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吴老四说，“可是让她给我戴绿帽子，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太有损我的名声了，另外她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你手里有她什么把柄没有？”军师问。

　　“听我妈说，她结婚以后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吴老四说。

　　“她最怕什么？”军师问。

　　“她是为了给她哥哥找工作才同意嫁到我家的，她最怕的就是把她哥哥辞退了。”吴老四说。

　　“这就好办了，她要是不同意，你就威胁她说，如果不按你说的去做就让用人单位把她哥哥辞退了。”军师说。“我跟你说，是猫儿没有不偷 腥的。你总也不碰她，她一定渴望找个野汉子，只是她不敢而已。现在你让她红杏出墙，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根本就用不着你威胁她去那样做。如果你怕她和别的男人勾搭上之后不肯放手，时间长了会露馅，就让她找个外地的。她上过大学，现在的大学生哪有安分的，她上大学时肯定有相好的。你点一点她，如果外地有相好的，就让她去找他。有了孩子以后，你就不准她再找去那个人。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这到是个好办法。”吴老四说。

　　“这次你回去多住几天，像那么回事似的。”军师说。

　　“我实在是不想见到那个娘们。”吴老四说。

　　“你不愿意回家，就晚点回去，回家就睡觉。”军师说。

　　吴老四按照军师所授的锦囊妙计，在歌厅吃喝玩乐够了，到半夜才回家。到家后浑身酒味就进了被窝，仍然不理睬杨婉华。

　　对吴老四突然回家来住，杨婉华感到非常奇怪。她估计吴老四肯定是在搞什么名堂，她想问问，可是吴老四已经睡着了。第二天和第三天晚上吴老四依然半夜回家，可仍然不理杨婉华，回来倒头便睡。

　　第四天早晨，吴老四才开口和杨婉华说话：“我爸和我妈想抱孙子，我不得不回家应付几天。他们想抱孙子这事，你得自己想办法，一定要让我爸我妈满意，我给你开绿灯。”

　　“让我自己想办法，你这是什么意思？”杨婉华问。

　　“你上过大学，难道在学校连个相好的都没有？”吴老四说。“别人家的娘们想找这样的好事都找不着，你装什么糊涂？”

　　“我不干那种事！”杨婉华说。

　　“你不要跟我装清纯！”吴老四说。“你要是不让我爸抱上孙子，我就说是你有问题，他一生气，没准会赶你走。到那时你哥哥的铁饭碗就不一定能保住了。”

　　吴老四的话当时就把杨婉华给吓住了，她再也不敢反驳吴老四了。吴老四接着说道：“我说的那事，你不能找本地人，越远越好，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达到目的以后你必须和那个人断绝来往。”

　　杨婉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不管是吴老四还是家里的其他人，她都不敢得罪，因为他哥哥的命运掌握在人家手里。说完，吴老四到餐厅吃饭去了。杨婉华随后也去了餐厅。吃过早饭，吴老四开车去了他家的公司，杨婉华步行去上班。

　　在上班的路上，杨婉华想，一个男人让自己的老婆出去借 种，心甘情愿戴绿帽子，这算怎么一回事儿？难道他真的生理上有问题？看来自己真的要守一辈子活寡。反正他也不回家，生理上有没有问题，对自己来说无所谓。可是借 种这事怎么办？看样子是躲不过去的，还不准我找本地人。这时杨婉华想到了方宇轩。她心里说：“这辈子和他做不成夫妻，能和他有个孩子，将来有他的孩子陪伴在自己身边，就如同和他在一起一样。想到这里她算了一下自己的最佳怀孕时间，再过七八天就到了。杨婉华太单纯了，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是个圈套。

　　杨婉华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和方宇轩联系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是不是结婚了。她拿定了主意，不管方宇轩有没有女朋友，结没结婚，这次她一定要达到目的。在最佳怀孕时间的前两天她上网与方宇轩进行了联系。得知道方宇轩还没有女朋友，这给她心理上极大的安慰，最起码去找方宇轩不会涉及到另外一个人，还是他俩之间的事。

　　就这样，杨婉华以回娘家看望父母为借口，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北丰市。

　　在宾馆住了两夜之后，第三天早晨方宇轩把杨婉华送到火车站。上火车之前，杨婉华和方宇轩紧紧拥抱着不愿意分开。

　　火车进站了，杨婉华流着泪，仍然紧紧地搂着方宇轩的脖子不肯放开。

　　方宇轩说：“婉华，赶紧上车吧，这里不是你可以久留的地方，你毕竟有自己的家。”

　　杨婉华不得不放开方宇轩，上了火车。火车开动了，她把身子探出车窗外，不停地向方宇轩挥手。

　　杨婉华的突然出现给方宇轩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生活又激起了一个不小的涟漪，但方宇轩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了，这个涟漪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影响。杨婉华走了以后，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继续上他的班，学他的中医。

　　一个月以后杨婉华没有再来。三个月以后，杨婉华给他发来一条短信：“宇轩，我的目的达到了，谢谢你。”

　　看了杨婉华的短信之后，方宇轩苦笑了一下了，心里说：“现在连女朋友还没有，却有了后代。”

　　收到杨婉华短信的三个月后，他接到了高飞邀请他参加婚礼的电话。他们班的班花吕薇在外面折腾了一年也没能在她向往的大城市落下脚，一年的漂泊使她身心俱疲，最终还是来到北丰和高飞结婚。在高飞的婚礼上，方宇轩见到了几个同班同学，他们都为杨婉华与方宇轩分手感到惋惜。方宇轩对不久前杨婉华来北丰与他幽会、“借 种”的事只字未提。

　　时间又过了半年，一天夜里，方宇轩又收到了一条杨婉华的短信：“宇轩，我当妈妈了，是个漂亮的女孩。有她在我身边，我再也不会感到孤单和寂寞了。谢谢你送给我的这份最珍贵的礼物！不知道你现在有了女朋友没有，或是成家了没有，祝你有个幸福美满的归宿。我没有借口再去找你。不过，二十年后我一定会带着咱们的女儿去看望你。再见！多多保重！”

　　看了杨婉华的短信，方宇轩想，这一杆子支得太远了，支到了二十年以后。他很想去看望那孩子，哪怕是看一眼也好，可是他不能去，因为不会有人承认他是孩子的爸爸，就连杨婉华也不会承认。另外，他也不想给杨婉华找麻烦，只有盼望二十年后杨婉华能兑现今天的诺言。